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收音機

  「是十一塊二毛。」

  沈林看著有些不敢相信的魯小榮，掩飾不住的興奮：「媳婦兒，我現在業務還不熟練，過兩天會更多。」

  看著一臉自信的沈林，魯小榮沒有多說話，她只是默默的將手中的收據放了下來。

  「餓了吧，快吃飯，這魚湯涼了就不好喝了。」沈林眼見魯小榮波瀾不驚，心裡稍稍有些失望。

  畢竟年輕的自己，給了魯小榮太多的失望。

  魚湯，黃面窩頭，一盞只有十五瓦的電燈散發著昏暗的燈光！

  雖然條件和燈火輝煌的前世不能比，但是此刻的沈林，卻非常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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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林此刻，依舊有一些重生的興奮，他一邊吃飯，一邊和魯小榮說話，可是魯小榮的反應，始終淡淡的。

  「喝了！」沈林端起碗，硬塞進魯小榮手裡，這是他的方式。沒有纏綿，但實實在在。

  魯小榮一下子愣了。

  從結婚到現在，沈林從來就沒有給她夾過菜。

  此時的魯小榮眼眶發黑，眼神暗淡，沒有絲毫神采，看起來柔弱無助，但是絕無女性的柔順。她表情木然，好像思維凝固了一般，一種久違的關心，一種溫暖的依靠，心裡湧出一種既甜蜜又委屈的暖流，但是她的臉上始終掛著一種控制著的漠然。

  這樣體貼入微的沈林，他能堅持多久呢，魯小榮沒有絲毫的把握。

  畢竟以前，他也說過會改，只是一次比一次讓自己更失望。

  別看他現在人五人六的，好像對自己不錯，一旦跟那群狐朋狗友聚一塊兒，二兩馬尿灌下去，估計又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你吃吧，我吃不了。」魯小榮把沈林遞過來的魚湯又推了回去。

  「別呀媳婦兒，不就是一條魚嘛，不值當的這麼推來讓去的，你快吃了！」

  「以後，咱們會經常吃魚的。」

  魯小榮只好接過來，用小勺舀了一口湯放進嘴裡，味道竟是出奇的鮮美。看來這沈林做的是酸湯魚，這一碗奶白色的湯，鮮鮮的，酸酸的，濃濃的，魯小榮居然真真的胃口大開。

  「我來收拾。」一看魯小榮要刷碗，沈林趕緊搶過來了。從此以後，他要可著勁兒疼自個兒的媳婦。

  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剛剛懷上孩子，他可不敢冒一點險。

  魯小榮看著不由分說進了廚房的沈林，很是納悶。

  只有兩個碗，所以刷洗起來很快，當沈林思索著怎麼和魯小榮談談的時候，出門卻發現，魯小榮已經進了臥室。

  臥室里關著燈，沈林思索了一下，最終沒有打攪魯小榮。

  他將魯小榮傷的那麼狠，現在臉上的淤青還沒有下去，這般做了一頓飯，再說幾句好話就算過去了，這怎麼可能。

  日久見人心，自己想要挽回魯小榮的心，最重要的，還是將日子過好。

  看著空蕩蕩的家，沈林搖了搖頭。

  他記得，當初結婚的時候，家裡不但有一台金星牌的十四寸黑白電視機，還有收錄機，還有人造革的沙發……

  別的不說，三轉一響，他是應有盡有了！

  只是後來，因為自己鬼混，電視機賣了，收錄機賣了，甚至連魯小榮陪嫁來的兩輛自行車，都被自己賣掉換酒喝了。

  看來當年的自己，還真是夠渾蛋的！

  不過重新回來，沈林覺得自己很快，就應該將這一切掙回來。

  從抽屜里找出了一把螺絲刀，沈林就開始拆那台老式的收音機，已經見慣了卡牌大小收音機的沈林，對於這足足有兩塊磚頭大的收音機，真的是愛不起來。

  不過這修收音機的原理，都是一樣的，沈林曾經光憑著一個電烙鐵，一個萬用表，就修過成百上千的收音機。

  現在沒有萬用表，只能靠經驗。

  螺絲刀並不是太對口，費了不少力氣，沈林才算把收音機的後蓋打開，布滿了灰塵的機身，讓沈林暗自吸了一口氣。

  這還真的是有一段時間沒清洗了！

  知道不能用水的沈林，就找了一塊干布頭，慢慢的清理起了塵土……

  魯小榮進了房間，躺在床上，把身體放平，她想把思緒也放平，不再起起落落，上下翻騰，可是思緒哪會跟身體一樣的聽話？

  她默默的思索著沈林的改變。

  沈林真的改好了嗎？

  這種想法剛一出現在心頭，就有一個人告訴她，這只是一種暫時的現象。

  沈林和自己結婚的時候，雖然並不算是太出色，好歹也是一個陽光的青年，只是隨著自己公公的退休……

  想到公公的退休，魯小榮就想到自己現在的工作。她已經聽到了風聲，要將自己調到車間。

  按照魯小榮自己的資歷，作為幹部身份的她，應該在機關科室，可是現在，卻被下放到了車間。

  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下基層鍛鍊！

  心中苦澀的魯小榮，雖然對某些人表面上光明正大，內心裡卻齷齪不堪的行為很是鄙夷，卻也無奈的接受了這個現實。

  她不接受也不行，因為此時的魯小榮，根本就沒有其他的辦法。

  他在幹什麼呢？

  魯小榮突然想到了沒有進屋的沈林！

  以往，對於沈林已經死心的她，根本就不想理會沈林是不是出去胡混。

  可是今天的魚湯，卻讓她從心中，升起了一種好奇。

  推開門，魯小榮看到在低矮的飯桌上，沈林正藉助昏暗的燈光，在修理一台看上去黝黑的收音機。

  「別擺弄了，這收音機得找專門的師傅修。」魯小榮看了一會認真擺弄的沈林，輕聲道。

  沈林抬頭朝著魯小榮看了一眼，發現黯淡的燈光下，清瘦的魯小榮就好像一棵苗條的小白楊，傲然挺拔！

  「你太小看我了，媳婦兒，我已經找到毛病了，今天就能修好。」

  魯小榮看著那充滿了斑斑駁駁的黑匣子，沒有再勸，不過對於沈林能夠修好這收音機，她是不相信的。

  在她印象里，沈林最擅長的，應該是破壞收音機。

  沒有多說話的魯小榮，無聲的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一天的奔波，徹底放鬆下來之後，她迷迷糊糊，就不覺進入了夢鄉。

  可就在她要睡著的時候，一陣悠揚的樂曲，突然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

  「軍港的夜啊靜悄悄

  海浪把戰艦輕輕的搖

  年輕的水兵頭枕著波濤

  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海風你輕輕地吹

  海浪你輕輕地搖……」

  開始的時候，魯小榮還覺得自己產生了錯覺，可是仔細一聽，才發現這聲音，是從自己家響起來的。

  輕輕的推開門，魯小榮看到沈林的手正在往黑盒子上擰螺絲，而那熨貼人心的歌聲，分明是從破舊的黑盒子裡傳出來的。

  「海風你輕輕地吹

  海浪你輕輕地搖

  遠航的水兵多麼辛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