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原諒他了

  「因為那狗官不配升遷！」蘇子明雙眼猩紅，滿目悲憤。

  說完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痛苦地捂著臉蜷縮成一團，聲音里儘是委屈和不甘，「他憑什麼？！他毀了我的一生啊……」

  「你這孩子」里長邊埋怨邊蹲下身去拍了拍蘇子明的肩膀，「有什麼話好好說，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怎麼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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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子明哽咽了一下，估計也覺得自己的哭相太過難看，但還是有些控制不住，抽噎了幾下，才說：

  「我過去在縣城給人當帳房，主家生意做得很大，涉及的買賣門類眾多，我要對的帳目雖然瑣碎繁雜，但我一直認真謹慎，帳面上從未出過錯。

  那狗官——也就是知縣，每年都要主家給他上供一筆銀子，占主家收益的一半。」

  里長一臉震驚：「你把這事兒捅出去了？」

  蘇子明搖頭，「我當時只想著本分做事，哪兒有那麼大的膽子？我只如實記了這筆帳目。

  後來京城有人微服私訪，查閱各地稅收，知縣知道後連夜讓主家改了帳本。但再怎麼改也還有那麼一大筆銀子對不上數啊！」

  里長：「那怎麼辦？」

  蘇子明冷哼一聲，「怎麼辦？那狗官就對京里來的大官說是我這個做帳的中飽私囊，吞了主家的銀子。

  實際如何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卻顛倒黑白，叫我鋃鐺入獄，刺了青也坐了牢。」

  他最好的年華，就葬送在了不見天日的暗牢里，終日與鐵鏈蟑鼠為伴。

  雖勉強保住性命出獄，但一個有前科的人，誰敢要他當帳房？背上這個違法犯罪的名聲，哪家姑娘願意嫁與他？

  他一個踏實本分過日子的好男兒，卻無端受了這樣的摧殘，叫他怎能不恨？！

  聽完他這一席話，里長沉默了。難怪他與蘇梓桑家無冤無仇，卻還是要火燒她家蠶房。

  為的就是讓知縣升官發財的美夢破碎。

  蘇梓桑問：「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蠶繭即使在我這裡被燒毀，他也還會要別人來養，屆時你還要一家家燒過去嗎？

  再說，冤有頭債有主，你要看不過那知縣，你大可以到州府衙門、京城衙門狀告他去，何必背地裡搞這些小把戲？

  你以為把我們支走，又有里長見證，我們就安全了嗎？那你就錯了！

  既是奉命養蠶，只要結果不利，少說也得是個看管不力的罪名，你看我家像是擔得起的樣子嗎？何況那縣令未必講理，他就是要治我死罪，你又能如何？」

  蘇子明張了張口，卻沒有說話，蘇梓桑說的這些，他確實都沒有考慮到。

  蘇梓桑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他聽進去了，繼續說：「最後，還望你搞清楚，你燒的這是我家蠶房，這蠶繭也是我辛苦養的，是我連月來不眠不休的心血。你沒有權利這麼做。」

  劉氏也白了他一眼，「就是，你燒我家你還有理了？」他再委屈也不能上別人家點火吧。

  蘇子明低下頭，承認道：「是我錯了，是我豬油蒙了心，是我考慮欠妥。」

  其實早在蘇梓桑和蘇梓年兄妹倆沖/進火場的那一刻，他就後悔了。

  這倆人要是出了什麼閃失，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里長被蘇梓桑方才那一番有理有據又邏輯清晰的話震撼到了，不禁重新打量了蘇梓桑一番。

  明明小姑娘年紀也不大，身量也不高，可怎麼說起話來就讓人恨不得仰著頭看她？

  見里長的目光不時在蘇梓桑身上打量，蘇老爹不悅地乾咳了兩聲，「咳咳」。

  里長這才回過神來，「嗯，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

  說著看向蘇老爹：「我說文忠啊，子明這孩子也挺可憐的，而且他也知道錯了，還是他打火場裡把桑桑救出來的呢，你看這……能不能別把這事兒報官府？就當做做好事兒，給孩子留條活路吧。」

  按照律例，縱火是大罪，嚴重的是要殺頭的，更何況他還意圖壞了知縣的好事，知縣定是不能容他，必會從重處理。

  不管怎麼說都是鄉里鄉親的，又同出一族，都是蘇家人，更何況蘇子明這孩子平時為人不差，心也善，待人也都有禮有節的，還讀過不少書。

  要不是坐過牢，他本也是十里八鄉後生裡邊的翹楚。

  年紀輕輕的，要是為此丟了性命，那可真就太可惜了。

  「他也是一念之差，才辦了壞事，他本心不壞的。」里長生怕蘇老爹不同意，補充說道。

  蘇老爹看了蘇子明一眼，蘇子明立刻避開了他的目光。

  說實話，他不想死，也不想落到知縣手上。可他做了蠢事兒，也不敢奢求蘇老爹的原諒，只好儘量避開他的目光。

  蘇老爹對著蘇子明說：「那就要看他表現了。」

  一旁的蘇梓桑和蘇老二都不自覺地彎了彎唇角，聽他爹這意思，這就是原諒他了。

  在蘇老二心裡，子明哥是個不錯的人，他這事兒雖然做的不對，但給點教訓也就罷了，不至於要了他性命。

  蘇梓桑同樣也覺得，蘇子明這事兒做的雖不對，但也不該為此丟了性命，畢竟他從未想過傷害她們一家，甚至還冒著生命危險跑到火場救她。這份恩情，她牢記於心。

  里長見蘇老爹這麼說，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朗聲一笑，對蘇子明說：「聽見了沒？要好好表現，最起碼的，你把人家屋子燒壞了，你得修，聽見沒？」

  蘇子明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聽見了，我一定辦好。」

  說著又認真地對蘇老爹和里長說：「謝謝叔，謝謝里長。」

  里長擺擺手，「這都小事，不用謝我，你呀，最該謝的應該是桑桑。」

  蘇子明朝蘇梓桑看過去，他記得，當時他被房梁砸的七葷八素，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也迷迷濛蒙的一片，但他仿佛看到了蘇梓桑的身影。

  只是那時視線太過模糊，他看不真切，也不能肯定是真是假。

  不過既然里長這麼說的話，難道是真的？

  里長見兩家重歸於好，覺得這都是他的功勞，心裡別提多美了，笑呵呵地對蘇子明說：

  「你是不知道啊，我們幾個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桑桑一一隻手把你扛在肩膀上，一隻手還端著個蠶簸，我滴個乖乖！」

  里長邊說邊比劃，激動地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向蘇子明講述當時看到的場景。

  蘇梓桑以手撫額，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