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柳生家主唯一的妹妹，嫁給了伊藤任生丸，這一點我是早就知道的。不過她已經過世多年，我這才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

  「對，理繪是我唯一的妹妹，也是你的奶奶。」

  他這話，我沒應。憑心而論，我還是不願意接受伊藤家那一邊的任何身份。不然的話，當時也不會做得那麼決絕。

  柳生老爺子自然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也不再多說，而是繼續剛才的話題：「理繪並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伊藤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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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有些詫異的眼光中，柳生老爺子緩緩地講出了一些曾經的過往。

  「理繪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她剛被接回柳生家的時候，我也很排斥她。雖然我當時我母親過世已久，但是，我還不是能接受另一個女人成為我的母親。」柳生老爺子臉上泛笑意，似是回想起了當年的時光。

  「可是後來，我也慢慢接受了她們。我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帶著還上中學的理繪出去玩，可是卻沒想到……」柳生老爺子話里漸漸帶了些苦澀。

  接下來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我也能猜出，那天晚上發生的，並不是什麼好的事情，並且，多半跟後來理繪嫁給伊藤任生丸有關。

  「當時，伊藤任生丸正在追求理繪。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後，伊藤任生丸依然不放棄理繪。那時，我們都很感動。雖然那時的伊藤家還只是一家經營著小企業的普通家庭。但是，為了理繪的名聲和柳生家的面子。最終父親還是答應了把理繪嫁給了伊藤任生丸。」

  「可是！」這一聲開始，柳生老爺子的聲音里就帶上了憤怒，雖然他的表情沒有多大的改變，但是放在膝蓋上的手掌，卻不由自主的握了起來：「可是，在理繪嫁入伊藤家之後，他並沒有像曾經說的那樣，讓理繪得到幸福。反而在藉助柳生家的勢力將伊藤家發展壯大之後，漸漸地開始冷落了理繪。並且，我後來也發現，那天的晚上的事情，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單純……」

  「當然，這些，都是我們後來才知道的……」柳生老爺子苦笑一聲：「當年若不是看錯了伊藤任生丸這個人，理繪最後也不至於……」

  「那後來呢？」雖然柳生老爺子看起來心裡不好受，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後續。

  柳生老爺子調整了一下情緒，繼續說道：「後來，理繪身體就越來越不好。我最後見她的時候，一直問她在伊藤家的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的。可是她怎麼也不肯說，只是讓我多多照顧她的三個孩子。」

  我心底冷笑一聲，我道伊藤正廣為何會如此冷心冷情，原來根本就是伊藤家的會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柳生老爺子當年想問的，八成是理繪到底是不是他們伊藤家害死的？

  可是，理繪不說，他們也沒有任何證據，不能隨便把罪名往伊藤家的頭上扣。懷疑最終也只能是懷疑而已。

  「那時，我已經繼承了柳生家了，而伊藤任生丸也是伊藤家的家主了。伊藤家畢竟還要仰仗我們柳生家來扶持。他已經知道我對他起了疑心，故而在理繪過世之後，一直對柳生家示好，也沒再娶。但是……」

  「但您已經對他不再信任了，是嗎？」我把他接下來的話說了出來。

  柳生老爺子笑著點點頭：「既然看清了他是什麼樣的人，那自然沒必要再信任了。但對於伊藤家，這些年我還是會幫……」

  「因為您對您的妹妹，還心懷愧疚麼？」

  被我一語道破，柳生老爺子唯有苦笑：「你真的很聰明。如果理繪還在世，一定會很喜歡你。你一點也不像伊藤家的人。一點也不像！」

  我在心裡暗笑，我當然一點也不會像伊藤家的人。且不說我早已不是曾經的伊藤初見了，就只伊藤正廣害了我母親一生這一點，母親對我的教導也絕不會容得我有一絲伊藤家的痕跡。

  若只如初見，便可與君，兩不相欠。

  母親也和我一樣，是真心想斷了這段孽緣。所以我之前百般容忍，最後連血脈也藉由伊藤美惠來歸還，為得就是斷個乾淨，做到問心無愧，讓人找不到任何話柄。

  柳生老爺子長嘆一聲：「理繪走之前，拜託我好好照顧她的孩子。可自從正廣他和久美子結婚，並且繼承了名刀鬼切之後，一切都開始變化了。」

  有了名刀，就能夠參加名刀大會，接觸更多更大的勢力。伊藤家本來野心就不小，有了這個機會，怎麼還肯甘趨附於柳生家？

  伊藤家會變，那是必然的。若沒有名刀，以伊藤家的野心，也定然不會甘於在柳生家的手底下發展。

  當年，伊藤正廣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來接近我母親的麼？

  雙目微斂，我輕聲感嘆：「伊藤家的野心，縱是沒有那把名刀，也不會甘心於寄人籬下的。」

  柳生老爺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說得沒錯，不過，現在才是伊藤家真正動手的時候。」

  見我不解，柳生老爺子又繼續說：「伊藤家有了名刀，雖然不用凡事都靠我們柳生家了。可是，卻又得顧及山口家。」

  我眉頭一皺，道：「以伊藤正廣的為人，必定會為了自身利益不折手段。他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柳生老爺子很是驚訝地看向我：「你很了解伊藤正廣？」

  我搖搖頭：「跟他不熟，但也算交過手了。」

  對於伊藤正廣，我真的只當他是一個陌生人，畢竟我們連面也沒見過幾次。但這並不妨礙我對他的印象極差。一個能為了自身利益，連親人都利用算計的人，我不願意和他扯上任何的關係。

  柳生老爺子神色一暗，嘆道：「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這次伊藤家的家變，就是由伊藤正廣一手策劃。為的，不僅僅是奪得權。他的野心，遠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大。」

  我心下一轉，想了想，驚道：「難道，他想吞了山口組？」

  柳生老爺子雙眼一瞪，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女孩。這個孩子，竟然這麼快就猜到了。

  驚訝只是一瞬，柳生老爺子很快又恢復了原來的表情：「沒錯，伊藤正廣的確是想吞了山口組。如今的山口家沒有男丁，而唯一的外孫又是個女孩，雖然現在的名刀名義上是讓伊藤正廣來繼承，可那到底是久美子的陪嫁品。山口家一日在旁虎視眈眈，伊藤正廣就一天不能明正言順。」

  呵，又是這個名正言順。這四個字，看起來毫無用處，但若無這四字罩身，但什麼事都辦不成。名不正言不順，便如泰山壓身，永遠無法自在行事。

  「那這次伊藤家的家變，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我問。

  柳生老爺子沉聲道：「前段時間，不知為何，靠近西北方向麻倉家的地盤附近的山森里，開始騷亂了起來。傳言有很多妖怪出沒。伊藤正廣便以此為藉口，說美惠和久美子被妖怪附身了，所以把她們給軟禁了起來。伊藤任生丸得知後，喝斥過他，但沒想到他竟然乘機奪權，把伊藤任生丸也一併軟禁了起來。」

  柳生老爺子緩了口氣，又道：「伊藤正廣把整件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以伊藤任生丸重病為由，來參加了名刀大會。我雖然有察覺到事情不對，但也是在名刀大會之後，才把這整件事情給弄清楚。現在，伊藤家完全是伊藤正廣掌權，事情已成定局。伊藤家，真的是徹底變天了。」

  我沉著臉把柳生老爺子的話聽完。伊藤正廣隱忍至今這麼多年，會在這次名刀大會前夕發動家變，顯然是預謀已久。這些年，山口家因為一直沒有繼承人，而已經漸漸人心不穩。山口組的大佬畢竟也年紀大了，早已沒有人年輕人的那股衝勁。現在還能穩坐大佬這個位子，完全是靠往日的威名。

  但山口組因為沒有繼承人，組內已經派別橫生，內部亂成一團，為的，也正是乘山口組無主之機，好趁機奪權。

  但凡混黑社會的都是一樣，若有機會，誰都會想當號令天下的老大，而不會甘願當惟命是從的小嘍嘍。

  刀頭舔血，無非為揚名立萬，一呼百應。

  若想吞了山口家，現在這種情況，正是最佳時機。這次名刀大會之後，就算伊藤任生丸再出來掌權，也不會再有往日的效力了。

  在名刀大會的契約上簽名是的伊藤正廣，那麼自然是伊藤正廣說話才能算數。至此，伊藤正廣已經算是完完全全的伊藤家主了。

  而軟禁了伊藤久美子和伊藤美惠，也正是讓山口家沒了後路。這一舉動明顯會讓早就蠢蠢欲動的組內幫派的奪權利之爭，開始搬到檯面上來。對於那些人來說，伊藤久美子和伊藤美惠這兩個山口大佬的直系親署，雖然都是女人，但只要大佬還想著讓她們來繼承山口家，那便是他們最大的障礙。

  我想，伊藤正廣若是把她們兩個都殺了，那些想當山口組大佬的人們，恐怕都會開心地慶祝好幾天吧。

  這一連串的動作，端得是一環扣一環，連接緊密，完全按照了伊藤正光設定好的道路來走。只要山口家的內亂一起，那掌握了名刀和伊藤久美子母女的伊藤正廣便可坐收魚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