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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說謊的星星

2024-12-18 08:45:31 作者: 羅森

  第一章 說謊的星星

  貫穿中土大地的長河,在南方流域的河道中有眾多島嶼分布,裡頭的蓬萊島,島上奇峰突出,孤立險峻,產權為河洛劍派所有,從十年前開始劃為禁地,不許外人出入。26nbsp;

  山峰孤矗於島上,'插'天而立,直入雲霄,仰之彌高而不得見其深,神如蒼龍九現而難覓其形,雲霧繚繞,遺世而獨立。

  窮山絕壁,紫竹遍栽,薰香裊裊,白石為階,冰晶作門,臨崖小閣,布置典雅。

  小樓上,欄杆前,檀香慢燃,七弦方了,少女身著宮裝,纖細白皙的手指仍按放在琴弦上,一雙碧綠如玉的眼眸凝視著天上銀河。

  迎著微帶鹹味的晚風,少女那彷佛深海青玉似的綠髮,就像波浪一般地飛舞輕揚,身邊旋繞著三顆拳頭樣大的彩珠,彩光煥發,在黑暗中螢華流轉,將少女籠罩在一片朦朧輕霧中,衣衫飄飄,態擬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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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曠的視野,是一個很好的角度仰望天河,斗轉星移,歷歷在目,無垠無涯的蒼穹,綴飾繁星點點,各自依循萬古恆新的軌道,無聲運行,倒映海面上波光粼粼,海天一'色',成為一幕無限遼闊的景象。

  凝望著滿天星斗,在少女美麗的碧綠眼瞳中,陡然映出西北方天際的一抹驚虹,小小的銀'色'閃光,用勾形的回彎軌跡划過天空,消失在漆黑天幕中。

  「紫鸝,星象動了。」

  幾個時辰以來,少女首次開口了,這是她今天一整日的第十七句話。

  應著她的聲音,一名俏麗美婢,輕快的走到身後,逕自幫主人披上了斗篷,小聲道:「小姐,您的星占是本派一絕,但請您多多注意身體好嗎?您這樣我會很為難的。」

  「唔。」

  還專注於眼前的星宿,少女僅是隨口應了一聲。

  紫鸝無奈,卻也早已習慣,當下只得湊趣道:「星星又告訴您什麼了嗎?是紫微星異動了?還是您上月預測的西北方將出大事?」

  「不是……」少女輕聲說道:「只是一顆小星星而已。」

  「小星星?」紫鵑奇道,不明白一顆小星星,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她望向主子,等待進一步的解釋。

  「……十六年了,自從我進入本派……或許更早,從我出生那一刻開始,就是為了等著這一天……」

  少女輕聲自語,驀地,按放在琴弦上的指頭輕輕一顫,琴弦崩斷,白皙柔膩的指頭滲出紅'色'血珠,與晶瑩剔透的淚珠,一起滴落焦木琴座………

  「紫鸝,我不喜歡殺人……但這世上有一個人……一個男人,我與他只能有一個人活下去……」

  位於中土大地西方,青城山中的百花谷,是著名溫泉勝地。當地最大的'妓'館萬紫樓重金買下百花谷,仿古代建築風格於此大興土木,建立許多溫泉別館,其中最富麗堂皇的一座,名為華清池。

  由和闐千里迢迢運來的上等羊脂白玉,經由波斯巧匠的切割、雕琢,一切采仿唐式設計,引來谷底溫泉,如此花費偌大的人力物力,方於深山中仿建了這隻華清池。

  池畔的出水口,被雕刻成群鳥的肖像,鷹、隼、鸝、鵲……環繞著半徑十丈的浴池,從無休止地吐出熱水。

  泉水中漂浮著玫瑰花瓣,受熱氣一蒸,花'露'香氣更是濃郁。八名青衣小婢不遠不近地站在一旁,各自手挽花籃。籃中之物,依其任務不同,分別是花瓣、花'露'水、'毛'巾、紗帳、洞簫、瑤琴、金玉首飾、衫裙、埋藏地底一甲子的女兒紅和剛從八百里外快馬運來、新剝好的荔枝。

  婢女們站在池畔,眼中的神情似是'迷'醉,又似無限愛戀,全都集中在池中那抹白膩如脂的美妙**上。

  溫泉水暖,飛珠濺玉,花'露'散馥,玫瑰飄香,瑩雪荔枝,女兒初紅,說不盡的奢華風景。

  比池底白玉更白的幼嫩肌膚,此刻因熱氣與醇酒而微微泛紅,水波'盪'漾間,引人心頭狂震的至美曲線,纖裎畢'露',雪膚櫻唇,嬌艷無雙,一如燦爛桃花。

  '裸'背上一頭昂首鳳凰,栩栩如生,直欲破空飛去,襯得池畔眾禽下拜,更是有若百鳥朝凰。這女子,是天生就讓人甘願拜倒足下的。

  「呼!」

  拭去額上粉汗,少女呼了口氣,芬芳馥郁,混在玫瑰花香中,竟是讓人難以分辨。

  「天象動了啊!」

  「咦。」

  聽到主子出聲,一名始終緊佇池邊的翠裳少女急忙走近,等候使喚,卻猶自不明白小姐剛才的意思。

  少女微笑不語,自顧自地仰望透明屋頂,與其上方的星羅夜'色'。

  「星星告訴我,十六年前的誓約,終於到了要兌現的時候,不過……」少女「噗嗤」一聲笑出,彷佛窺見了什麼有趣的事物。

  「梁山落地,天魔解封……看來,慈航靜殿與河洛劍派的老人們要開始睡不安枕了。」

  「寶姑娘,您又在說什麼讓人聽不懂的話了。」翠裳少女喚道:「您這麼相信天象嗎?」

  「當然信啊。」少女漫不在乎地拍打水面,濺起老大一片水花,「因為太多人喜歡信奉天意,不動腦子,所以只要善窺天象就可任我信口雌黃,指黑為白,這不是挺美的嗎?」

  「寶姑娘,您……」

  「不過,香菱啊。」

  「嗯?」

  「天象運轉,不過是宣告無數條可能未來的其中之一而已,真正決定轉輪方向的,是在人為。」少女頷首笑道:「沈溺天象空言,絕非我輩之為。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沒有'人謀',是不會有'天成'的。」

  香菱微一欠身,「是,香菱受教了。快午夜了,您本來今晚還要和樓主商議與青桐派的糾紛的,這一洗洗了兩個小時,如果再不去見樓主,她可又要嘮叨沒完了。」

  「好吧,省得妳們難作人。」少女嫣然淺笑,「扶我起身。」

  「是。」

  香菱伸手去扶,八名青衣小婢也急忙搶上,扯起紗幔,獻上'毛'巾,備好替換衣飾,準備侍候。

  三根水蔥似的纖指,輕輕搭在香菱腕上,少女緩緩起身。她起身的方式極怪,也不見她舉足踩階,盈盈嬌軀就像根浮在雲端的羽'毛',渾沒半點重量,於碧波間冉冉升起。

  中土大地之上,能夠輔助飛行的法寶並不少,可是單純憑靠武技,令人如鳥雀,飄浮空中,久久不墜,那卻只有一種功夫能夠做到。

  萬紫樓的「鳳娉翱翔」心法!

  這少女,便是當今萬紫樓中,最嬌艷、最高貴的一頭鳳凰。

  甫離水面,少女皓腕一振,眾人尚不及看清發生何事,花籃里的事物一齊給捲動,又在轉眼間各自歸位,'毛'巾回籃,霓裳著身,寶釵束髮。和風拂來,飄揚的衫裙幻出無數道美麗的波紋。

  少女,仍娉婷浮於空中。

  香菱朝左右使了個眼'色',婢子們會意,九人一齊欠身,朗聲道:「奴婢恭迎寶姑娘芳駕。」

  少女眼中笑意漸濃,嘴角亦揚起了抹狡黠的微笑。

  「妳們和我娘說,今晚我不回去了。」

  婢子們尚未會意,香菱心裡已大叫糟糕。

  「寶姑娘,您………」

  話還沒出口,一襲倩影'乳'燕般投往屋頂天窗,銀鈴似的悅耳笑聲響起,片刻間已在里許之外,倏乎消失。

  婢子們相顧愕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把目光移向能下決定的香菱。

  「還能怎麼辦,照實回稟樓主吧!」

  香菱長長嘆了口氣,一對香肩脫力似的垂下。

  這個寶姑娘呀,從小就沒人管得了她啊…………

  大武王朝的特種部隊執行機密任務,登陸傳說中的梁山泊一事,對外維持著絕對的機密,沒有任何人知道曾發生於萬尺高空上的激戰,也沒有人知道在那天晚上,兩個梁山泊的住民從天空降臨大地……除了極少數能從星象窺見未來的人們。

  孫武與小殤,乘著磁航浮板騰空而起,飛離了梁山泊,飛離開這個「祥和安樂」的舞台,朝未知的世界駛去。

  在起飛的那一瞬間,除了離愁,孫武最擔心的問題,其實是這台磁航浮板不曉得能不能正常運作。畢竟不久之前它才墜毀在梁山泊的土地上,小殤短短時間內重新拼湊組裝,搞不好裡頭機件全是壞的,要是半途沒力,從萬尺高空這麼摔下去,就算是練上金鐘罩第十關,也絕對是十死不生。

  「小殤,妳駕駛浮板小心一點啊,我們……啊啊啊啊~~~」才在擔心磁航浮板的狀況,駕駛員突然表演起高難度動作,油門一催,磁航浮板陡然拔升,在半空中連續翻轉了幾圈,孫武猝不及防,險些就從浮板上摔了下去,百忙中緊抓住小殤肩膀,這才沒有成為倒楣的高空墜物。

  磁航浮板並不是只有進行高難度動作而已,在空中翻轉的同時,小殤發'射'了某種東西,爆閃成一道耀眼銀虹,隨著磁航浮板的翻轉,在空中畫出一條勾形的弧線。銀虹很快就消散無蹤,讓天空回復一片黑暗,但瞬間的光度之強,讓孫武有好一段時間睜不開眼睛。

  「小殤,妳在幹什麼啊?沒事放什麼煙火啊?」

  「村子正在開慶功宴,放煙火助興很正常啊,老爹給了我一堆煙火,說這種煙火放起來像星星,要我升天的時候放出去,他們在下頭看了會很高興的。」

  「喔,他們慶功宴玩得這麼開心啊?咦……事情只有這樣嗎?沒有什麼其他的理由?」

  過去一天的經歷,孫武現在對身邊事物都感到懷疑,特別是與小殤相關,更是覺得不安心。

  小殤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疑問,只是'露'出一個怪怪的輕笑,給了一個不知所云的回答。

  「……沒有啦,只不過除了梁山伯,還有些人喜歡看星星,不過她們可能不曉得星星也是會說謊的。」

  就丟下這樣一個怪異的答案,磁航浮板陡然加速,飆沖向底下的無邊大地,將梁山伯遠遠甩在後頭,真正開始與外頭的世界接觸。

  而實際降落人間的體驗,簡單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意想不到。在最開始的一兩天,孫武簡直沒想過自己會看到這麼一個世界。

  學堂裡頭教授的課程,是有提到外頭的世界,但都只是教授歷史課程,這點讓孫武如今想起,覺得學堂的設立可能是為了下一代離村作準備,所以近代史的部分銜接完整,只不過少了太平軍國之'亂'結束後,這十幾年來的變化。

  納蘭元蝶率領飛雲艦空襲梁山泊一事,給孫武留下的印象,就是外頭世界的文明已經日新月異,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卻怎樣都想不到,外頭世界和梁山泊比起來,簡直是……沒有變化。

  這個叫做明德壩的小地方,距離梁山泊數百里之遙,大半居民似乎也是務農為生,孫武看到很多人扛著鋤頭來來去去,身上穿的也是斗笠簑衣之類,就與梁山泊村民們沒有太大分別,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回到家了。

  可是,為什麼事情會是這樣子?如果外頭世界的建築技術,仍只是造出這些瓦舍土屋,那麼飛雲艦這樣的飛空武器,是怎樣被建造出來的?而且,從這些破瓦與土牆看來,明德壩人們的生活只怕不算富裕,甚至還過得頗為窘困,這是一個窮地方嗎?

  孫武懷著這樣的疑問,與小殤漫步在明德壩的街頭,沒過多久,這個困'惑'就迅速擴大,到了完全不能理解的程度。

  人來人往的街上,突然一陣喧鬧聲由遠而近,來速很快,只見所有行人全都讓到兩旁,戰戰兢兢地跪下來,好像相當惶恐似的迎接什麼東西到來。緊跟著,大隊人馬從路上呼嘯而過,從服'色'上看來,這群人應該是大武王朝的正規軍,但他們身上的裝備與座騎,卻讓孫武為之瞠目結舌。

  與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不同,這群騎兵身上穿著的制服,不僅質地細緻,而且一看就知道是特殊技術所織縫。

  參與過太平軍國之'亂'的老人們,曾給孫武看過他們的戰袍,其中一些高階軍官的服裝,都是用特殊技術縫織,不但又輕又軟,而且極其堅韌,雖不能說是刀槍不入,可是確實有相當的抗擊力,在近身廝殺時大大占了便宜,軍服本身幾乎就是一件法寶。

  大武王朝殲滅太平軍國之後,無疑是取得了這個技術,而且還作了改良,在量產方面有所突破,所以這些中階軍官才能裝配防護衣。至於他們胯下的座騎,並不是尋常的駿馬,而是通體赤紅的三角公牛,不但體型雄壯,四蹄踏地時竟是疾逾奔馬,是孫武從沒看過的生物。

  記得以前聽老爹提起,法寶的製作技術中有一派支流,是以特殊技術改造生物,或是配種融合,或是無中生有,創造出不屬於自然的異種生物。照這樣看來,大武王朝已經充分掌握到這種技術,並且用以增強軍隊的戰力了。

  防護衣、異種戰牛,還有騎兵腰間所裝配的砍刀、胸口所別的徽章,都有奇異的能量流動,顯然是武裝型法寶,大武王朝的軍隊已不遜於太平軍國全盛時,若是歷史倒流,兩軍再戰,現在的大武軍一定會把太平軍殺得落花流水。但孫武卻覺得困'惑',如果大武軍已能掌握太平軍國的技術,為何國內百姓的生活看來沒什麼進步?

  不僅如此,那些趴伏在地上的人們,望向騎兵遠去的眼神非常古怪,既像釋了重負,又流'露'著說不出的痛恨,就算沒有旁人解釋,孫武也知道那代表了什麼,更不難想像這些軍官老爺平日橫行鄉里的畫面。

  (難道說……大武王朝把所有技術都用在軍事上頭,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得不到改善嗎?這樣子太過分了吧!)孫武起初只是稍稍懷疑,但那些猜想在稍後的觀察中一一得到證實,他和小殤又遇到了幾次騎兵呼嘯馳過,每一次人們都是相爭躲避,騎兵群在路上橫衝直撞,不但踢翻路旁的攤子,有時候遇到人們閃避稍遲,更是毫不猶豫地驅牛疾馳,硬生生把人撞倒,在斷骨慘嚎聲中揚長而去,就像踩死的只是幾隻蟲子,不是與自己同一物種的生命體。

  城裡頭的建築物,也不是每一處都那麼貧窮破落,當孫武和小殤進入明德壩的中心,看到幾棟應該是公家單位的建築物,十幾層的高樓,不但宏偉氣派,而且都使用了先進技術,人們在透明的升降設備中起起落落,俯覽著整個明德壩,將這小小世界踩在腳底。

  其中最高的一棟,門口甚至設有電流屏障,不讓身分不明的人物穿越,如果要恃強硬闖,一大群嗡嗡作響的鐵殼瓢蟲就會從四方飛出,攔擋住硬闖者的去路與退路,由急趕過來的法寶守衛將人逮捕。

  (務農的老百姓沒有享受到這些進步技術,只有從軍和為朝廷做事的公務員才能享有文明,這是對人民的徹底控制啊!劃分出兩個世界,如果不對朝廷效忠,永遠都只能停留在低等的那個,這樣……好過分啊!)想到這些東西,就連孫武自己都有點訝異,以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而言,要懂這些事情似乎太早了。可是,自己真的懂,特別是當自己注意到,明德壩的人們是用什麼眼神在仰望那幾棟大樓,而透明升降機里的人們又是怎麼俯視腳下,自己瞬間就明白了那些事。

  「外頭的世界……真是和想像中差好多啊。」

  「怎麼樣?要進樓試試看嗎?」

  看小殤躍躍欲試的樣子,大有一闖虎'穴'的打算,孫武急忙攔住,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多惹事端,硬拉住小殤往外走,意外到了城裡的商店街。

  這一區的商店街,應該不是賣給普通民眾,因為種種奢華的裝飾,即使不看內里的商品,也知道不是普通人買得起。每一家店鋪門口除了招牌,都還另外放著一塊金屬台座,不時投'射'出一些招攬客人的影像或聲音,一條路走下來,各式各樣的聲光畫面,讓孫武看得眼睛都花了。

  投'射'出來的立體影像,有些是口吐人言的動物,很討小孩子的喜歡,當孫武看到一頭花'色'斑紋的小老虎,作著可愛的打滾動作,他整個臉都笑得咪了起來,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蹲在那個立體影像前面,幾乎捨不得離開。

  「唉,真是小鬼一個,居然對這種東西著'迷'。」小殤雙手一攤,好像很無奈似的說著。

  「小殤,妳不覺得這頭小老虎很可愛嗎?」

  「被你這麼一說,倒真的是很有誘'惑'力………嘿嘿,好像很可口的樣子。」

  「為什麼妳的腦筋總會轉到一些莫名其妙地方去?」

  兩個人簡短交談,突然聽見有人高聲大喊,快速跑過街上,手裡還拿著一迭黃紙到處灑發。

  「號外!號外!江南大水,朝廷賑災欽使人選出爐了!」

  孫武隨手接過傳單,上頭寥寥數語,簡單說明日前江南連場大雨,河堤潰決,釀成洪水巨災,數百萬民眾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帝都的富商群捐贈鉅款,配合朝廷的政策合力賑災,而延宕多時的執行人選終於在剛剛出爐。

  「哦,原來南部正在淹大水啊,在梁山泊的時候,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呢,咦,這個名字好奇怪,有朝廷大官姓正的嗎?」

  就算再怎麼不通世務,孫武也知道這類賑災必然是由朝廷大官擔任欽使,但這張傳單上寫的文字卻非常簡略,完全沒提到這個大官所任職位,看來也不像是正式名稱,只是簡單寫了三個字。

  「正氣哥?這個人姓正?好怪的名字啊!嗯,希望這筆賑災款能夠早點送到,江南地方的百姓就不用餓肚子了。」

  比起欽使的名字,孫武更在意的問題,其實是江南的災情。本來自己還不會想那麼多,但現在自己已經發現,大武王朝是用何種手段在控制領內百姓,那麼洪水之後的江南,環境只會比這裡更為惡劣,那邊的人民一定很苦吧?

  想到這個問題,孫武就覺得一股熱血猛然沖向胸口,很想立刻到南方去看看,但這份熱血心情卻似乎得不到同伴的讚賞。

  「你擔心他們會餓肚子?這個問題先擔心自己吧,告訴我,你預備怎麼吃飯?」

  初次離家的少年,在離家後的隔天中午,碰上了最難堪的問題。原本孫武的逃家計劃里,是預備用自己長年存下來的一些銅錢來當資金,但鳳婕送他離開梁山泊時太過匆忙,就沒有回家去拿錢,又以為小殤必然有備,哪想到問起資金的時候,小殤表示自己身上一個銅錢也沒有,一貧如洗。

  結果,才只不過是離家的幾個時辰後,孫武和小殤就流浪街頭,看著路上行人來來往往,不曉得應該要怎麼辦。

  「小殤,妳離家之前,沒有拿什麼東西嗎?多少應該準備一點吧?就算妳兩手空空,姊姊和老爹沒有交付給妳什麼嗎?」

  「鳳姐只給了一些你的換洗衣物,沒有給錢,老爹是給了一些信物。」

  「信物?」

  小殤從腰間的香囊寶袋裡取出十幾個信封,封口並沒有黏上,但信封都已經發黃,顯然是有相當歲月的舊東西。

  「老爹說,這是他早年雲遊天下,替你定下的親事,你只要拿著這些信物找上門去,就會有老婆了。」

  孫武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老爹常常對自己炫耀,說是幫自己指腹為婚,訂下了好幾門親事,等自己長大,就有漂亮老婆和豐厚嫁妝會送進門來,起初自己根本搞不清楚那是什麼意思,跟著老爹一起歡天喜地,但後來年歲漸長,明白了所謂「訂親」、「指腹為婚」的意思,就覺得很彆扭,甚至開始生氣。

  婚姻是一件很神聖的事,不能隨便兒戲,能成為終生伴侶的人,一定要是自己真心愛戀的人才可以。

  一個自己見都沒有見過,連高矮胖瘦都不知道的女人,卻要與自己結婚,這不是太荒唐了嗎?而且,一生下來就註定要嫁給某個男人,對女方來說,應該也是一件很悲傷的事吧?就因為如此,後來老爹再提起這些親事炫耀,自己就明白地表現出不悅與反對。

  「小殤,老爹在外頭的面子很大嗎?是不是有很多朋友?可以好到指腹為婚的朋友?」

  「不太清楚,朋友應該有不少吧,看你對朋友的定義是什麼,只要大家有利害關係,你和那個納蘭元蝶也可以是朋友。」

  看來小殤也不清楚,雖然之前老爹總是拍胸保證,將來的媳'婦'都是一等一大美人,不過孫武並不相信老爹的審美眼光,因為他常常與姐姐一起斗酒,喝醉了就說姐姐是村裡的第一美人,這樣的眼光,想想真令人不安,這種盲目婚姻萬萬不可行。

  但既然自己已經踏出來了,就有義務把這些東西給收拾善後,老爹不是搶親,而是替自己訂親,那自己怎麼說都有一份責任。

  搖搖頭,孫武想了想,用很慎重的口吻一字一字地說話,「小殤,這些信物我不要,也不能要,因為我覺得指腹為婚這種事情是不對的,不管是什麼人,都沒有權力在一個孩子出生前決定她的一生,所以……」

  孫武的話說得很慢,因為這件事情在他而言確實很沉重,但當他一面說,一面整理腦中思緒,但旁邊卻有一個超級行動派,聽他說這些信物不要,馬上就有了動作。

  「喔,小武你不要,那就是垃圾囉。」

  小殤左手往右手的信封一擦,耀眼火光閃起,十幾個信封赫然熊熊燃燒起來,孫武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搶。

  「小殤,你幹什麼?」

  孫武的動作很快,一把就將火光中的信封搶過,但火勢燒得更快,一發不可收拾,眨眼間十多個信封就燒得乾乾淨淨,化灰飛散,想要搶救什麼都已經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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