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篇二
2024-12-15 12:55:44
作者: 清憑樂
鳳離若有所思地回過身來,用摺扇挑起我的下巴,笑眯眯道:「看來醞溪你和三哥相處得不錯啊。」
我挑眉:「有何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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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離好像是嘆了一口氣,神情眼見著又開始要使壞起來,道:「不過今日醞溪你在那麼多人面前承認了是我的侍妾,那可就得好好盡一盡侍妾的職責了。」
我大怒:「是你那個時候不幫我,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的!」
他的兩位側妃和一幹侍妾們都還虎視眈眈瞧著我呢,我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惹麻煩嘛。
鳳離優雅地笑了笑,突然放開我往回走,邊道:「也罷,今夜就暫且放過你。我還有事要處理,醞溪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走遠,不知怎的,我就是覺得他今日有些奇怪。
一直在旁邊守著的若夢看到我疑惑的樣子,不由笑道:「醞溪姑娘,我們王爺這是在吃醋了。」
「啊?」我盯著她:「你開什麼玩笑?」
若夢莞爾一笑,又道:「你沒聽見德妃所說,她對你一見如故,又覺得你特別有靈性,想著若不是你已經是王爺的侍妾了,要把你收給四皇子或者三皇子呢。偏巧這個時候呀,你和三皇子有說有笑地走回來,她隻管會心一笑,王爺的臉色就立刻沉了下來。王爺在你身上可是花了好些心思,結果你和三皇子那般相談甚歡,還有不怕死的丫鬟在旁邊附和德妃說你們這是郎才女貌萬分般配。你真是沒瞧見我們王爺的神情,立刻掛不住了。」
我眉頭跳了跳,平時看若夢溫婉可人善解人意的樣子,沒想到性子居然這麼……唯恐天下不亂。
若夢隨著我一併走回院落,口中還道:「王爺自小要得到什麼都是輕而易舉的,這回在醞溪姑娘你這裡栽了一個大跟頭。我跟了王爺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瞧見王爺這麼沉不住氣。」
我擺擺手:「肯定是你瞎想了,他的心思哪裡是我們可以料得到的。」
要我看來,他是怕我和三皇子關係匪淺,日後使喚我去對付他們的時候會猶豫不決或者心存包庇,給他帶來麻煩罷了。我是驚鴻送給他的棋子,他還沒怎麼用過,就這麼輕易被別人奪走了,換做是我,也會不樂意的。
其他的,肯定是她多想了。他這個六皇子、睿王爺做的比誰都不容易。在勾心鬥角的宮廷之爭裏,自小就沒有了母親,不被父皇喜愛,沒有人保護,隻能在數次傷害中自己舔舐著傷口再站起來。他需要的,是比我們殺手還要絕情的冷血和強大。
這是絕對不允許被兒女私情絆住手腳的。
院子裡微風低過,入冬的景色在這睿王府裏隻有在夜色裏才能察覺出一二。靜涼的空氣撲鼻而來,讓人不自覺感到有一絲的冷。
而這偌大的府邸裏,又有誰才是感覺這夜最冷清呢。
我低低地嘆了一聲,又迅速消散在涼風裡。
後頭那幾日就如德妃所說,她三天兩頭就派人把我接進宮去陪她。不知為何,我就是討厭不起眼前這個雍容華貴的女子來,她總是笑得很溫和,有時候還會摸摸我的頭,像個尋常母親一樣。也許她不如外表看起來那麼風光,有時聊起一些三皇子他們小時候的事時,眉眼間也會透露出幾分落寞。
這種落寞,是深宮每個女人都會有的。
「我時常也想要生個女兒,細心溫柔乖巧,就像你一樣。可比一般兒郎要懂事許多。」彼時我們正坐在後花園的一處亭子內,她派人端了幾碟糕點上來,突然嘆道:「隻可惜,一直都沒能如願。」
我拿了一塊桂花糕遞給她,道:「娘娘快別這麼說,三皇子和四皇子不也挺懂事乖巧的。其實三皇子表面不說,還是很關心娘娘你的。上次在睿王府裏,也是他跟我說娘娘你需要人陪伴,讓我時常進宮來給你解解悶。」
德妃微笑著接過去,低聲道:「隻可惜是個男兒,就要肩負起許多皇子需要肩負的責任,被卷進那麼多不必要的紛爭裏。」
我還想安慰她幾句,忽而聽見花園另一端傳來喧雜的人聲。循聲望去,隻見雲立了兩排青衣白裙的掌燈宮女,低著眉畢恭畢敬,身後一群小太監們正端迎簇擁著一人朝這邊走來。
好大的排場。我皺了皺眉,如果沒有猜錯,恐怕是當下最得聖寵的梅妃娘娘。
果然見那人走近,我不由嘆一句,好淩厲的一個美人兒。尖下巴,桃花眼,柳葉眉。標準的美人胚子,一襲敞肩華服,輕紗拂過玉肩,玲瓏身段仿佛柔若骨。琉璃瑪瑙掛滿頭飾,黑色長髮卻大半披著,越發顯得整張臉潔白瑕。鬢間一朵精緻玉雕的琉璃梅花,垂下幾絲銀絲流蘇,晃落在那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邊,讓人不覺屏了幾分呼吸。
不知湖盈盈或江尚香這樣盛裝打扮起來,會差這個女子幾分呢。
德妃率先站了起來,笑著看眼前的美人兒,道:「梅妃妹妹,這後花園裡頗有幾分寒意,妹妹可要千萬小心肚中龍胎才是。你們這些奴才,還不多拿幾個暖爐過來。」
這才初冬的時辰,涼亭四周又有婢女掌爐候著,隻是有些微寒罷了。隻是這梅妃,明明身懷龍胎,還穿著這般妖嬈甚少,輕紗多過錦布,居然如此不愛惜自己身子。還真是巧,我和德妃才來這裡不久,她就悠悠趕來了。看起來敵意不淺,莫不是來找麻煩的。
果然見梅妃輕笑一聲,甚是目中人的模樣,道:「德妃姐姐真是有所不知。妹妹還年輕,身子骨自然不像姐姐那般畏寒。暖爐就不用了,本宮也不在這後花園裡多呆,待會兒皇上怕是還要到本宮那裡去的。隻是本宮聽說姐姐你閒來事,從睿王爺那裡找來一個妙人兒天天作陪,想來瞧瞧罷了。」說罷,眼神落在我身上,又道:「我還當是如何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呢,不過也就是這般小家碧玉的姿色。想必德妃姐姐是一個人覺得悶了,不過也是,皇上夜夜來本宮這裡,德妃姐姐獨守空閨,自然就會覺得有幾分寂寞。」
這個女人,我深吸一口氣,控制住想把她丟出去的衝動。果然是來找茬的。
誰知德妃像是毫不在意,道:「妹妹最好還是當心一些,懷孕的人可不比平時。況且我和醞溪投緣得很,妹妹又怎會了解。」
梅妃略帶嘲諷的笑了一聲,一邊道著:「是啊,妹妹自然是不能明白姐姐。」一邊朝這邊走來。
我警惕地盯著她,生怕她玩什麼花樣。倒是德妃,又寵辱不驚地坐下來重新喝茶,擺明了一幅不歡迎不速之客的神色。梅妃款款走近了,眉目一轉被亭邊一朵玉立的花引去了注意,伸手欲摘,又怕傷了手,隻道:「去給我拿一把剪刀來。」
身邊的小太監賠笑道:「娘娘,這等事讓奴才來就可以了,何必勞煩……」
「叫你去拿就拿,哪兒那麼多廢話!」
身邊的一個丫鬟像是知道她的脾性,笑道:「這可巧,奴婢就猜娘娘會用到,特地帶了一把出來。」說完,從另一個小丫鬟手中錦盒裡拿出來,畢恭畢敬遞來。
我仔細打量她們的神情,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不到一刻的功夫,那梅妃將花剪了下來,遞到德妃跟前,笑道:「姐姐,妹妹瞧這花正開得茂盛,怕姐姐你覺得看了心裡難過,特地剪下來送給你。不過姐姐你雖過了花開的年紀,倒也不至於像那些殘花一般破舊,姐姐千萬不能因為此事心煩才是。」
德妃淡淡地擡頭望了她一眼,隻道:「謝謝妹妹。」剛欲擡手去接,就見梅妃突然身子一軟,像是被什麼東西絆到了一般,直直跌了過來,手中的剪刀直指德妃。我心裡一驚,果然她端去摘一朵花就準沒好事,沒想到她這麼毒。若是德妃躲開了,她磕碰到了哪裡,又身懷龍種,自然就把所有責任到德妃頭上。若是德妃不躲,她那一刀下來必定極狠,還不知會劃到哪裡。
再看德妃,也是想到了這個,所以直直地站在那裡為她擋著。
眼見著那把剪刀就要劃到德妃的脖頸上,我一咬牙,整個人撲到德妃跟前,感覺背後傳來火辣辣一陣刺痛,接著梅妃軟綿綿的身子就落在了我身上,被身後趕來的丫鬟太監扶住。
「醞溪,醞溪你沒事?!」德妃忙撲過來查看我的傷口,見血源源不斷湧出來,緊張地望著我:「疼不疼?!來人,快傳太醫!!」
梅妃看見這一把刀子是落在了我的身上,臉上冷笑著,卻還是做足樣子道:「姐姐,你看妹妹真是笨手笨腳,這樣都會被絆倒。真是對不住姐姐,這位姑娘沒事?」說著,就想上前來查看傷勢。卻被德妃一把打開她的手,冷冷道:「妹妹既然知道,就乖乖呆在房裡,這回傷到是醞溪,下回傷到皇上可就不好了!」
「你!」梅妃氣的臉都變了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見德妃冷若冰霜的臉色威懾力十足,隻得輕哼一聲就轉身拂袖而去。
身後湧來的刺痛讓我微微白了臉,她那一刀刺得真狠,我又站在德妃面前,離她更近一分,恐怕那個力道隻夠劃傷德妃,卻足以劃得我皮開肉綻。
所幸這個後花園離德妃寢宮不遠,待到太醫趕來給我上了藥,也就感覺好受一點。我本來就是江湖中人,執行一個任務受些傷倒也算家常便飯。隻是那把剪刀本來就不如刀劍般鋒利,她又沒有內力,隻懂得用蠻力狠刺過來,倒不至於傷得多重,隻是多痛一分罷了。
德妃怕我疼,在一旁死死地握著我的手,不住地跟太醫說:「輕點,輕點!」我看不到背後的傷口,隻知道肯定是血肉模糊,我們平時見多了還好,她一個深宮妃子,還不得把她嚇壞了。剛想開口讓她先出去好了,就感到她握著我的手上一片冰涼,我詫異地擡頭,竟然看見她眸中落下幾滴淚來,眼眶整個紅了。
我這一嚇,連疼都忘了。連忙安慰她道:「沒事的,德妃娘娘,醞溪不疼。」
她點點頭,眸中的心疼一覽遺。連著我都一併難過起來,倘若我不是孤兒,倘若我有這樣一個母親,那麼今時今日我還又會什麼樣子。
等上好藥,三皇子和四皇子也趕了過來。我笑眯眯地對著大皺眉頭的三皇子道:「你瞧,我可是好好保護你的母妃啊。要怎麼感謝我。」
他一屁股坐在榻上,一張俊臉都皺了起來,怒道:「她真是欺人太甚了!」
他還是孩子心性,我怕他去找梅妃惹事,連忙道:「你別亂來啊,你一去就正好中了她的下懷。我隻是一個民女罷了,別為了這個惹麻煩上身。」
一聽這話,他更氣了:「醞溪!你把我當什麼了。我是真心當你做朋友,又怎會因為怕麻煩而做讓你平白受委屈!」
我奈地笑了笑:「彆氣彆氣。我的意思是說,這事是梅妃不對,你一去,稍稍有個語氣衝撞,麻煩的可就不止是你了,德妃娘娘也要跟著你遭殃。」
他哼哼了兩句,皺著眉頭不答話。
倒是一直在旁邊面表情的四皇子,在德妃送我出宮時路過他身邊,突然低不可聞道了一句:「謝謝。」
我詫異地看著他,他依舊是面表情,轉身就走了。我低嘆,這宮裡,果真是不太平。
德妃堅持要送我到睿王府,我左右脫法,隻好看著她一臉擔憂地將我送到睿王府門口,還細細吩咐了老些,直到鳳離親自出來迎人,才肯放我走。
「傷著哪兒了?」恐怕鳳離也聽說了這個事,還沒回到我院子呢,就開口問了。
我聳聳肩:「小傷小傷,不打緊的。」
他瞧了我一眼,突然伸手在我背後輕摁了一下,聽見我的吸氣聲,才面表情道:「果真是小傷,醞溪你還真是鐵打的。」
我惱怒地望著他,這個人,真是不討人喜歡。明明知道我背後有傷,還準確誤地按在那裡。
又走了幾步,我瞧鳳離臉上陰霾更重,他一沉下臉來就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壓迫感,我左右不舒服,隻得道:「這事也沒辦法,那梅妃是存心來找事兒的。我不替德妃娘娘擋了,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面前受傷不成?那不僅三皇子、四皇子不放過我,皇上那邊你也不好交代。」
鳳離側頭掃了我一眼,口氣凝重起來:「梅妃這次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德妃。」
啊?
我不解:「什麼意思?」
「昨兒個子衿才來報,說是最近梅妃有偷偷出宮去太子府,應該是太子怕你籠絡了德妃,讓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倒戈相向,給你一點教訓罷了。」
「什麼?!」我腳步一頓:「這是故意衝著我來的?!」本來覺得是為德妃擋下來才受傷的也罷,畢竟德妃對我還不錯,我也挺喜歡她,為她擋下值得。沒想到這繞了一大圈又扯回了他們皇子之間的勾心鬥角,我這一刀挨得還真不值。
那個愚蠢的太子,等我這個任務一過,我一定要把他給大卸八塊。
鳳離打量著我臉上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露出一個微笑,道:「不過他能讓我瞧瞧醞溪這生氣的模樣,還真是有意思。」
我瞪他一眼,剛轉身欲走,就聽見他在身後涼颼颼地道:「但是他既然都動到我的人身上來了,也是該還他一點禮,好歹也要禮尚往來才是。」
我打了一個寒顫,警惕地看著他:「你要幹什麼?」
鳳離輕笑了聲,卻沒理我,隻是對身後遠遠跟著的遲杏和若夢道:「叫子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