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他的爺爺（一）

  （1）

  亞倫、天明轉過身，看到的便是一身黑色風衣、戴著墨鏡的寇景佑，只見他摘下墨鏡，嘴角勾起一抹冷到極點的笑容，他的身後還跟著好幾個黑色衣服的男子，臉上都是清一色的冷漠，他們都是神龍幫的人，與虎躍幫是死敵！莫非這次他倆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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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不賭這一次，他們必死疑了！想著，亞倫提唇陰笑起來，說著：「喲，這不是寇大少嗎？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是啊是啊，寇大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天明也附和著。

  「我聽到這裡有槍聲，就過來看看了。難道你們忘了，我們神龍幫就在附近？哦，剛才這裡有槍聲，已經有人報警了，我想警車不久應該會到了！」後面那一句寇景佑佯裝意的說道。

  亞倫和天明的臉色立即黑如土色，只聽亞倫罵了一聲他媽的，立刻抓起仍然昏迷不醒的顏忻樂，鋒利的刀口頂著她染著鮮血的頸項上，亞倫的臉上只有一片陰狠和不顧一切。天明則舉著槍，槍口對著那些同樣舉著槍的黑衣男子。只等他們一有動作，他就開槍。

  寇景佑不怒反笑，將他們看成跳樑小丑一般，仿佛只是個看戲的。眼眸卻看向他們手中的女孩，腦海里驀地回想起那個夜晚，寇野軒出國的前一個晚上。

  那晚，已經是十一點多了，寇野軒滿身酒氣的回來，臉上眼裡都寫著落寞。

  這是第一次他看見往日意氣風發的弟弟露出這樣的表情。

  倆兄弟都沒睡，坐在沙發上又喝了起來。

  「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幫我派個人保護她。這事一定不能讓她知道。」寇野軒喝了幾口，低聲說道。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寇景佑萬分的不解，愛情這東西真的能讓人失魂落魄到這個地步？

  寇野軒又喝了一口，苦笑了一聲：「哥，你沒有深深的喜歡過，你不會明白那種感受。如果當初我早點放手，不，如果我沒有和她有任何糾葛，她就不會發生那些事。可是，這樣的話，我和以馨又是兩條平行線了。要是我早點認清自己的心，以馨也不會這樣離開我。哥，我現在真的好痛苦，是我一手開以馨，是我害死她的。」說完，他又一連喝了幾杯啤酒，仿佛只有這樣他的痛苦才會減輕半分。

  雖然寇野軒說得有些語倫次，可是，寇景佑還是聽懂了。他這個弟弟看似花心，其實痴情得很。他在責怪自己當初為什麼不早點放開那個姓顏的女孩，可是如果真的放開，那麼那個離開的女孩就法走進他的生命里了。寇景佑搖頭奈地笑了，命運這東西就是如此，半點不由人，想躲也躲不開。當然，這在另一種層面上說，又是一種成長。

  「你放心，雖然你哥哥我沒有真的去愛過一個人，但是保護一個女人我還是能做到的。她要是有什麼情況，我會告訴你。不過，聽哥一句，忘了她。我們這樣的人，很多時候，愛不起。」

  忘了嗎？如果能忘了那一定是種幸福！寇野軒搖晃著酒杯里的酒水，想道。

  兩兄弟那晚喝到凌晨兩點多才各自回房睡了。

  也是自那晚起，顏忻樂的人身安全落在了寇景佑的身上，因為他答應過弟弟，就一定會做到。那晚之後，他派人不著痕跡的跟著那個女孩以便保護她，直到剛才聽到有人匯報說出事了，他才帶著人匆匆趕來。

  阿軒，在你沒有忘記她之前，我一定會幫你保護好她的！因為這是身為哥哥的我對你的承諾。

  （2）

  「想她活命，你們立刻放我們走！」亞倫見對方動於衷，心裡開始著急，但面子上仍保持著鎮定。不，他們不能就這麼束手就擒，他不要坐牢！

  「嘖嘖，亞倫，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你聽說過，我寇景佑會因為一個女人乖乖任人擺布嗎？再說這個女孩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當然也和神龍幫一點關係也沒有，她的死活，我不管。不過，在道上的人都知道，你們倆現在是通緝犯，如果我把你們交給警察，可有賞領的呢！你說，這樣看來，是你們的命值錢，還是這個女孩的命值錢？」寇景佑兩手環胸，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你……寇景佑，你夠狠！」亞倫一怒之下，將顏忻樂往一旁一丟，也不管會不會弄出人命，擼起衣袖，揮舞著刀，就衝上前跟他們拼命。

  天明拿著手槍，朝他們一陣開槍。

  被他們遺忘的端木祭冥看見倒在一側的顏忻樂，連忙走過去，可是傷口的疼痛隨著他的步伐越來越劇烈，鮮紅的血不斷的湧出，額頭上密密的汗直往下流，隨著鮮紅的血一起滴在地上，緩緩暈開。他咬著牙，一隻手按在傷口上，一步步在靠近顏忻樂。

  這時，雙方已打得火熱，槍聲不斷。

  在人多勢眾的情形下，亞倫和天明的反抗能力已明顯減弱，身上都受了傷。

  耳邊是嘈雜的聲音，顏忻樂仿佛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便是滿身是血的端木祭冥，那刺眼的紅色，讓她的心瞬間揪痛起來。眼前這個狼狽的男孩還是那個冷酷得難以接近的端木祭冥嗎？他為什麼要救她？這個笨蛋！

  「你……醒了？」端木祭冥仿佛鬆了一口氣，在他的手就要撫上那張蒼白的容顏時，支撐不住的他瞬時倒了下去。

  「端木祭冥！」顏忻樂急切的叫了一聲，卻引來天明的注意，他一發狠，手槍對準了不遠處的女孩就要開槍。

  「砰——」一顆子更快速的射來，他悶哼一聲，手槍也掉在了地方，手上流出了鮮紅的血。

  顏忻樂顧不得其他，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哭腔，她一聲聲的叫著「端木祭冥」，可是對方卻始終閉著眼睛，往日的冷漠早已不復存在，有的只是一臉蒼白的平靜，就如死人一般。

  「顏小姐。」陌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顏忻樂半抬起頭，眼裡有著霧氣，看不真切眼前的人，可是卻莫名有種熟悉感。但是，她知道現在不是想別的時候，她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聲音裡帶著乞求和助；「這位先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了！」

  寇景佑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拉著他的褲腿，一副搖尾乞憐的樣子的顏忻樂，本想置之不理的他卻動了惻隱之心。他知道這個女孩現在已經安全了，也知道一會警察就會來到，如果他不想惹來麻煩，最好帶著幾個弟兄離開。可是，如果就這樣走了，弟弟會怎麼想，這個女孩又會怎麼想？呵，算了，送佛送上西，好人做到底！雖然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3)

  當顏忻樂隨著端木祭冥上了救護車時，寇景佑也隨警察上了警車。

  臨走前，他留下兩個兄弟陪護，剩下的和他一起去警局。

  到了醫院，端木祭冥立即被送入手術室。

  顏忻樂則在護士的帶領下，到外科處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控制許久的眼淚在這一刻終於緩緩落了下來。是她，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提議去那什麼便宜的地方用餐，他們就不會這麼倒霉的碰見那兩個人，端木祭冥也不會因為救她而命懸一線，進了手術室！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心上的責備讓她更加難過，眼淚也嘩啦啦的如擰開的水龍頭般流下來。

  「小姐，不要太傷心了，你男朋友一定會平安事的。來，擦一下眼淚。」一個護士遞來紙巾，柔聲的勸道。剛才那個被送進手術室的男生看起來真英俊，就算滿身是血也掩不住那逼人的英氣。可惜，那胸膛的一槍，卻極為致命，現在能不能挺過來就看那男生的造化了。

  包紮完畢，醫生本想叫她留下來觀察觀察，奈顏忻樂心繫著還在手術室的端木祭冥，怎麼也不願意再留下觀察，一心只想著在手術室門前等結果。

  她要陪著他，她相信，端木祭冥的生命那麼頑強，他一定會挺過來的。對，端木祭冥，你一定聽到我的話了，你不會就這麼走的，對不對？因為我還沒有給你答案，三天的時間還沒到！端木祭冥，你聽著，三天之後，哦不，如果你挺過來了，我就答應你！你聽到沒有？眼淚默默的流著，顏忻樂出神的看著仍然亮著燈的手術室，不發一語。

  不久，一臉凝重的張伯和滿臉擔心的達蓮娜聞訊趕來了。

  他們看著還在手術中的手術室，都把疑惑的目光看向此時靠在牆上，蒼白著一張小臉的顏忻樂，她似乎看不見他們，只是一個勁的看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好像只要這麼看著，裡面的人就會平安出來一樣。

  張伯嘆了一口氣，來到了顏忻樂的身邊，聲音里透出一種年邁者的蒼老：「顏小姐。」

  顏忻樂終於有了反應，她抬起流著淚的臉，聲音有些乾澀：「張伯，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他進了手術室，對不起，張伯。」

  達蓮娜聽完，渾身顫抖，一巴掌毫不客氣的扇去，清脆的巴掌聲在這寂靜的走道里顯得尤為刺耳。只聽達蓮娜哽著聲音說：「為什麼！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今天早上我們分開時，他還好好的，為什麼現在卻躺在手術室里，你說，你說啊！」

  「我……」顏忻樂捂著火辣辣疼得右臉，卻接不下話。因為這事確實錯在她，她根本話可說。

  倒是一旁的張伯看不下去了，急忙勸道：「蓮娜小姐，有話慢慢說，少爺還在手術室里呢！」如果少爺在這裡，也不願看到顏小姐被打，畢竟少爺能為了她豁出命去，就說明這個人在少爺的心裡分量有多重了。他又看著顏忻樂，關切的說道：「顏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4）

  聽到這樣關切的話語，顏忻樂再也忍不住，緊緊抱住那個能完全信任的老人，眼淚流得更凶了，她哭著說道：「我們正準備去用餐，可是，半路卻遇上兩個歹徒，他們有槍又有刀。端木祭冥為了救我，胸口中了一槍，現在生死未卜！張伯，端木祭冥那麼厲害，他一定會挺過來的，對不對？」顏忻樂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一邊問著，一邊用堅定的眼神看著面前的老人。

  張伯的眼睛也濕潤了，少爺竟然中槍入院！這可怎麼辦？

  今日蓮娜小姐哭著回來，他就預感不妙，可巧又碰上老爺的電話，兩老小聊了一會。當老爺聽說少爺要解除婚約時，一怒之下，直說要來中國，而且已經出動私人飛機，現在恐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而現在少爺進了醫院，生命堪憂，這可如何是好！

  若讓老爺知道了，大家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唉！

  達蓮娜的臉色也極不好，心裡除了對亞瑟的擔憂，更有對顏忻樂的恨！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覺得這個女孩有些礙眼，她不喜歡，很不喜歡！這也是她生平這麼不喜歡一個人！可是，她的家教不允許她有太多的情感外露，她必須不動聲色，她必須讓人看不出她的喜惡！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啊！她討厭這個女孩一出現，就奪走亞瑟的注意，甚至為了這個女孩，亞瑟還提出解除婚約，現在更為了這個女孩，受傷住院！他是誰？他是天下第一的亞瑟啊！他是未來庫塔家族的唯一繼承人，也是身家上億的亞瑟啊！可是，現在僅僅為了一個平凡的，沒有多少姿色的平民女孩而入院，這叫她怎能接受！！

  不，亞瑟是她的，她不要放手，也不會放手！

  「請你離開這裡！」達蓮娜冷著臉，指著樓道盡頭，冷冷的下逐客令。

  「不，我要等端木祭冥出來，他平安事我自然會走。」

  「你還嫌害他不夠慘？顏小姐，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是亞瑟的什麼人，你憑什麼在這裡！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亞瑟才會在裡面的。你是他的災星！你根本不配呆在這裡！你滾，你馬上給我滾！」達蓮娜一邊憤怒的說著，一邊拉扯著還站在張伯身邊的顏忻樂。

  顏忻樂深吸了口氣，倔強的回道：「不，我一定要等他出來。」她不會走的，因為她知道，端木祭冥醒來，第一個想看到的一定是她！再說既是她惹出的禍，她怎能拍拍屁股走人。

  「你……」達蓮娜見她如此厚顏，氣不打一處來。她轉而跟張伯道：「張伯，你也算庫塔家族的長輩了。你說，她該不該走？」

  「這……」張伯面露難色，一邊是少爺喜歡的人，一邊是少爺的未婚妻，他也一時犯難不知該幫哪邊好。不過老爺即將到來，種種不利因素，也讓他心裡明白該如何做。於是，他說道：「顏小姐，你先回去，少爺醒來，我再打電話告訴你。」

  「可是，我……」

  「顏小姐，有些事情我不便說白。但是，你的想法我也都明白。你先回去，有情況我會告訴你。」

  「那，好。」顏忻樂又望了幾眼還亮著燈的手術室，不得不離開了醫院。

  是啊，現在的她又以什麼身份站在這裡呢？同學？女傭？還是情人？

  不管哪種，都有些可笑。

  端木祭冥，請你一定要挺住，不要放棄生命，好嗎？

  （5）

  顏忻樂剛出了醫院，藍月鸞的電話便打了進來。才接起，電話那頭就是噼里啪啦一陣痛罵。

  顏忻樂等她罵夠了，才吸了吸鼻子，仰頭看著灰沉沉的天，低聲說道：「月鸞，我真的好想哭。」可是，她已經哭太久，眼淚早已流幹了。她，哭不出來了。

  藍月鸞聽出了不對勁，急忙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今天放你鴿子，是因為端木祭冥找我。他……」顏忻樂捂著嘴，有點說不下去了。可是，她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他約我出來，路上，我們遇到兩個歹徒，他胸口中了一槍，現在還在手術室里。」

  「那你呢？你沒事？」藍月鸞一聽說歹徒二字，立即就急了。

  「我沒事，因為端木祭冥救了我。」顏忻樂頓了頓，「月鸞，我……我真後悔，如果今天我乖乖和他去那家五星級飯店吃飯，如果我沒有省那些錢，他也就不會受傷進醫院。我錯了。」

  「樂樂，你要換一種想法想啊，不要什麼都往自己身上！這事若算起來，根本不應該怪你。也許這是命呀！其實，我早就看出來端木祭冥對你有意思了，只是那時你有穆白學長啊！現在穆白學長是你堂哥，那你跟端木祭冥在一起也沒事啊！你放心啦，端木祭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逢凶化吉的！你也不要太自責了，知道嗎？對了，你現在在哪裡？」

  顏忻樂茫然的看看四周，「我還在仁安醫院。」

  這時，身後傳來了說話聲：「顏小姐，請隨我們上車！」

  「你們是誰？」

  「顏小姐，我們是神龍幫的人，剛才是我們救了你和那個少爺。」來人恭敬的回道。

  顏忻樂頓時想了起來，忙道：「謝謝你們。」

  電話那頭的藍月鸞仍在說話，卻得不到答話，開始有點急了。

  「顏小姐想去哪裡，我們送你一程！」老大說過一定要平安送到目的地，他們可不能食言。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現在的她對陌生人都充滿了懷疑，這些所謂的神龍幫的人到底為什麼要幫她？人心難測海水難量，她明白。

  「可是，顏小姐，大哥讓我們務必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我說了，我自己可以走。」顏忻樂有些不高興了，但還是壓抑著自己的脾氣，又對電話里的人說道：「月鸞，你現在在哪裡？我去找你。」

  「嗯，我在家。剛才還以為你在家的，所以跟葛朗說了一聲就回來了。反正每天都能約嘛，我們又不是那種喜歡浪漫的人，哪天都一樣的。但是，我都好久沒跟你好好聊聊了，我怎麼可能放過今天這個機會啊！好了，你趕緊回來，我在家等你。」

  「好！」顏忻樂掛了電話，走到街邊想要攔車，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開過來了。

  後車裡探出一個頭，聲音沒什麼溫度：「顏小姐，上車。」

  顏忻樂記得這個聲音，就是這個聲音的主人救了她和端木祭冥。

  「你是？」

  「我不是壞人，你不用防備著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讓我送你一程！」寇景佑冷淡的說。若不是弟弟所託，他絕不會多管閒事。幫派在洗白，他現在是能離警局多遠就多遠，但是今天為了救這個女孩，不得不去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