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草民想當大唐人

  「草民廖木爾，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色目人的一上殿，就遠遠地跪在殿門口，激動地高呼萬歲。

  一口的長安官話，極其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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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西域開通以來，不少西方諸部的人來往經商，定居在長安的色目人不在少數。

  這些色目人普遍經商，來往溝通東西，會說多國語言，但因為大唐士農工商的傳統，色目人的地位普遍很低。

  能被偉大的大唐皇帝陛下召見，對廖木爾而言，已然是極大的恩典。

  回去後是要記載在家族史詩中，世代歌頌的！

  「起來吧。」

  李世民點點頭。

  長安城內的色目人不在少數，甚至還有黑皮黑眼的崑崙奴，李世民早已司空見慣。

  「謝陛下！」

  廖木爾激動地站起身，卻依舊低著頭不敢直視皇帝，只敢盯著皇帝的腳尖。

  哦，我的上帝！

  皇帝的鞋面，竟然是用金色織就的！

  要是在家鄉，絕對能換上百頭牛羊！

  「朕問你，這些雕版都是你的嗎？」

  李世民問道。

  「是的，但是……！」

  廖木爾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心說出真相。

  他滿臉謙卑地解釋道：「尊敬的皇帝陛下，這些雕版原本的主人並不是我，而是來自一個曾經被馬匪劫掠過的莊園……」

  李世民聞言一愣：「具體說說。」

  廖木爾連忙將來歷說了一遍。

  原來，廖木爾是昭武九姓，康國的一個貴族。

  昭武九姓，就是粟特人，漢代曾經被大月氏王朝統治，號稱有大月氏王室血脈。

  廖木爾聽說，強大的東方帝國重新統一了，迎來了再次的強盛。

  於是，便興沖沖地跑來販運葡萄酒，希望可以像祖先一樣發一筆大財。

  結果跑過來後，卻正好遇到了隋末大亂，半路上貨物被人搶走了，只能流落街頭。

  一路顛沛流離，半路上發現一個廢棄的莊園，莊園裡的人被土匪劫掠、全部殺光了，只剩下一個瀕死重傷的老人。

  老人臨死前，將這些雕版交給廖木爾，讓他發誓，將這些雕版妥善保存。

  廖木爾知道，在遙遠的西方，會將文字刻在泥版、木板上，價格十分昂貴。

  他猜想東方應該也是一樣的，便將雕版帶來長安。

  「來了長安後，我發現這裡用來記載文字的，不是羊皮，也不是泥版，而是一種特殊的紙，而這些雕版可以用這種特殊紙進行拓印。」

  「我發現了商機，買來很多很多的書籍，聘請工匠刻錄了更多的雕版，反覆拓印賣錢。」

  「尊貴的皇帝陛下，這便是這些雕版的來歷。」

  廖木爾說完後，再次謙卑地低下頭。

  「既然是拓印書籍，為何不讓匠人製作得更精細一些，而且還有如此多的謬誤？」

  孔穎達皺眉，不滿道。

  這些錯字、謬誤，簡直是對聖賢之言的侮辱！

  聞言，廖木爾連忙解釋道：

  「尊敬的大人，實不相瞞，這也是成本所致。」

  「最初草民撿到的那一批雕版，製作極為精美、而且還有圖案。但是雕刻成本太高，一個工匠可能要一年時間都無法雕完。」

  「而您手裡的這些劣質雕版，都是草民花錢請木匠雕刻的，他們目不識丁，認識的漢字比我還少，只是勉強仿照字跡勾勒外形，難免有所錯漏。」

  李世民暗暗點頭。

  怪不得這些字跡如此醜陋，沒想到，竟然是由一群不認識字的木匠雕成。

  「簡直……簡直是有辱斯文！」

  孔穎達痛心疾首。

  這些錯謬極多的書籍，若是擴散開來，會有多少學子因此學錯？

  「行了，你下吧。」

  「記得請讀書人把這些謬誤全部改掉，否則朕就關了你的書店！」

  李世民擺擺手。

  「草民斗膽，有一事相求！」

  廖木爾突然跪在地上，聲音哆嗦著懇求道。

  「大膽！」

  房玄齡聞言，呵斥一聲，瞬間抽刀架在廖木爾的脖子上。

  大唐的重臣面君時，是可以准許帶刀的。

  「放肆！」

  孔穎達也冷哼一聲，怒目而視。

  皇帝的威嚴，豈是你一個蠻夷能冒犯的？

  李世民不滿地皺眉，臉色頓時冷冽：「若是說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朕砍掉你的一隻手，明白嗎？」

  廖木爾感受著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脊背發涼。

  「陛下饒命！」

  但他還是強忍著恐懼，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艱澀地開口道：

  「草民……草民在中原居住十二年了，學漢語、穿漢服、讀儒經，但至今尚未落籍，懇請陛下開恩，賞賜草民戶籍。」

  「草民願以全部經營之書店，全數奉獻給陛下、奉獻給大唐！」

  「只求能落籍長安，當……當一個唐人！」

  話一說完，廖木爾便直接匍匐在地上，渾身顫慄。

  他在賭，賭這一次能換到戶籍。

  這可能是他此生僅有的一次機會了！

  他之前說謊了。

  他根本不是什麼狗屁貴族，只是一個養馬的馬奴。

  若非隋末大亂，主人跑路走了，廖木爾也擺脫不了馬奴的身份。

  如今大唐逐漸穩定下來，主人遲早會再回到長安的，如果在此之前，自己拿不到長安的戶籍，到時候就會再次變成主人的馬奴。

  按照昭武九姓的規矩，逃跑的奴才必須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所以廖木爾這次，即便冒著死罪，也要博一個身份。

  「戶籍？你知不知道，大唐的戶籍代表什麼？」

  李世民冷笑一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是要用朕的土地上的一間小小書店，就能換取一個大唐的戶籍？」

  廖木爾聞言，渾身一顫。

  自己似乎忘記了，大唐對百姓的優待價值，遠超自己的書店！

  凡大唐子民，男十八歲以上，每人受口分田八十畝，永業田二十畝。

  如此優厚的待遇，豈是來一個人，就能換到大唐的戶籍的？

  更何況是人滿為患的長安戶籍！

  自己犯了一個致命錯誤！

  不該用經商的方式，卻和皇帝交易！

  對皇帝而言，這是一種侮辱！

  想到這裡，廖木爾的心徹底跌到了谷底，自己死定了！

  廖木爾匍匐在地上，大氣不敢吭聲。

  終於，皇帝的聲音，終於傳來：

  「想入大唐的戶籍，也不是不可以。」

  「你若能在一年內，印出一百萬冊五經，朕就給你一個戶籍又如何！」

  一年一百萬本，相當於一天就要印將近三千冊！

  廖木爾對天發誓，自己十年都不可能印出這麼多書籍的！

  但是，為了活命、為了戶籍，廖木爾決定拼一拼！

  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