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卡爾德隆

  宇宙深處般的虛空中，周圍是無邊無垠無有聲音的世界。

  在這裡，紅、黃、藍、綠等色塊都鮮艷分明卻重疊在一起，仿佛最抽象的油畫。周圍充斥著一道道難以描述形體的虛幻透明事物，在深處，在高空，緩慢遊動著七道不同顏色的明淨光華，它們似乎擁有生命，蘊藏著無窮無盡的知識。

  這裡就是靈界，與現實完全重疊，無處不在。

  對於任何人而言，靈界的存在都是相當奇妙的。而對於非凡者而言，靈界的存在更是不可或缺。

  

  比如『占卜家』常用的占卜，其原理就是星靈體遨遊靈界所見的畫面，那裡不遵守物質世界的規則，涉及超越的『我』，無限的『我』，宇宙的『我』，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有可能重疊，這就是占卜的根源。

  基於同樣的原理，學徒途徑的序列7『占星人』也可以藉助靈界進行占卜。而更進一步的，異種途徑的序列5『怨魂』可以轉化為靈體，直接接觸靈界，獲得信息，所以他們天然地具備占卜和反占卜的能力。

  因此在理論上，不論是哪一條途徑的非凡者其實能從靈界獲得啟示，繼而使用占卜的非凡能力。因為占卜的本質是靈性與靈界，與更高層次的『我』溝通的結果。

  但靈界沒有上下左右之分，過去、未來和現在都有可能在這裡交匯，就像是無數知識無數信息無數虛幻的靈聚集壓縮而成的古怪海洋，和正常概念正常邏輯里的『世界』截然不同。

  正因為如此，從靈界獲得的啟示只能是各種意象，只能是各種象徵，而非直接的答案，必須經過解讀，才能弄清楚具體的意思，這也正是塔羅牌等占卜物品的作用。

  而除去占卜，其他類型的非凡能力也同樣與靈界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無論是占卜家途徑序列7『魔術師』的火焰跳躍，還是學徒途徑序列5『旅行家』、死神途徑序列4『不死者』以及其他途徑所擁有的傳送、閃現等非凡能力，其本質都是靈界穿梭。

  藉助靈界沒有上下左右之分，位置和距離都非常混亂的特性，以靈界穿梭的方式完成在現實世界中達成『瞬間移動』的效果。

  再比如，觀眾途徑中高序列非凡者常用到的『集體潛意識海洋』，雖然在大多數人的認知中，這是所有生物的心靈世界，但實際上它也同樣與靈界有著隱晦而奇妙的。

  甚至可以說，集體潛意識海洋本身就是依附於靈界才得以存在。

  冥界也是如此，其本質是『不死鳥始祖』格蕾嘉莉在靈界內開闢出來的特殊區域。

  而如果要用其他類似的事物來形容『靈界』，餘燼只能想到一個詞：

  亞空間。

  而如果仔細想想，雙方也的確有很多相似之處……

  餘燼腦海中剛轉過這樣的思緒，色塊濃郁重疊的靈界中，占據著靈界最高處的那七道不同顏色的淨光中，橘色的光芒忽然閃爍，化作一位穿著橘色長袍的老者出現在餘燼面前。

  這老者外形胖乎乎的，留著白色短須，看起來相當和藹。

  只不過，這位老者此時的神情卻顯得有些緊張，甚至可以說是恐懼，微微顫抖道：

  「閣下，請允許我做一下自我介紹，您應該聽說過我，我是『橘光』希拉蕊昂，侍奉著靈界之上的偉大存在、詭秘之主、『愚者』先生。」

  說話間，老者的神情愈發恐懼，似乎僅僅是站在餘燼面前就已經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這驅使著他一口氣將話說完，生怕因為話沒說完導致誤會而被對方幹掉。

  餘燼看著緊張到眼神止不住亂瞟的老者，突然問道：

  「你以前見過我？」

  『橘光』希拉蕊昂忐忑道：

  「見過，但之前幾次您都只是匆匆路過，這是您第一次和我們正式交流。」

  餘燼若有所悟，他的確『路過』了幾次靈界。

  無論是回到過去，還是使用靈界穿梭，都需要藉助靈界的特殊性。

  但對之前餘燼而言，靈界只是一種特殊的工具，不存在特意停留的價值。

  但這次不一樣，他需要在靈界找東西，少不了要找人帶路。

  而靈界七光這樣的原住民，就是最合適的嚮導。

  餘燼詢問道：

  「你們對卡爾德隆和裡面那份源質有什麼了解？」

  不存在汗腺的『橘光』希拉蕊昂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水，斟酌著語氣說道：

  「事實上，我們對源質的了解並不多。」

  「在上個文明結束，『最初』甦醒時，之前的七光就已經被抹掉，我們是第一紀時靈界重新孕育出來的淨光，所能了解的事物或許並沒有您想像中多。」

  『橘光』希拉蕊昂先給自己疊了層甲，同時觀察著餘燼的臉色，見他神色未有異常，這才接著說道：

  「我們只知道卡爾德隆中蘊含的那份源質是『永暗之河』，格蕾嘉莉藉助這份源質創造了這座城市，並藉助永暗之河的特殊性將其埋藏於靈界深處。」

  「但在創造卡爾德隆的過程中，格蕾嘉莉逐漸意識到『永暗之河』的污染。所以又利用永暗之河的支流於靈界中開闢出冥界，試圖藉此遠離蘊含有『永暗之河』支流的卡爾德隆，從而擺脫污染。」

  「而在祂生命的末期，受到遠古太陽神的威脅，祂不得不再次將目光投向卡爾德隆，將這座城市連同其中的『永暗之河』支流一同丟到靈界深處。我們猜測祂的目的，應該是希望藉助『永暗之河』的特殊性作為祂復活的後手，但由於未知的原因，這一嘗試最終以失敗告終。」

  似乎是害怕情報不夠詳細引發不滿，『橘光』希拉蕊昂急忙解釋道：

  「源質的本質遠高於靈界，我們七光誕生於靈界，無法超脫靈界去探究源質的秘密。有『永暗之河』的阻礙，我們無法進入卡爾德隆的深處，也無法獲知確切的情報。但按照我們的猜測，格蕾嘉莉復活失敗，要麼是祂沒能擺脫永暗之河的污染，要麼是受到死神薩林格爾的影響。」

  「另外。」

  『橘光』希拉蕊昂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道：

  「自從『永暗之河』的主流出現在卡爾德隆的地底，周圍的靈界也受到一定的影響，我們現在即便是靠近也會遭到不可逆轉的污染。如果您試圖探索那裡，我們很難提供實質性的幫助。」

  事實上，永暗之河的影響遠不止祂說的這一點。

  作為造物主遺留的九大源質之一，永暗之河的存在本身就高於現實世界、也高於靈界。所以面對永暗之河的侵蝕與污染，靈界既無法做出任何應對措施，也無力反抗，只能任由其不斷侵蝕。

  這對於靈界而言，絕對稱得上是一場滅世危機，程度不亞於現實世界被舊日入侵。

  但好在靈界之上還有源堡，同樣作為源質，源堡的存在可以壓制永暗之河的侵蝕。再加上永暗之河如今並沒有『主人』，也並未誕生自我意識，所以其對靈界的污染還處於無意識的自發階段，被侵蝕的範圍不算太誇張。

  而一旦這種污染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底部，七光也只能向靈界之上的那位偉大存在求救。

  「帶路。」對於『橘光』的提醒，餘燼並未回答，只是平靜地吩咐道。

  永暗之河畢竟是源質，餘燼多少還是給予了一定的重視。

  所以雖然他已經從克萊恩那裡拿到卡爾德隆的坐標，但聽完『橘光』對於卡爾德隆現狀的描述，他也不打算直接『傳送』到卡爾德隆深處，還是現在外圍看看再說。

  至於該怎麼判斷現在到底哪裡才是卡爾德隆的『外圍』，這就需要用到靈界七光——既然祂們即便只是靠近也會受到污染，那祂們就一定能知道那裡才是分界線。

  「這……請跟我來。」

  『橘光』希拉蕊昂臉上帶著一抹苦澀，祂就知道這一趟指定是沒好果子吃。可是沒辦法，這畢竟是靈界之上的偉大主宰親自吩咐的命令，而其他六光都不願意來，只能由祂來執行這個艱巨的任務。

  就算心裡再不情願，『橘光』希拉蕊昂也不得不忠實的執行那位的命令，急速往靈界深處傳送而去。一路之上，各種奇形怪狀的靈界生物從他們身邊經過，仿佛一副描繪地獄的油畫。

  如果是普通非凡者，恐怕會被這些靈界生物包圍，從此迷失在靈界中，永遠無法離開。因為並不是所有靈界生物都是友善的，其實還有許多實力強大又飽含惡意的存在。

  即便是對於靈界七光而言，祂們在靈界也並非絕對無敵的存在，在靈界深處還有許多能夠傷到甚至殺死祂們的可怕存在。而靈界七光之所以會比這些實力強大靈界生物更為出名，更多是取決於祂們對非凡者的友善態度。

  如果是往常，單獨一位七光來到靈界深處的區域，即便不會遭遇危險，也會不可避免的被某些存在貪婪的目光所注視。因為靈界七光所代表的不僅僅是天使層次的實力，同樣還有在靈界中相應的位格——任何靈界生物都有可能會消亡，但靈界七光會永遠存在。

  就好比上個文明的靈界七光即便湮滅，靈界依舊會誕生新的七光替代。

  如果能夠吞噬七光中的某位，竊取祂們的位格，對於靈界生物而言，好處是巨大的。

  但這一次，『橘光』希拉蕊昂並沒有感受到那些貪婪的注視。

  這一路上，那些奇形怪狀又實力強大的靈界生物們根本不敢靠近，甚至不敢直視，更有甚者在感受到氣息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通過傳送遠遁到其他區域。

  『橘光』希拉蕊昂很清楚，這並非因為那些生物害怕自己，祂們害怕的是自己身後那位。

  祂們或許以為那位是『橘光』帶來報復祂們的，所以才會在第一時間逃遁。可祂們不知道的是，不僅僅是祂們害怕，『橘光』也同樣害怕！

  就好比剛才，祂親眼看見餘燼在傳送的過程中，順手抓住了一隻沒來得及逃跑的靈界生物。

  『橘光』希拉蕊昂看在眼裡，怕在心底，只能默默為那隻被抓住的靈界生物哀悼。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

  他們在一片區域前停下腳步。

  後方是色彩混雜的印象派油畫，迷離而夢幻。而在更後方的區域，無數奇形怪狀的靈界生物因為他們的到來而四處逃竄。

  表面看上去，這裡似乎與靈界其他區域並無不同。

  但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卻是一片被灰白的黃昏所籠罩的區域。以肉眼可見的，那片灰白的顏色越往深處越是濃郁，到最後則是一片濃郁到化不開的黑暗，讓人看不清其中究竟有些什麼。

  可那片區域中所孕育的死寂，即便是身處黃昏之外也足以讓人膽顫心驚。

  黑暗與油畫涇渭分明，像是兩幅風格迥異的化作被糅合到一起。而如果仔細觀察，甚至還能發現那片黃昏正在慢慢朝油畫所在的區域滲透，逐步侵蝕！

  『橘光』看著那片黑暗，眼中帶著濃濃的恐懼與忌憚，低聲道：

  「再往深處就是卡爾德隆，很抱歉，我只能送您到這裡。」

  「沒關係，你可以先離開。」

  餘燼的語氣十分友善，如果忽略掉『橘光』恐懼的表情，他們就像是兩個即將分別的老友正在寒暄。

  下一秒，『橘光』希拉蕊昂就眼睜睜的看著餘燼將剛剛在路上順手抓的靈界生物，直接丟進前方的那片黃昏之中！

  在對方的慘叫中，那身形龐大，足有數百米高，有著一顆碩大的牛頭，其上長著兩根尖銳的牛角，粉色的皮膚上長滿同樣粉色觸手的靈界生物，在一陣令人絕望的慘叫聲中，從色彩鮮艷的油畫進入那片灰白的區域。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對方身上的『生機』正以極快的速度消逝。

  最終，祂徹底停止了掙扎，原本粉嫩光滑的皮膚被灰白色覆蓋，其上更是充滿裂痕。

  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奇形怪狀的龐大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