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郡主篇二
2024-12-15 12:58:35
作者: 清憑樂
她的表情很難看,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模樣,一口氣憋了半響,才幽幽道:「冥魁主上不在總壇內。」
「她是誰?」我步步緊逼。
梅妃那一剎那的表情變得很奇怪,像是死死地盯著我,從嘴裡逼出一句:「沈醞溪,你可知,你這樣做是死罪!」
「死罪?」我輕哼一聲,笑意更濃:「我可不知道什麼死罪不死罪,這座院子裡隻有你我二人。我隻知道你若是不說,先死的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我甚至看見她額上的青筋緊緊繃著,唇抿得極緊,帶了幾分惱怒幾分不甘幾分害怕,最終還是緩緩開口:「冥魁主上的真實身份我也不知道,平素裏我們也隻是……」
「不要繞開話題,把你知道的全都說出來。」我打斷她,想著已經死去的湖盈盈,和躺在床上生死未蔔的江尚香,將刀又埋進了幾分,冷笑道:「我沒有閒心聽你在這裡打諢語。」
她深吸兩口氣,聲音已經氣得變了調,但礙於我手中的刀,隻能忍氣吞聲又道:「我隻知道冥魁主上前幾日就進了宮,此後一直都沒有出來過。我也沒有再見她,平素裏她永遠以黑袍示人,戴著一張皇上的人皮面具。」
「聲音呢?」我問。
「她的聲音百變,我們也問不出究竟,但應該是個女人沒錯,而且,年紀並不大。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年紀並不大的女人?
不可能啊,我剛被魍魎帶回驚鴻的時候冥魁就已經是整個驚鴻的主上了,若按梅妃所說,那麼那個時候冥魁應該不過幾歲才是,又如何能夠讓魍魎心服口服地臣服於她腳下。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人,沒有任何人可以敵過她,所有的東西都在她掌控中,我亦是。」這是魍魎在我們入驚鴻的第四年時,酒醉後說過的話,也是我們對冥魁唯一的了解。
一個年級並不大的女子,又是如何能夠做到這一點?
我猛地一頓,莫非,她永遠不死不滅?永遠保持著年輕的容貌?
就像東方藤蘿,和弄邪。
他們二人,一個是南蠻東方族的族長,一個是十年前踏雪教的護法——邪公子。一個是利用神秘巫蠱之術,一個是練就魔功幾欲敵。
那麼冥魁,又是憑藉著什麼?
「沈醞溪。」梅妃頓了頓,一雙桃花眼恨恨地看著我:「你就不怕事後冥魁主上怪罪下來,你有十條命都不夠賠!」
我回過神來,唇邊笑意不變,「哦?」了一聲,緩緩將手裏劍移開她白皙的脖頸:「梅使者不說醞溪還差點忘了,若是梅使者以後失口說了出去,那醞溪可就不好交代了。」話音未落,梅妃就已經意識到我要做什麼,猛然間回過身想要反抗,手剛擡到一半,就被我急速而出的手刀打昏了。
我看著她軟軟倒下的身子,將東方藤蘿曾經留給我的忘情蠱拿出來,餵進她嘴裡。這蠱會讓人完全忘掉三小時內發生的所有事,永遠也想不起來。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我想著以前湖盈盈教過我們的方法,用針灸將她喚醒。她那雙桃花眼恢復了以前傲然的模樣,我一臉狐疑:「你就是梅使者?」
她皺著眉,從榻上而起:「我怎麼會睡著了?」
我便將事先想好的說辭對她道了,然後又問了一些關於驚鴻內關緊要的事,這才起身回了王府。
沒想到我前腳剛踏進王府,若夢就迎上來:「沈姑娘,你可回來了,德妃召你入宮。」
德妃?
這麼說來的確也是許久未見她了,這偌大的宮內,不知為何,我對她就是生出一種莫名的親切感。當下也就應允了,隨德妃派來的小太監一起入了宮。
一入德慶殿,就看見她正坐在大殿的貴妃榻上,細細地品著茶。遠遠望去仿佛依然是二八少女一般的窈窕貌美,我心裡猛然生出一絲怪異的想法。會不會,冥魁就是德妃?
可是若真是她,她為何要助鳳離登上皇位?為何不是三皇子和四皇子?
還沒想完,德妃就已經看見了我,溫柔笑道:「醞溪,過來坐。」
我答應了一聲,奉茶女官就已經捧了我平素愛吃的糕點,放在了貴妃榻上的雕花籠桌上。
德妃將我攬到她身側,一手輕輕拍著我的手,眼裡儘是溫柔慈愛:「你從南蠻回來,本宮都沒能好好問問你,這些日子可是苦了你了。」
我搖搖頭:「南蠻風景甚美,醞溪未能給德妃娘娘帶回一些玩意兒來,是醞溪想得不周到。」
她笑了笑:「你這張嘴呀,可真是會討人歡心。本宮這幾日的確也是倦了,他們一波一波的人來這裡拜禮,真像是不知疲倦似的。」
「可是四皇子殿下要迎娶畫眉郡主一事?」
「連你也聽說了?」她點頭:「是啊,就是麟兒與畫眉之間的婚事。這宮裡與洛宮許久都沒有這麼親近了,婚事落定後,麟兒就一直陪著她。我這個做母妃的,倒還沒能見上一面。」
聞言,我不禁暗暗咋舌:「居然連娘娘都未見過她?」
「是啊,洛親王在朝中享有的特權,都一併給了這個郡主。她在洛宮也是隨性慣了,對禮數什麼的毫不在意。來長安好些日子了,都隻是讓麟兒陪著她。皇上今日首回召了她入宮,這會兒應該馬上就要到朝陽殿了。」
這話說得巧,話音剛落,就有小太監來殿下叩安:「德妃娘娘,皇上請您前去朝陽殿一趟。」
德妃拍了拍我的手:「醞溪,你好好在這德慶殿內等我,我們今兒一併用個晚膳。」
我剛想應下,那門外的小太監又道:「娘娘,那畫眉郡主說想要見一見這位沈姑娘。皇上吩咐下來,若是沈姑娘在您這裡,就隨您一併過去。」
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德妃眼中居然閃過一絲猶豫,頓了兩秒才道:「我知道了。」
畫眉郡主要見我?
她見我做什麼?她要嫁的人是四皇子,和我非親非故。若是鳳離還好說,可這四皇子也不過就是我出發去南疆前送了幾瓶防蠱藥給我,我們幾乎沒有交集。
我剛想開口拒絕,德妃就已經轉過臉來對我道:「醞溪,既然皇上都吩咐下來了,那你就隨我一併過去。」
說罷,就由侍女攙扶著,一手拉著我,緩緩上了門外停著的步攆。
這一路我不知為何竟然有些忐忑,想起從南疆回來後老皇帝見到我時那個帶了厭惡和探究的表情,越發不安。
會不會是我的身份暴露了?
可若真是如此,那他定會認為我是鳳離買來殺他的,那鳳離豈不是危險了?
轉念又想起昨夜我和他之間發生的事,神色便慢慢暗淡下來。
德妃見我這樣,隻當我是緊張,笑道:「不打緊的,這畫眉郡主雖說是刁蠻性子,但本質上並不壞。麒兒是麟兒的嫡親哥哥,他總是會念叨你。畫眉郡主聽見什麼風聲想見你,倒也是常事。」
我頷首,她又問了一些去苗疆的事,我便一一答了。一來二去間,不知不覺就到了朝陽殿。
我率先跳下來,再扶著德妃緩緩走下步攆,耳邊就已聽見身後鳳離的聲音悠然傳來:「兒臣見過德妃娘娘。」
德妃回道:「真是巧,離兒你也來了。醞溪剛在我殿裡,便隨我一同來了。」
我這才緩緩回過身,對他微微福了個身,淡淡道:「六爺。」
鳳離的目光落在我臉上,頓了頓,才道:「四皇兄和畫眉郡主都還未到,父皇讓我們先進去。」
德妃輕輕頷首,由我和侍女攙扶著,一左一右進了殿內。
老皇帝坐在首位,見德妃和鳳離進來了,笑道:「你們來了。」
德妃和鳳離行了禮,我便隨著侍女退到椅後,低著頭等待吩咐。老皇帝的目光似乎是有意意落在我身上,開口道:「你就是沈醞溪?」
我連忙跪下:「回皇上,奴婢就是。」
他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冷淡地擺了擺手:「朕知道了,你起來。」
正巧這時三皇子也進來了,見我緩緩起身,親昵地來扶了一把。我一嚇,連忙想掙脫。就已經聽見兩個聲音同時道——
「這等小事便不必勞煩三皇兄了。」
「麒兒,這是在大殿之上,成何體統!」
一個是鳳離,另一個是德妃。
三皇子手縮了縮,便隻能垂頭喪氣地拜下去:「兒臣知錯了,兒臣參見父皇母妃。」
我退回鳳離和德妃身後,見老皇帝如矩的目光掃到我這裡來,隻得將頭埋得更低。
他眼底看向我時的那一抹厭惡,讓我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可若是知道了,直接派人捉了我不就成了,為何還這般拐彎抹角?
而且按之前湖盈盈信筏裏提到的和如今梅妃所說,冥魁總會在臉上戴一張老皇帝的人皮面具。他們二人之間,又有什麼關係?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門外就隱隱傳來了騷動聲,我不著痕跡將目光投過去。看見殿前出現了四皇子英挺的身形,和他身後般窈窕的少女——
我甚至還沒有看清來人,就見鳳離一把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雙眼睜得老大。我從來沒有見他這麼失態過,他幾乎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一樣,望著那個少女,不敢置信地低語道:「……姑…姑姑……」
姑姑?!
什麼姑姑?
我還沒有想完,就聽見鳳離幾乎是從喉頭裡逼出來的聲音,一字一字不敢置信,接著低語道:「……鏡…姑姑……」
這三個字一出,廳內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徒餘那個施施然站在大廳中央的少女,恍若未聞般,隻是朝老皇帝和德妃福了個身,道:「畫眉參見皇上,參見德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