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55 那個女孩

  顧念琛卻當真離開了別墅，只留了幾個人在別墅照料岑之喬。

  她不知他是因為生氣還是別的，卻也無心知道，如今的她，只一心想著好好的調整情緒，好好的將孩子生下來。

  

  之後的幾天都是在別墅里度過的，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屋裡看書。

  大抵是顧念琛授意，看著她的那幾個人買了一大堆的雜誌回來，卻獨獨將她的手機沒收，甚至整棟別墅，連個電腦都不見。

  岑之喬也不理會，他知道這一次顧念琛也真的惱了，以為她要傷害孩子，所以才會將她禁錮。

  她也懶得解釋，心裡卻是苦笑--她的孩子，她保護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想要去傷害？

  竟有些失望，到底顧念琛是不相信她，還是什麼？

  天氣倒是很好，在經歷了幾天的嚴寒之後，竟然升起了太陽。

  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眺望著遠處的海岸，日光灑下，落在平靜的海面，也不知是海水還是結了冰的平面，閃著粼粼的波光。

  不覺間，唇角一揚，這樣的天氣，似乎很適合出去走走。

  說做就做，拿了外套披上，轉身下了樓。

  當下就有兩個人堵了上來，其中一個伸手拉住了岑之喬的去路：「嫂子，老大有吩咐，要您好好休息。」

  分明是那樣恭敬的語氣，岑之喬卻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掃了那人一眼，沒說話，只是徑直的越過兩人走了出去。

  那兩人哪裡敢讓她出去，忙不迭的追上：「嫂子。。。」

  「我要去海邊走走，你們擔心我跑了可以跟著，如果做不了主就給顧念琛打電話。」岑之喬淡淡的開口，手撫著小腹，卻沒什麼好臉色。

  那人見狀，忙不迭的掏出了手機走到了一旁，當真給顧念琛打了電話過去。

  岑之喬就站在那裡靜靜瞧著，有海風從窗子縫隙間透了進來，涼爽又清新，她禁不住的深吸了一口氣，那人就已經掛斷電話走了過來。

  「嫂子，老大讓您不要走遠。」

  話音剛落，岑之喬已經邁開了腳步。

  悶了幾天著實憋壞了，從前就算她不是什麼坐不住的性子，卻也從未被悶在屋子裡這麼多天，如今一出來，竟然像是從籠子裡飛出來的小鳥兒，說不出的輕鬆自在來。

  她不禁揚了揚頭，雙手張開做出擁抱大海的模樣，任由海風拂過面頰，涼人心扉。

  「你也住在這附近嗎？」正兀自沉浸在大海的遼闊當中，身後卻忽然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岑之喬卻依舊聽了個清清楚楚。

  她回了回頭，就見一個包裹嚴實的女孩子站在她的身後。

  模樣看起來十分的年輕，生的也是個美人痞子的模樣，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

  不覺間，岑之喬一笑：「算是吧。」

  「算是？」女孩子挑了挑眉。

  岑之喬點頭，那廂原本跟著她出來的那兩個人預備上前，卻被她一眼忘了回去，她揚了揚眉：「你們遠遠跟著就好。」

  女孩子方才有些不解：「還有別的人在嗎？是你的朋友？」

  這話卻讓岑之喬一愣，又看了眼前的女孩子一眼，這才意識到她的不對勁。

  一雙眼睛很大很美，卻十分的平靜，像是沒有焦距一般的，緩緩落向她的方向。

  岑之喬一怔：「你。。。」

  「我的眼睛看不到，不過聽聲音，應該是男人的呼吸聲，而且還是兩個人。」女孩子狡黠一笑，不似剛才的溫和冷淡，那笑容倒是十分的明媚，似乎能將冰雪融化掉。

  岑之喬的心下一軟，原來真的看不到啊！

  「怎麼不說話？我說對了沒有？」她的沉默卻讓女孩子有些不解，笑容稍稍斂了斂，偏頭『望向』了岑之喬。

  岑之喬方才收起了憐憫的目光：「對的，是兩個人，你說對了。」

  「我就知道，從我眼睛看不見了到現在，還很少有我猜不對的時候呢。」女孩子彎了彎唇角，語氣里隱隱有得意的意味在其中。

  岑之喬也跟著一笑：「那你猜猜這周圍還有沒有別的人。」

  也許是這兩天太過無聊的緣故，也許是許久未曾與人交談的緣故，也許是梅子過世之後她太孤單的緣故，對於這個笑容溫暖的女孩子，沒來由的，心中生了一絲的好感，話也多了起來。

  女孩子卻只是揚了揚眉：「我想。。。應該還有一個。。。」

  憑著感覺衝著岑之喬揮了揮手，觸碰到她的衣服，她有摸索了兩下，最後撫上了她微隆的小腹，笑容瞬間湧起：「果然。。。」

  這一下倒是讓岑之喬有些驚訝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若說跟著她的那兩個人會發出聲音，可孩子在她的腹中，這個女孩子怎麼可能知道？

  女孩子卻低低一笑：「因為呼吸啊，你的呼吸有些沉，但是我聽你說話又不像是個胖子，所以才猜想著會不會是有了寶寶。。。」

  岑之喬這才恍然：「看著你年紀不大，沒想到懂得還挺多。」

  「那當然了。」女孩子眯了眯眼，縱然沒有焦距，卻有些可愛的眯在了一起：「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是學中醫的，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所以我用耳朵也能聽到很多訊息。就像是你，說話的時候有些急，明顯是心浮氣躁的表現，聲音又有些低，說明你情緒不佳，呼吸急促，證明你的身體也不太好。。。」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就往海岸外沿的避風亭走了過去，她說的極慢，聲音也很輕，岑之喬卻聽得仔細，末了，有些崇拜的望向了這個分明看起來很稚氣，但是說起話來有些老成的女孩子。

  「那中醫上有沒有什麼調理的方法？」

  女孩子笑了笑：「可以開些中藥調理一下，當然了，多出來走走曬曬太陽，然後保持心境開闊更重要。」

  岑之喬點了點頭，還要說什麼，卻聽對方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女孩子沒接，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明媚了起來。

  「我得回去了，你也回去好好的養身體，等改天有時間我給你開個調理的藥房。」

  她似乎對這邊很熟，手裡甚至沒有拿盲人棍，就那麼沿著原路走了出去，眼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視線中，岑之喬才猛的拍了一下頭。

  聊了這麼久，竟然連名字都沒問。

  算了，海灘別墅也不多，想來以後還能碰上。

  女孩子走了之後，她又沿著海邊走了一會兒，海風吹在身上當真是舒服，若不是夜色降臨，她都不想回去。

  顧念琛也回來了，正在別墅外等她，見她回來，當下就迎了上去：「回來了，出去轉轉開心嗎？」

  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不錯，不似前兩日的冷漠，聲音也溫和了許多。

  岑之喬卻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就徑直的越過他的身子上了樓。

  「喬喬--」

  顧念琛的好心情一掃而光，臉色陡然一沉。

  跟著上了二樓，門一關上，他就一把扯住了岑之喬的手腕：「怎麼又生氣了？剛才我看你回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獨屬他的氣息竄入了鼻息間，岑之喬回了回眸，淡淡睨了他一眼，不怒反笑：「好好的？你害死了梅子還指望我好好的？還是說你把我關在這兒也是想我好好的？」

  她眼中的冷淡意味甚濃，直刺的顧念琛心尖兒一顫，神色驟然就冷卻了下來：「岑之喬，你非得這樣麼？」

  手指一緊，死死的扣在她的手腕，手背上，青筋暴起。

  痛的岑之喬幾乎要呻吟出聲，卻死死的咬住唇，只是望著他，挑眉：「哪樣？我應該哪樣？又能哪樣？」

  「岑之喬。。。」顧念琛出離憤怒，分明知道現在的自己情緒很反常，卻也控制不住，因為她也反常，那昭然若揭的疏離之意，讓他心驚，好像她隨時都會離開他身邊一樣。

  他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她，岑之喬，是他的女人，一輩子都是。

  「有事嗎？」巧笑嫣然，像是面對著不相干的人，狠狠的刺傷了顧念琛的心。

  他猛的就抓緊了她的衣領，稍一提力，就將岑之喬拽到了他的懷中：「你就這麼恨我？」

  「是，我恨你，跟恨楚翹一樣的恨你！」她仰頭，毫不畏懼的對上他的眸子，一字一頓說得清楚。

  顧念琛的身子猛的一顫：「好，好好好！」

  連聲道好，卻一點喜氣都沒有，一把將岑之喬推倒在床上，轉身，順手就抄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

  「殺了我幫梅子報仇如何，你，我，還有孩子乾脆一起下地獄，如何？」

  刀子扔到了她的手邊，寒光乍現，那樣的刺眼，岑之喬的身子一顫，手也跟著抖了起來。

  殺了他為梅子報仇？

  她真的顫著手拿起了刀子，卻是顫顫悠悠的不知該如何動作，真的要殺了他？

  「動手啊，不是恨我嗎，殺了我啊！」顧念琛卻忽然激動了起來，抓住她的肩膀，劇烈的搖晃著，語調兒亦是拔尖兒。

  岑之喬一陣的頭痛，她恨他沒有救了梅子是事實，可是要他去死，她也從未想過，更沒有想過要殺了他。

  「不要，不要--」她猛的就搖起了頭，手更是不住的往後縮，奈何身子被顧念琛圈著，根本動彈不得，她只能拼命的呼喊：「顧念琛你別逼我，你走開，走開啊。。。」

  「刺啦--」掙扎間，刀鋒滑過顧念琛的手臂，頓時就有血涌了出來，嚇得岑之喬一聲驚呼：「啊--」

  「嘭--」

  正在這個時候，房門卻被一腳踹開，轟隆的門響，和著岑之喬的尖叫，在整個海邊迴響開來。

  「靠，你們在做什麼！」

  霍東莛一聲低罵，顯然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隨即的，就快步上前，一把搶過了岑之喬手中的刀。

  還有鮮血從上面滴落，落在光潔的地面上，迅速暈染成了一朵朵綻放的花兒，岑之喬靜靜瞧著，忽然就忍不住趴在那裡乾嘔了起來。

  胸口翻江倒海的不舒服，分明晚飯還沒吃東西，可是依舊想要吐，難過的厲害。

  「你沒事吧？」霍東莛見狀，先將顧念琛拖到了門外，這才折返了回來查看。

  岑之喬卻只是蹲在那裡，不住的搖頭：「為什麼非要這樣，到底想要怎樣。。。」

  語氣里盡然是無助的意味。

  霍東莛的眉頭不覺一蹙：「你。。。別哭了，懷孕的時候不能情緒激動。」

  安慰人的話他並不怎麼會說，只能儘量讓語氣聽起來平和一些，也不知道岑之喬聽清了沒有。

  出去的時候顧念琛依舊靠在牆上，手臂還往外淌著血也渾然不覺，只是望著高高頂棚延伸下來的吊燈發呆。

  見霍東莛出來，他才回了回神望了過去，眼底還有駭人的充血，臉上的神色亦是疲憊：「她。。。沒事吧？」

  哪裡有平素的意氣風發，分明變成了為情所困的瘋子，霍東莛眉心一蹙，就嗤了一聲：「既然如此擔心，又何必要傷害，你看看你們兩個，像什麼樣子！」

  顧念琛的臉色更黑了：「問你你就回答，廢話那麼多！」

  這個世上能夠讓他無奈的只有岑之喬，不是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誰是誰的劫。。。大抵，岑之喬就是他那一道怎麼都跨不過去的劫吧。。。

  「情緒不大好，我看著她臉色也有點不對勁，念琛，她的身體。。。」

  「瞳瞳呢？你這回不會是自己跑過來度假的吧？」顧念琛忽然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霍東莛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頓時就扔了一記拳頭過去。

  「靠，你小子這個時候惦記起她來了，好事咋沒想到還有那麼個侄女。」

  顧念琛翹了翹眉梢：「廢話這麼多，想打架還是怎麼著？」

  「靠，打就打，誰怕誰啊！」當真撩起衣袖子來。

  顧念琛卻只是白了他一眼，轉身下樓撥通了一個號碼：「瞳瞳，我是顧叔，方便過來我這邊一趟嗎？」

  *

  連映瞳很快就趕了過來，門一開，就竄到了顧念琛的懷裡。

  「顧叔，真的是你，你什麼時候來這邊的？」語氣里是止不住的欣喜。

  顧念琛方才環了環手臂，唇角不覺一揚：「有段日子了，卻不知道你們也過來了。怎麼樣，最近好嗎？」

  語氣里盡然是寵溺的意味，連映瞳忙不迭的點頭：「好著呢，就是想顧叔了，可是霍東莛不讓我到處亂跑，而你又不去我們那邊，所以總也見不到。」

  「哈哈--」撅嘴撒著嬌，引得顧念琛不住一笑，是因為她，也是因為她的那一句直言不諱的霍東莛。

  只是霍東莛的臉色卻不怎麼好，一把從顧念琛的懷中將連映瞳抱了下來，轉而放到了沙發上：「瞳瞳，我說過多少次了，我是長輩，不能連名帶姓的叫我，要叫我叔叔。」

  「可是你不是霍東莛嗎？」連映瞳沒有焦距的雙眸一眨不眨的『望向』霍東莛的方向，感受著他的氣息在身邊，心裡無比的安心。

  可是霍東莛卻越發的不安心，半蹲著身子與她平視，溫聲道：「我是霍東莛，也是你的叔叔，所以以後也要像叫念琛那樣的稱呼我，知道了嗎？」

  「顧叔是故事，你是你，你們不一樣。」連映瞳卻搖了搖頭，目光堅定的反駁了一句。

  霍東莛也無奈了。

  他總說顧念琛對岑之喬沒有辦法，那他又何嘗不是，對這個小他十多歲的侄女，毫無招架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