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00
2024-12-14 22:56:04
作者: 戰樹
冷冰愣住。如果在白天被魔尊注視的話,就會被打上白骨幡的印記。
她不說話了。她知道黎辰的視線,正慢慢移向她脖子後面。她縮了縮脖子,等待著他爆發,敲著她的頭大罵「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早知這樣就應該找塊布把你全身上下包起來」之類……
黎辰的手放在冷冰脖子上,慢慢得掐緊。
冷靜下來呀南黎辰,不就是要離魂麼?又不是沒離過。這事可不能怨我,我又不知道他就是魔尊,就算知道了,也沒辦法躲開人家的視線……冷冰咽了口唾沫,這種等待被揍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黎辰卻再次輕輕舒了口氣:「太好了。沒有,沒有印記!」
「疼疼疼!南黎辰別掐我脖子——啊、咳咳……」
沒有?怎麼會沒有?冷冰心中納悶,今天早晨,魔尊的視線明明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難道他不想讓她離魂?
「奇怪了,魔尊大叔讓我離魂也好,我離魂狀態下可是很強的,就可以和你們一起戰鬥了。」冷冰腦內盤算著自己矯健的英姿劃破黑夜,那才是主角該有的范兒……
「你在說什麼傻話。戰場那邊,交給我們就夠了。」黎辰狠狠摸了摸冷冰的頭,「就算是在這裡,你也要保護好自己,明白麼?」
「哼,憑什麼你們都可以去耍帥,我只有呆在這兒從鏡子裡看直播的份……」冷冰不滿得嘟囔,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想念著南黎辰溫暖的大手掌。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和黎辰一直在戰鬥,療傷,再戰鬥再療傷之間奔波著,完全沒機會靜下來,好好得相處。
約定好的,等獵魂事件結束,打敗魔尊之後,就要永遠在一起,去過普通人的生活。那一天,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到來?
可是昨夜見到了魔尊,他是那麼冷漠,那麼強大,那麼深不可測。他們也許耗盡一生,也無法打敗他。強者往往就是那樣,不會用凶神惡煞來給敵人致命的一刀。最壞的人,往往是那些不動聲色,甚至偶爾有溫柔舉動的人。他們殘忍,而且最會利用別人心中的不忍。
「冷冰,我必須得走了。」黎辰按滅手中的靈扎,似乎是武陵春叫他過去,商議今晚的作戰計劃。他從闌幹上跳下,只深深看了冷冰一眼,「一切小心。」
「你也是。」
冷冰從鏡子中看著南黎辰疲憊的背影。因為昨夜的惡戰,一整晚都沒有休息,到了白天更要費盡心思,想著能在休戰之時做點什麼。可即便承受著這麼大的壓力,背負著揚州城幾十萬百姓的性命,他還是會到冷冰這裡來,看看她是否安好,靜靜陪她一會兒。
而他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漫不經心,倒不如說是心事重重。他心裡明明有事,卻不願意說出來,他很少這樣……除非是自己最在意的事情。難道是有關他父親,南陽春的事麼?
趁南黎辰出門,冷冰立刻向樓下喊了一嗓子:「小福!」
「是!冷冰姑娘有何吩咐!」
「你去陽春館幫我看看,南老闆現下身體如何?他有沒有……」
「這個冷冰姑娘儘管放心!小祿今早剛剛從北街回來,聽陽春館的夥計說,南老闆今早還會客來著,沒有染上那種城內肆虐的疫病。倒是他店裡的小二枸杞……」
疫病?被謠傳成什麼樣子了啊。冷冰聽到枸杞的名字,急忙追問:「枸杞?枸杞怎麼了?難道他——」
「前天晚上昏過去之後,就再沒醒過來。我們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果然。冷冰心下一沉,枸杞也被奪魂了,不知道耳朵哥,麵條張包子吳——還有雨巷的師兄弟們怎麼樣了。她真的可以繼續呆在這裡,什麼都不做麼?那個慢死人的笨蛋鹹魚,怎麼還不來幫她解開結界啊!
或許……冷冰冷靜下來。或許,除了和黎辰他們一起參加戰鬥之外,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福!」
「到!冷冰姑娘,小祿小壽那兩個人很閒哎,你為什麼每次都只叫我一個人?」
「少廢話,今晚幫我準備一壇好酒,還有幾樣精緻小菜。」
「好咧~~冷冰姑娘一直無心飲食,怎麼忽然……」小福有點摸不著頭腦。比起這個,他更奇怪一個美貌小姑娘好端端得怎麼會把自己掛在門上。算了,還是不問了。
「今晚會有客人來訪。」
「客人……」
魔尊。冷冰看著鏡中自己的臉,忽然變得那般肅然。魔尊,不知今晚他會不會再來。
***
是夜子時。招魂遊戲第二輪正式開始。冷冰叫小福小祿小壽搬了張桌子在廊上,擺上酒菜,點上燈燭,便叫他們去休息。她一直等著。全無睡意得,等著那個不速之客的到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流淚的燭光終於照見了那襲黑袍。她笑道:「魔尊大叔又來了?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真煩人。」
魔尊坐在闌幹上,拎起酒罈子,拔掉壇蓋,咕咚咕咚便往喉嚨里灌去。
居然這麼爽快就喝了,早知道,就該叫小福在酒里下毒。
「你昨晚想告訴我什麼?」
「誒,這樣就沒意思了啊。你老大的人了,怎麼還跟應太平那個熊孩子似的,白天就知道瘋玩,只有晚上追不著的時候才肯聽故事。」
冷冰嘆了口氣。
「你剛才所說的這兩句話足夠你死一百次了。」魔尊的眼神冷冷的,冷冰即便從鏡子裡看都覺得自己被射穿了似的,「我是魔。你出言這般放肆,不怕我殺了你?」
「開什麼玩笑!誰說魔就一定可怕?別總是魔啊魔的嚇唬人,這招對雨巷弟子行不通的!」冷冰白了魔尊一眼。拜託,怎麼可能不害怕,你殺我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打架我沒實力,演戲嘛你可不是我的對手。
「呵呵,你祖師幻虛,倒是個非常有趣之人,不過,也是個十足的白痴。」
「竟敢當著雨巷弟子的面辱罵祖師幻虛仙子?你這句話足夠你死一千次了!你倒說說看,我祖師怎麼、怎麼白痴了!」
魔尊擱下酒罈。他淡淡的戲謔神情讓冷冰有種不祥的預感:「那你倒是先說說,你要告訴我,關於我女兒的什麼?」
搞了半天只是在激人家而已。冷冰撇了撇嘴,說就說,我巴不得你知道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
「要說我和花深深那個女大王啊,既不是同伴,也不是仇人,卻莫名其妙得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吵架,打架,一起旅行,戰鬥,說起來,也是了不得的孽緣呢。對了,她現在在魔界還好吧?」
魔尊點點頭。冷冰頓時有了信心,這樣說下去,魔尊該不會聽到一半就無聊得走開。再說,酒還沒喝完呢。
「她那個人雖然沒有父母,可走到哪裡都是傲氣沖天的,把自己當個女王。自私,毒舌,心狠手辣,這壞毛病通通都是你這個義父慣出來的。餵你別瞪我啊,這麼可怕的眼神,重點的部分我說不下去了!」
「這段開場足夠你死一萬次了。沒關係,繼續。」
「……」
冷冰看著魔尊,努力從他眼神中捕捉出「慈祥的父親」的感覺。但是沒有。整張臉藏在斗笠黑乎乎的陰影之下,看不出是個老帥哥還是個純粹的糟老頭子。等會兒得逼他把斗笠摘下來……嗯哼,繼續。
「我很不喜歡你女兒,但是,我很羨慕她有你這樣的父親。說起來,那孩子還是很孤獨的,除了你,她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麼親近的人,沒有朋友吧。所以,她才會像我這樣令她討厭的人傾訴心事。她說,她的魔尊爹爹是這世上最偉大的男人。」
冷冰說到這裡,卻被魔尊「不相信」的眼神所打斷。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她的原話應該是……
「哦對了,她說,『在我心裡,魔尊爹爹是這世上對我最好,最愛我的人。也是這世上唯一的英雄。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及不上他』。」
冷冰再次被魔尊「不相信」的眼神打斷。這算怎麼回事啊,你不信我還不信呢,哪個世界的女兒會把義父看得比親爹還重?看出問題了吧?
「好啦,聽重點,這裡是重點。花深深說,這輩子她不想要別的男人,她只想要你。但是你卻不要她,她只好發誓找一個像你一樣的男人……」
冷冰試探著魔尊的表情,越說越慢。只要魔尊的表情有一絲不對,冷冰頃刻間便會一命嗚呼。她真是夠傻的,居然擺酒擺菜來跟夏孤臨都無法對抗的魔尊八卦他跟他義女的不倫之戀……這跟找死已經沒區別了。
說到這裡,魔尊也差不多該明白冷冰的意思。以魔尊的聰明,他應該從聽第一個字開始,就已經全都明白了。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魔尊問。冷冰知道,這句話她必須認真回答,她的答案將決定著她自己,乃至六公子的命運。如果她繼續剛才那種「我是為了花深深的幸福」、「不願意看著她跟真愛擦肩而過」之類的俏皮話,她就只有死。
「我想讓你放棄招魂遊戲。就算你贏了,就算夏大哥肯娶花深深,她得到的幸福也僅僅是她自己的想像而已。沒有你,她會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