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3 聽話

  「原來是你！」楚君桓的眉間寫滿了後悔，他幾乎是瘋狂一般地朝著殿門外大聲吼道：「御醫呢，御醫……」

  本來已經稍稍平靜的雨夜，隨著他的一聲大吼，像是被撕開了一般，滿殿的宮人剛剛從稍稍的平靜中得到些許安生，繼而像是被從夢中驚醒一般，機械地忙碌了起來。

  這夜雨下得很疾很快，萱玉不禁抬頭望望天，自從她入王府，到如今，八年有餘了，何曾下過如此大的雨呢。想到現在一定是弱不禁風的娘娘，她的眸中亦閃起絲絲淚光。

  「萱姐姐，快些，寧妃娘娘那邊怕是等不了那麼長時間了……」發怔間，前來喚她的內官在面前溫軟提醒一句，萱玉這才收斂了淚光，趕快隨著內官疾步前去了。

  

  太極殿中的燭光搖曳，在風雨的飄搖中，忽閃忽閃，仿佛在傾訴著許久以來的不滿，她進入內殿，低著頭，用餘光瞄著床上的主子，待見到了那張蒼白得似一張白紙的臉龐以後，稍稍平靜了一點點的心，緊跟著揪起。

  慌忙地跪在地上，「奴婢萱玉，見過皇上，奴婢護主不力，特來請罪。」

  沒有應答……

  她將頭壓得更加低了，殿中來回迴蕩著的冷漠氣息，直直震懾得她不敢多說一句話來，甚至連呼吸也是很小心翼翼。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他微微的聲音傳來，「爾等暫且退下，留萱玉一人即可。」

  眾人領命退下，萱玉這才試著微微抬起頭，想要起身去看一眼自己的主子。

  那張蒼白的小臉，眉頭緊閉，仿佛受盡了什麼委屈。

  那雙幾乎沒有血色的小手，如今正在被她的皇上緊緊攥著，逃也逃不開。

  「皇，皇上……」萱玉不知道此時該做什麼，只得站在原地，輕輕喚著。

  楚君桓抬頭，冷靜的眸子緊緊盯著面前的這個貌似對雲陌忠心耿耿的宮女，良久才說道：「朕千算萬算，竟算不到，會是這種方式！」

  萱玉自然不明白楚君桓此時的話語裡面，究竟指的是什麼，「皇上節哀，許是娘娘的身體還未好全，娘娘還年輕，日後有的是時間……」

  楚君桓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語一般，喃喃自語道：「朕整整尋找了近一年，不想會是這種後果，命運弄我，命運弄我啊！「

  這句話，萱玉徹底聽不懂了，只得沉默。

  恰好此時，殿外一聲音傳入，「連御醫到！」

  楚君桓忽然像是被注進了靈魂一般，眼睛發亮，直直盯著門外。

  門外的青年男子高大俊秀，身後披著暮色的光輝，眉眼間帶著些雨中奔波的疲倦，疾步進入殿內，仿佛不用人提醒一般，他有著天生的感應。

  「連兄，朕要她活著！要孩子活著！」楚君桓在連知身後叮囑，連知亦是頭也不回，直直奔向他的病人。

  認真替她把了很久的脈，越到後來，他的表情便愈加沉默了，殿中剛剛因為御醫的到來而稍稍有的和緩氣氛，如今卻比剛剛更加緊迫了，大家屏氣凝神，不敢多說一句話。

  窗外一陣風颳過，呼呼的風聲顯得比往常更加嘯肅。

  連知這才將帕子從雲陌的手腕收好，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來。

  「皇上，娘娘這身子，需要調養……」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有些艱難，這個女子的身體狀況，是他出師以來，見過的最複雜的情形了，身體內有一種莫名的毒素，加上又有孕……之前他已經儘自己所能用藥想要保住孩子，誰知道，竟然還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孩子呢？」楚君桓思索了一會，這才幽幽問道。

  連知微笑，「臣要同皇上進一步說話……」

  楚君桓這才想起了，殿中還有一干宮人，便命令他們退下了。

  連知這才說道：「之前娘娘體內中了暗教之毒，極其陰寒，本不利有孕，即便臣用盡畢生所學，能夠幫娘娘保住胎，亦不能保證娘娘能夠產下正常胎兒。如今亦不知是怎麼回事，娘娘既然小產，還請陛下能夠讓娘娘好好休養，待臣尋找解毒之法。」

  楚君桓沉默，臉上是一種極其難受的表情……

  「你可知，她是誰……」

  「臣不知。」

  「這便是那夜臨安的女子，朕命人尋找的女子！原來銷聲匿跡，竟然是在朕的身邊，你說，朕怎麼那麼的愚昧，竟然不知是她？」這句話，他說的極其痛心疾首，「這是對朕的懲罰嗎？是嗎？」

  連知撇嘴，似是不願意說話那般，緊接著又輕輕吐出一句，「若這是懲罰，那也太過輕鬆了。」

  楚君桓怔住了……

  剩下的是連知遠去的身影。

  「嫣嫣……」楚君桓上前去，又拉住了她的手，似在深思。

  過了半個時辰，一個小內官上前來，端著的是一碗濃黑的湯藥，「啟稟陛下，這是御醫給寧妃娘娘的方子。」

  萱玉想要上前端過那碗藥餵自家娘娘，不料卻被楚君桓伸手攔了過去，「朕來吧……」

  萱玉忽然感到一陣感動，眼睛有些酸酸的，自從她七歲進入王府以來，從未見過王爺對哪個女子這樣上心的，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便由著楚君桓將那碗端走。

  看著那碗藥被楚君桓一勺一勺溫柔地餵到了自家娘娘口中，萱玉竟然替自家娘娘感到一些興奮，如此下來，娘娘醒來以後，封后指日可待，便再也不用被玉妃那幫子人欺負了！

  雲陌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中，她還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同爸爸媽媽快樂地在遊樂場中玩，他們一起坐過山車，呼呼而過，很開心。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過山車仿佛脫離了軌道，一直向著天空沖了過去……

  雲陌體驗著從未有過的失重……但是回頭，卻看到了爸爸媽媽開心的笑臉，她也跟著笑了。

  事實迴轉，她十五歲的時候，爸爸要她去美國讀書，雲陌不答應，然後，媽媽便收到了離婚協議書。

  她不要這個家庭破碎，只得哭著告訴爸爸，「嫣嫣聽話，聽話……」

  忽然一陣傷感，她竟然流出了眼淚，口中喃喃道：「嫣嫣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