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相似的謀逆

  「父皇，認得兒臣嗎？」

  御無忌謹慎地問，抬起手在父皇面前晃了晃。

  西絕國皇帝目光僵直，無動於衷，好似看不見眼前這隻手。

  御無忌又激動又興奮，那個紫薰還真有兩下子，父皇變成這樣，還不是任自己擺布？

  「父皇，寫一封禪位詔書，可好？」

  他來不及等到父皇的回應，就扶著父皇來到案前，研了磨，把御筆蘸了墨，放在他手裡，「父皇，寫吧。兒臣念一句，父皇寫一句。」

  西絕國皇帝木然地點頭，坐下來準備寫。

  

  御無忌呼出一口氣，穩住心神，緩緩地念道：「奉天承運……」

  他念一句，西絕國皇帝就寫一句。

  然而，到了最關鍵的那句，西絕國皇帝忽然停下來。

  「父皇，為何不寫了？快寫吧。」御無忌催促道。

  西絕國皇帝轉頭看他，「寫什麼？」

  御無忌驚駭，此時父皇的神態與之前有點不一樣，好像清醒了點，眼神不那麼呆滯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搶過御筆，接下去寫：禪位於太子無忌。

  可是，他剛剛寫了兩個字，御筆就被奪了。

  「你做什麼？」

  西絕國皇帝目齜欲裂地瞪著他，與方才的神態完全不一樣，眉宇間戾氣翻湧，好似狂風暴雨即將來臨。

  御無忌震駭，不由自主地身子發顫，舌頭也打結了，「父……皇，兒臣……」

  「混帳！」

  此時，西絕國已經徹底清醒，動了雷霆之怒，陡然抬手， 地打了他一巴掌。

  由於這掌打得太狠，御無忌也沒有防備，摔在地上，臉頰火辣辣的疼。他慢慢站起身，眉宇間騰起一抹陰鷙。

  「你這畜生，竟敢意圖控制朕！」西絕國皇帝氣得大罵，「要朕禪位給你？做夢！」

  「為什麼不行？兒臣是你親兒子，是太子，為什麼不行？」御無忌的眼裡跳躍著駭人的戾色。

  「因為，朕是皇帝！朕想傳位給你，就傳給你！不想傳給你，就不傳給你！」西絕國皇帝的臉龐燃燒著怒火。

  「不傳給兒臣，傳給誰？御無極那個王八羔子嗎？」御無忌挑起濃眉，眸色猙獰。

  「你滾！朕再也不想看見你！」西絕國皇帝怒斥，龍目布滿了血絲。

  御無忌知道，發生了這件事，父皇對自己再也沒有信任了。

  狗急跳牆，已經癲狂的御無忌索性把沒做完的事完成，「父皇，你老了，還是退下來，與母后去行宮頤養天年，或是去遊山玩水，朝政和社稷就交給兒臣。」

  西絕國見他變了臉色，勃然大怒，怒吼道：「你膽敢忤逆朕！逆子！」

  西絕國皇帝轉身去取掛在牆上的寶劍，御無忌的大掌襲出一道煙氣，正中他。他撲在地上，噴出一口老血，臟腑疼痛起來，「逆——子！」

  御無忌站在書案前，把快要完成的禪位詔書寫完。

  「砰」的一聲，殿門好似被一陣狂風轟開。

  他正要寫「太子」，卻不得不望過去，大吃一驚：御無極！

  西絕國皇帝心裡驚喜，大喊：「無極，快抓住這個畜生！」

  御無忌暗道不妙，連忙出招，一道掌風向父皇襲去，想把父皇抓過來。

  御無極怎麼可能給他機會？一道雪色光波奔涌而去，將他的掌風截斷。

  接下來，兩人在殿內過招，生死一瞬之間。

  御無忌內功不弱，掌風呼呼，不過在御無極面前，卻是完全沒有勝算。

  但見御無極輕鬆揮就，一道雪色光波將御無忌逼到角落裡，令他吐了幾口鮮血。

  侍衛湧進來，將御無忌擒住，刀架在他脖子上。

  而他帶進宮的那三百人，早已被禁軍擒住。

  御無忌猶自不甘心，悲憤地吼：「父皇，你不能這麼偏心！兒臣才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你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還怪朕偏心？」西絕國皇帝怒斥，「之前你做了那麼多錯事，朕對你已經是網開一面，沒想到你不思悔改，竟然意圖控制朕！」

  「父皇，兒臣對你充滿了敬畏之心，並沒有殺你之心，只想讓父皇寫下禪位詔書……」

  此時，御無忌真正地感到了害怕，因為父皇動了雷霆之怒，他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西絕國皇帝不想再看見這個逆子，下了命令，將逆子收押天牢。

  內侍端來茶水，扶他回到寢殿。

  不過，西絕國皇帝將內侍遣出去，要御無極進來。

  「陛下有何吩咐？」御無極恭敬道。

  「方才你來得及時，可是聽到風聲？」西絕國皇帝受了內傷，清咳兩聲。

  「臣的確收到密報，太子府異動。於是臣立即進宮，發現宮裡安靜，與平常並無兩樣。接著，臣吩咐禁軍統領加強防衛，之後臣趕到玄武殿。」

  西絕國皇帝點點頭，並沒說什麼。

  無極會收到密報，可見他在宮裡宮外都安插了耳目。

  不愧是風雲騎大都督，刺探消息的本事無人能及！

  「若你母后知曉無忌做出這樣的事，必定傷心難過。」西絕國皇帝犯難，明日一早還真不知如何跟皇后說。

  「隱瞞未必是最好的法子。」御無極淡漠道。

  「無極，你恨朕嗎？」西絕國皇帝認真地問。

  御無極不語，冰寒地盯著他。

  西絕國皇帝苦澀地笑：「你怎麼可能不恨朕？現在你恨不得立即殺了朕吧。」

  對！御無極恨不得立即殺了他！這機會可不是常有的！

  太子謀逆，御無極殺了陛下，完全可以將弒君之罪推在太子身上。

  仇恨之火熊熊燃燒，從丹田燒到頭頂。

  御無極光速飛到西絕國皇帝面前，大手扼住他的脖子，鳳眸繚繞著駭人的魔戾之氣。

  二十餘年的仇恨，化作冷酷至極的殺氣，縈繞在御無極周身。

  只要稍微用點力，這個破壞他一家與一生的罪魁禍首就會去見閻羅王！

  「無極，你殺了朕吧。朕等這一日，等了很久。」西絕國皇帝低緩道，無所畏懼。

  「這一日，終於來了。」

  「與你母后廝守二十載，朕心滿意足。就讓朕去找你父皇，向你父皇懺悔。」

  他哀傷地說著，愧疚，後悔，誠摯，不像是做戲。

  御無極戾氣滿滿的瞳眸急劇一縮，「別以為這麼說，我就不會殺你！」

  西絕國皇帝輕輕一嘆，「朕希望，能死在你手裡。」他伸手從枕下取出一卷詔書，遞給御無極，「朕早已寫好遺詔，朕把皇位還給你。」

  御無極展開詔書一瞧，果然，他傳位於自己。

  可是，為什麼他要這麼做？

  「無極，你心裡應該有疑惑。」西絕國皇帝坐在龍榻邊，龍目濕潤，染了霧氣似的，「那年，同樣是在這裡，朕殺了你父皇……皇兄臨死之際，從枕下取出傳位詔書，詔書上寫著，傳位於朕……那時，朕就後悔了……朕做錯了事，早就應該去找皇兄和母后，向他們懺悔……」

  「想博取同情？我一定會殺你！」御無極狠厲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無極，不要再怨恨你母后，她什麼事都不知道，什麼事都沒做過……都是朕的錯……當年，朕血氣方剛，因為你父皇的奪妻之恨而鑽牛角尖，神智癲狂，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西絕國皇帝俊朗的臉龐布滿了悲痛與悔色。

  「臨死之際，父皇跟你說了什麼？」御無極問道。

  西絕國皇帝回憶起年輕的時光，慢慢道：「朕是幼子，母后對朕較為寵溺。皇兄當了皇帝，母后覺得朕也應該當皇帝，這才公允。因此，母后多次向皇兄提出，要皇兄封朕為皇太弟，將皇位傳給朕。」

  不過，先皇並沒有同意，每次皇太后提起這事，先皇總是敷衍過去。

  當時還是景王的西絕國皇帝，對皇位本沒有覬覦之心，可皇太后多次提起，再加上奪妻之恨，他的心蠢蠢欲動，得到江山美人的野心急劇膨脹。於是，他暗中籌劃多年，終於等到時機成熟的哪一日。

  深夜，他領兵進宮，控制了皇宮，大肆屠殺，直闖玄武殿。

  先皇從睡夢中驚醒，不過並沒有驚慌，反而很淡定。

  即使寶劍刺入他的身軀，即使他口吐鮮血，他也從容不迫。

  「皇弟，這些年你時常進宮去看皇后，朕早就知曉……然而，朕當作不知……」先皇忍著劇烈的痛，緩緩道。

  「你早就知道？」景王陰沉的黑眸眯了眯，「那你為何……」

  「當年朕強娶皇后……因為朕不願失去她……然而，這些年，皇后從未開心過……即使是笑，那也是強顏歡笑……或許，朕錯了，不該娶她……」先皇憂傷地說著。

  「可是事實是，你娶了她，還讓她生下孩子！」景王怒道。

  「是啊，朕得到她的人，卻得不到她的心，得不到她的歡顏……」

  「你該死！」

  「朕沒想到，你會這樣做……皇弟，既已如此，還請你善待朕的孩兒……」先皇悲痛道，眼裡充滿了不舍，「皇后……你好好呵護她……或許，你陪著她，她會快樂一些……」

  「你不必假惺惺地扮好人！」景王怒斥。

  先皇從枕下取出一卷詔書，慢慢地遞給他，「原本，朕想把皇位傳給無極……不過，朕改變了主意，把皇位傳給你……朕帶著皇后與無極遠離朝堂，遊山玩水，快樂似神仙……然而，朕等不到那一日了……」

  景王赫然看見，詔書的確是寫著，把皇位傳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