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

2024-12-15 23:52:08 作者: 一人清濁

  決定

  嚴禪緊盯著洞口,確定陸南天已經離去,便收回了眼中的凌厲之色,心中暗嘆一口氣,又重新抬起頭,環顧四周。

  「你還在嗎?」嚴禪小聲道。蕭苒樺如風如風一般飛將而出,青絲在風中狂妄地叫囂著,此時,她眼中再不複方才的清明,而是如風起雲湧的怒意在眼底沸騰。

  

  她緊握著拳,青筋在白皙的手背泛起,竟顯得慘白恐怖。

  良久,她喃喃道:「十幾年下來,都是這麼過的嗎?」聲音帶著不可抑制的顫抖。

  嚴禪不語,安慰地笑了笑。

  像是想到什麼,嚴禪看向蕭苒樺滿是驚訝,道:「弓呢?」

  蕭苒樺收回眼中的陰厲:「什麼弓?」

  嚴禪更加驚愕:「你使箭,弓?」

  蕭苒樺一笑:「何人說過使箭定要配弓。」

  「你,你是徒手而發?」蕭苒樺點點頭。嚴禪看向蕭苒樺,眼中的震驚于欣賞漸漸變為悲戚,蕭苒樺是要受了多少的苦才能有今日的她出現?

  剛要開口,蕭苒樺先說道:「爹不用覺得對不起樺兒,樺兒在江湖上飄飄蕩蕩,總得學些保命的功夫。」

  邊說著,蕭苒樺邊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微笑道:「爹,我給你上藥。」

  說著,也不等嚴禪是否答應,就用粘著藥粉的指尖顫抖地撫上分辨不出完膚的血肉上。

  嚴禪看著蕭苒樺,蕭苒樺的眼中明顯有淚,卻是不掉,堅強得讓人忍不住心痛。

  許久許久,嚴禪的粗啞著聲音喚了一句:「孩兒。」

  蕭苒樺的指尖僵住,輕輕地「嗯」了一聲,又繼續手上的動作,然而,淚卻沖刷了她的臉龐。

  她的爹沒死,她應該慶幸的,她的娘也沒死,她應該是幸福的,可是,為何心痛絞著自己的心如此難受?

  如今,她原先所想的已被打破,她想待時機成熟,趁著北原國復國混亂之際,將柳如煙帶出皇宮,再讓雷,雨,風,雲,霜留在歐陽雲凌的身邊助他完成大業,至於其他的人,從來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她只是一個小小的賊,從沒什麼遠大志向,只想著有朝一日找到自己的娘親,帶著娘親過著平穩安逸的生活。

  可是,她的心已經牢牢系在歐陽雲凌的身上,她想等他。她也對方永承諾過,絕不丟下他。她該怎麼辦?

  心已經收不回來了,眼前的事態絕不容許她逃避。

  蕭苒樺收回指尖,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支銳箭,蕭苒樺施力將銳箭狠狠地鑿入岩壁上,瘋了似地鑿,掌力越加發狠,濃稠的血液順著袖口滴下,在地上畫開一朵朵柔美嬌艷的紅花。

  嚴禪一懵,看著地上的血水清醒過來,叫道:「孩兒,不要鑿了!沒用的,這鐵······」

  嚴禪還未說完,蕭苒樺已聚力在掌心,用盡全力一發,「轟」地一聲,粉塵在洞內肆意飛揚,模糊了嚴禪的視線,嚴禪驚覺,手上的束縛竟然沒有了?!

  這到底是要用何等的功力才能做到?他在洞中十幾年的光陰,什麼辦法沒有嘗試過,如今,蕭苒樺只消一掌就將鐵鏈震斷,這,這是夢嗎?!

  「咳!」蕭苒樺收回掌,一口血從她嘴裡噴涌而出。

  嚴禪剛能活動,尚不能行走幾步,看到蕭苒樺此狀,卻是急了,踉蹌地向蕭苒樺走去,一個不留神,摔倒在地,卻仍是不死心地向蕭苒樺爬去:「孩兒,我的孩兒。」

  蕭苒樺纖細的身軀在塵埃中搖搖欲墜,突然,又直起身子,她不允許自己就這麼倒下!:「爹,我礙。」

  蕭苒樺輕輕地說,隨即封住身上的幾個穴道,蹲下身子將嚴禪背到自己身上。

  「孩兒,莫要勉強了,你且休息休息。」

  蕭苒樺搖搖頭:「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果然,嚴禪聽見一陣孔武有力的腳步聲從洞口外傳來,蕭苒樺抓緊嚴禪的衣袖,從掉落而下的井口飛出,留下地上的一隻銳箭閃著寒光。

  許久,一群黑衣人跟著一個溫潤如玉的清絕男子進入洞中,那男子看著地上的一灘灘血跡,柳葉眉緊鎖,目中閃著複雜的光,獨自喃喃道:「來不及了嗎?」

  「宗祖,這······」一黑衣人頗為難地上前。

  男子轉眼,灼華般的眸子瞬間陰沉:「你還知道我是宗祖?」

  黑衣人急忙搖頭,恐慌道:「是小的的錯,宗祖饒命······」話未完,黑衣人已被毒襲,扭曲著一張臉蜷縮的地上,沒有出聲,慢慢地,沒了生氣。

  眾黑衣人冷汗直冒,不敢再說一句話觸怒男子。

  「知道我是宗祖還敢沒有我的命令就擅自行動?」男子轉身,明鏡般清澈的眼神留下狠毒。

  細細一看,竟然是蕭苒樺在蕭家時所遇的蕭瑜柏。

  「是,是老爺交代的。」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唯唯諾諾地響起,眾黑衣人心驚,是哪個不怕死的敢說出來?

  蕭瑜柏勾起嘴角:「很好,既然你等不再你等認我為宗祖,我要你們何用?!」

  眾黑衣人連忙下跪,俯首道:「不敢!」

  「不敢?那好,若是讓我得知蕭苒樺殞命,我便要你等陪葬。」蕭瑜柏說完,臉上恢復了清明溫潤,隨後看向地上的銳箭,將銳箭收於袖中。

  蕭苒樺體力透支,卻是緊咬牙關背著嚴禪。

  嚴禪看在眼中,除了心疼,能為力,只得說道:「孩兒,該歇息了,別走了。」

  蕭苒樺撇過慘白的臉頰,咬著下唇,用力勾起一抹笑:「爹別擔心,快到了。」

  嚴禪臉色凝重,再不說話,雖是短暫的相處,但嚴禪知道,蕭苒樺的性子像自己,想做何事,別人法扭轉她的想法。

  眼見著離那座囚困了自己十餘年的涼林里自己越來越遠,嚴禪絲毫沒感到輕鬆,心情反而愈發沉重。

  出了涼林又如何?他的煙兒如今還在陸南天身邊,他的女兒如今在陸南天手下做事,想要脫身談何容易?更別說要帶走柳如煙了。

  忐忑不安間,便見到不遠處有一間平凡樸實的小院出現。

  「爹,到了,你可否先行進去,我,我有些撐不住了。」蕭苒樺吃力地放下嚴禪,輕聲道。

  嚴禪睜著獨眼,點點頭,蹣跚地走進小院。

  蕭苒樺的出現越來越令嚴禪感到吃驚,一個不過十七的女子,不僅有一身絕世武功,而且處事縝密,從被噬神派追殺到傷陸南天,再到安居小院,足以證明,蕭苒樺的本事不容小覷。

  也許,他的孩兒還不只有這些本領。

  心想到這,嚴禪自是高興,他的孩兒很堅強,父母十六年,卻像松柏般不懼嚴寒,終有一天,他的孩兒定會成為參天大樹。

  蕭苒樺見嚴禪進了小院,心安之下,就地盤坐起來療養傷。

  腦中飛過的是許多雜亂的畫面;她的娘在哭泣,她的爹在受人鞭刑,然後是歐陽雲凌對她送予蓮花燈時寵溺百般的笑容。

  心,不禁顫抖了,就算噬神派不是因歐陽雲凌的吩咐來殺她,就算歐陽雲凌說要她,就算歐陽雲凌養了她十三年,她仍法不想。

  歐陽雲凌為何會願她進宮?他是不是還認為陸南天是自己的生父?他是不是想利用她來達到某種目的?他,或許並不愛她?

  蕭苒樺心間一頓,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的痛燃燒到自己的耳根,她怎麼可以懷疑師傅?想到這,仍是不痛快,又是一巴掌,手卻在快到臉頰的時候停下。

  是嚴禪顫巍巍地抓住蕭苒樺準備自殘的手,嚴禪獨眼中的不解與怒氣讓蕭苒樺訕訕地收回手,賠笑道:「爹怎麼不去休息?」

  「你這是做什麼?!」嚴禪看著眼前變得有些狡黠的女兒,沉聲道。蕭苒樺又顧自養氣,轉開話題道:「爹,我想帶娘出宮。」

  嚴禪眼光一閃,他又何嘗不想煙兒,想了十幾年,痛了十幾年,但他又怎麼忍心讓自己失而復得的孩兒涉險。:「孩兒,聽爹一言,別去那個皇宮了好嗎?那個地方吞人不留骨頭的。」

  「我已在那個吞人不留骨頭的地方待了許久,可是爹,我不想再等了,我只要你和娘。」

  嚴禪心中泛酸,就地坐下來,看著自己的孩兒久久不語。

  一番調理下來,天已漸亮,晨光貼著雲層慢慢地流瀉到小院中。這座小院過於偏僻,不聞人聲。

  蕭苒樺緩緩睜開眼晴,對著嚴禪露出清明一笑:「爹。」

  嚴禪一顫,每當蕭苒樺叫他「爹」的時候,他就會莫名的傷感酸楚。

  「嗯。」

  蕭苒樺眨著一雙透亮的眼睛,從地上將嚴禪攙扶進屋,嚴禪坐在躺椅上,看著蕭苒樺忙東忙西,仿佛昨夜那個鎮靜自處,穩重成熟的人只是曇花一現,現下,蕭苒樺像極了一個十六歲女子該有的活力與稚氣。

  不久,嚴禪便見蕭苒樺左手端了一碗惡臭比,色澤棕黑的湯藥,右手捧著一張皮,邊吹著小曲兒邊走來。

  「孩兒,你這是要做什麼?」嚴禪問,忽見蕭苒樺伸手將蓋在自己臉上的發斂起,他急忙後退,他的臉上,早已被刀痕布滿,不分長相了。

  「爹不必躲,不論爹長何樣,爹始終是孩兒的爹。」蕭苒樺說著便將手上的湯藥淋在嚴禪的臉上,五指迅速將湯汁抹開,然後再將手上的人皮面具貼到嚴禪臉上,動作一氣呵成。

  蕭苒樺滿意地點點頭,將一面銅鏡移到嚴禪眼前。

  嚴禪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了銅鏡半晌,隨既欣慰一笑,眼中泛開淚光:「孩兒,你這是怎麼做的?」竟然與他未損的面容一模一樣。

  蕭苒樺撓撓頭:「呵,孩兒不過是照著自己的面相做的,只是做得老了點。」

  嚴禪瞪了蕭苒樺一眼,他可是在戰場上的不敗大將,豈會老?

  「你不是定居在花滿樓中嗎?為何此處會有小院。」嚴禪問。

  蕭苒樺得意地抬抬小腦袋:「爹沒聽說過狡兔三窟嗎?孩兒就是那兔子。」蕭苒樺當然不會告訴嚴禪,她是因為偷得的東西不夠放,所以亂挑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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