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一肚子壞水兒

  正月里，家家戶戶少不得相互拜年。

  由於去歲秋季大豐收，大伙兒交談時，臉上也總洋溢著一派歡樂的笑容。

  

  蘇家村整個正月都在一派喜洋洋的氛圍中安度。

  蘇梓桑知道很多人忌諱女人上門拜年，所以這些熱鬧她從不參與，秉持著非必要絕不出門的原則，就怕出門招人嫌棄，惹人說閒話。

  宋榆見她這樣，也極少出門了，與她一起蝸居在家裡。

  閒來無事時，他就教她寫毛筆字，或是研究一些餐點。沒過多久，就生生把她餵胖了幾斤。

  對此，蘇梓桑表示：絕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天氣稍回暖一點兒，她就開始「重操舊業」，回到蠶房繼續紡紗。

  正月過後，天氣漸暖，紡紗時都不覺得手有那麼凍了。

  立春一過，更是萬物復甦，草長鶯飛。

  燕子南歸，喜鵲鬧枝，布穀鳥在田間地頭歌唱。

  劉氏聽到聲音，心思都飛遠了，索性放下手中的活計，從蠶房走了出來。

  望著遠方，喃喃道：「春上了，該播種了。」

  蘇梓桑也放下了手裡的絲線，走到劉氏身邊，閉上眼，嗅了嗅空氣中泥土的芬芳。「是啊，桑樹也該出新葉了。」

  又到了養蠶的季節了。

  去年的最後一批蠶繭她特意自己留了下來，沒賣給白執禮。待蠶破繭成蛾，並完成產卵後，她就將蠶卵封在了地窖。

  這樣就正好省下了今年買蠶卵的錢。

  劉氏看到她從地窖拿出封好的蠶卵，臉上都笑開了花兒。

  「還是咱們桑桑有本事，目光看得長遠，換做是我，是萬萬想不到這樣的主意的。」

  蘇梓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嫂說得哪裡話，你以前不幹這個，自然不清楚。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可不就知道了嘛。」

  這話直接把劉氏說得愣住了。

  聽這意思，怎麼感覺下回像是要讓她來辦似的？

  還沒等她咂磨出味兒來，蘇梓桑已經換了身出門穿的衣服，「我去一趟隔壁王嬸兒家，養蠶的事兒，還得她幫忙多多費心呢。」

  聽見這話，劉氏也立馬解下了圍裙，「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進門時，王嬸兒家已經圍坐了不少的人。

  這些人一見到蘇梓桑，立即停住話頭，原本鬧哄哄的堂屋頓時鴉雀無聲。

  而且她們看向蘇梓桑和劉氏的神色也頗有幾分古怪。

  劉氏覺得這些人莫名其妙，轉頭跟蘇梓桑對了個眼神。

  蘇梓桑原本也還有些雲裡霧裡，待看到人群中央的孫嬸兒時，便很快明白了過來。

  給了劉氏一個眼神兒，示意她不要慌，都交給自己。

  蘇梓桑直接略過一屋子的人，徑直走向了王嬸兒。

  「嬸兒，我今兒個來是想問問，您今年還養蠶嗎？要是養的話，我給您的條件還和去年一樣。」

  「這……」王嬸的面色看上去很是為難，「倒不是我不願意，只是……」

  話沒說完，就被孫嬸兒強勢打斷。

  她站起身指著蘇梓桑說：「你今天來得正好！桑丫頭啊，其實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了，你這心未免也太黑了吧！」

  這話蘇梓桑聽得，劉氏可聽不得，她當即挽起了袖子，指著孫嬸兒質問道：「你狗嘴裡放什麼屁呢？」

  「我說錯了嗎？！」孫嬸兒也不服氣地插起了腰，「你們家去年靠養蠶賺了多少錢？才分給鄉親/們多少？大傢伙兒累死累活的養蠶，最後好處全落你們手裡了，別人才落著幾個錢？」

  她說這話時，蘇梓桑悄悄打量了一圈大家的反應。

  沒人反對她的這番話。

  甚至大部分人都露出了同意的表情，有的人還略微點了點頭。

  蘇梓桑心下瞭然。

  她攔住正欲上前撕碎孫嬸兒的嘴的劉氏，環顧了一圈屋裡的人，目光從她們每個人的臉上掃過。

  雖然一句話沒說，但莫名壓迫感十足，讓人覺得心裡發虛。

  良久，蘇梓桑才開口問道：「雖然孫嬸兒沒在我這兒養過一天蠶，但在座的各位，應該不止一個人像她這麼想吧？」

  無人應答。

  孫嬸兒跳出來說：「不怪大家這麼想！這事兒本來就是你做得不對！苦都讓大家吃了，錢都讓你一個人拿了！」

  蘇梓桑都被她氣笑了，「孫嬸兒，你但凡摸摸良心，你都說不出這話。

  第一次分蠶給大傢伙兒養時，蠶全被趙四毒死了，這事兒你們都沒忘吧？我讓大家承擔一文錢的責任了嗎？虧的錢全從我一個人這兒出的不說，我還給每人補償了……」

  「那又怎麼樣？！」

  孫嬸兒好像生怕她說完似的，迅速打斷她的話，「那後來呢？後來你掙了錢，你分了多少點兒給大家？你要真有那麼好，幹嘛不和大傢伙兒分帳？」

  蘇梓桑深吸一口氣，「孫嬸兒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倒是想分帳，可虧了錢以後，誰敢跟我分帳？我要是不拿著白/花花的銀子開工錢僱人，有人願意幹嗎？」

  這個問題一拋出來，不少人都低下了頭。

  當時沒人願意跟著蘇梓桑冒這個險，她是不得已才想出了這麼個主意的，她們當時也都覺得這個主意好。

  這事兒她們也沒忘。

  但，此一時，彼一時。

  過去不知道幹這行能這麼賺錢，可現在眼睜睜看著蘇梓桑一家賺得盆滿缽滿，這誰能不眼熱？

  蘇梓桑見眾人面露難堪，進一步質問道：「大伙兒拿不出錢買蠶卵，央著我掏錢買的時候，有想過今天嗎？

  就算能掏得出買蠶卵的錢，沒有我手把手教著你們養，你們能無師自通嗎？

  師傅領徒弟還要先交錢，再當上三年學徒，好生伺候著師傅呢！我自知我是晚輩，所以即便教大家，也從沒端過為師者的架子，更沒伸手找大家要過一文學費，我按時給大家發工錢、發獎金。

  好了，現在大家學成了，我倒成了惡人了是嗎？」

  一番話把眾人說得無地自容。

  孫嬸兒說不過她，只能挑唆大家，「你們要是樂意幫她干，我沒話說。我反正是不會幫她乾的，找個人搭夥兒多好啊！一起湊點錢買了蠶卵，一起出錢一起出力，還能平攤錢，不比給人當老黃牛強？」

  這話一出口，不少人又動搖了起來。

  蘇梓桑冷笑一聲，「你樂意幫我干我還不樂意要你呢！你肚子裡的小九九我看得清楚，你自己不會養蠶，就想找個會養蠶的搭夥兒，讓別人教你養。明明一肚子壞水兒，卻把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孫嬸兒被她戳穿了心事，臉色別提有多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