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田姥的家書

  沈珂收拾好了從家裡帶來的農具，便去到了田姥的家裡。

  鄰村這些村民嘴硬說田姥無親無故，幫她也不划算，其實走水事件以後第一個被搭起來的房子就是田姥的家。

  雖說簡陋，甚至各處都能看到來自不同人的建築痕跡，有的地方還溢了些泥灰，看起來就很不專業，但能遮風擋雨，不至於讓田姥流離失所，而且屋內收拾的十分整潔，已然有了一方暖居的模樣。

  「婆婆，我回來啦。」

  

  沈珂抱起她放在家門口的菜籃，發現田姥好像入神的在看著什麼東西，便未上去打擾，先為田姥燒火煮菜。

  掛念著田姥年紀大了，牙口與腸胃都不好，沈珂為田姥煮了一碗清香軟糯的甜菜粥，黏稠的口感養胃暖身。

  甜菜是沈家集最出名的農作物之一，不過沈珂聽聞不是誰家都能養的好，所以沈家集種著甜菜的其實沒幾戶，王村-長家就是一家，昨晚給她帶了一點過來。

  沈珂把甜菜桌端上了田姥床上的小桌，田姥這才恍惚地抹抹眼淚：「謝謝，謝謝丫頭。」

  「婆婆，您在看什麼啊？可以讓我也看看嗎？」

  沈珂好奇是什麼樣的一張紙能讓田姥潸然淚下，得到田姥的應允以後，沈珂才好奇的看過去。

  那是一張一家九口人的水墨畫像，已經有些皺了，被火燒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畫中間坐著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的幸福柔和，從眉眼能看出就是田姥。

  站在田姥身後的應該就是她的親人了。

  沈珂立即就明白了，這是一張古代的全家福。

  就和相機剛剛研發的年代一樣，能請畫師繪製這樣的一張全家福，那定是十分富貴的人家了。

  沈珂突然有些哽咽：「婆婆，你先把飯吃了吧。」

  田姥點點頭，恍惚地指著畫像上的一個清瘦男子：「這是我的兒子，他抱著的就是我的小孫子，他才那麼大啊……唉！」

  田姥突然的食慾不佳，還是因為沈珂的精湛廚藝，才勉強多吃了兩口。

  她忽然問沈珂：「丫頭，你認得字兒嗎？」

  沈珂遲疑道：「會一點，但不多。」

  雖然田姥不像是有什麼特別的用意，但沈珂下意識的選擇了更為妥善的回答。

  田姥若有所思：「那你能給我讀兩封信嗎？我這兒還有幾張他寫來的信，但我又不認得字，只能認得他的自己，根本看不懂他到底寫了些什麼……」

  沈珂未曾猶豫，只是柔聲勸說田姥：「婆婆，我可以給你讀信，但是你要答應我，我給你讀完信以後，你要好好吃飯，一定要吃飯，不能做傷害自己身體的事情，好不好？」

  田姥的淚珠滾落到了脖頸上，哽咽著說：「好，好。他的信就收在柜子里，你去幫我找找吧！」

  沈珂走到屋內僅有的兩個柜子前，翻起了抽屜。

  她留意到，這些舊家具上都有很重的灰塵，而且有被前些日子的大火燒焦的痕跡，應該是田姥的舊房子裡為數不多剩下的東西，能看出是很好的東西，田姥此前的家境應該真的很好。

  信件被收在了最顯眼的一格抽屜，田姥兒子寄來的信件都在抽屜里整整齊齊的擺在了一起。

  沈珂挑了幾封信封磨損最厲害的信，由磨損可以看出這幾封信是田姥之前最常翻看的信件，讀它們準是沒錯。

  她坐在床邊，仔細地拆開第一封信，儘量不損壞脆弱的信封與紙張，終於取出了其中信件，態度嚴肅的緩緩展開，讀給田姥聽：

  「娘，郎中說珊兒這次懷的是個混小子，我瞧著也是，大晚上的可鬧了，常常在肚子裡把珊兒折騰的大晚上睡不安穩，等他生下來了，我一定要好好打他一頓，讓他知道知道，他娘懷他的時候有多不容易。」

  「您孫女說她想您了，珊兒現在月份大了，沒辦法給她梳鞭子，又不能讓整天她披頭散髮的胡鬧，也只能我來了，可您知道，我手笨，哪能扎出來什麼好看的鞭子，她就鬧，說要回來找祖母，讓祖母給她扎最好看的小鞭子，可是珊兒的肚子現在不方便，等這一胎生下來了，我再帶她們娘仨一起回去看您，您保重身體，早些和我進城來住吧……」

  才讀了寥寥兩段，沈珂便與田姥一起紅了眼，田姥手裡攥著那條皺巴巴的帕子，已經沾滿了田姥的眼淚。

  沈珂喘了口氣，決定暫且擱置讀信的事，先緩上一緩。

  她拆開了另外幾封信，想著暫且過過目，有些心理準備，免得一會兒讀信的時候會哽咽住。

  信上的內容有些近似之處，皆是田姥的兒子以一種溫和的安穩心態，向遠在村中的母親訴說自己的近況如何，橫來一刀不傷人，細水長流的慢慢體悟到這個人的離開才叫疼。

  但最後一封信，讓沈珂看到了些怪事。

  田姥望著沈珂，疑惑她怎一直盯著這一封信，心想不通，只是認出了上面的字跡，有些觸景傷情的感傷：「這是他寄來的最後一封信，我常常拿出來看。」

  也就是說，這是田姥的兒子生前所寫的最後一封信，寄給田姥的最後一封家書。

  信上卻寫著：

  「娘，城裡那位大官很賞識隔壁村子那個叫李荀的年輕人的身手，還想把他請到自己的身邊做護衛呢！我和他說了，村里人都說那個叫李荀的年輕人不太聰明，但那位大人說他不在乎這些，他看重的只有李荀的身手，只要把人帶到他身邊當差就好。

  我和珊兒商量了一下，他這麼好的身手，當一個普普通通的獵戶，那不是埋沒了大好的人才嗎？所以我打算幫他引薦引薦。珊兒還說了，要是我能幫得上忙，不僅對那個叫李荀的年輕人好，那位大人應該也會更加器重我。沒準兒日後兒子還能帶您搬去京城住呢！」

  這些過往，沈珂通通都不曾了解過。

  恐怕就連李荀自己都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一段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