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口述當年事

  「二夫人人雖好，不過，三夫人就不是那麼好說話了。」小芳道，「三夫人精明能幹，得理不饒人，而且勢利得緊。姐姐，以後，你可要注意點。別看現在她對你還好，那是因為你剛來。」

  「對，對，小芳說得沒錯。」小草也贊同道，「她對我們這些下人總是兇巴巴的。府里的下人，沒幾個喜歡她。」

  聽她們這麼一說，丁曦蘭更加確定了自己對柳如霜的初次印象沒錯。突然，她似想起了什麼似的，道：「小芳，為什麼大夫人沒有出席昨晚的盛宴？本來那樣的場合應該是少不了她的。還有，為什麼大夫人一個人住在西苑，沒有和雷伯伯他們住在南苑？」

  小芳和小草聽她這麼一問，彼此對望了一眼，卻都沒有開口。

  「怎麼了？」丁曦蘭見她們如此驚恐，更加想知道其中的緣由。

  「姐姐，本來這事是不能說的，可是，我們是姐妹，我們也不會瞞你。」小芳說完，示意小草到門口守著，有什麼動靜立即出聲提醒。

  丁曦蘭見她如此謹慎，不由得也緊張了起來。如果是別人的事，她或許不會在乎。可是，這是雷府的事，雷家有那麼多人對她好，她也想為雷家做點什麼。

  

  「這話說來有點長，十年前，我和小草進府的那會兒，三夫人還沒嫁給少爺。那時候，大夫人和二夫人相處得挺好，雖然，大夫人和少爺有時會吵架，不過，不久又會和好。直到那年八月分，少爺突然要迎娶一位揚州名妓，就是三夫人。大夫人當然不同意，老爺和老夫人也堅決不肯，二夫人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我想她心裡肯定也不樂意。」

  「後來，少爺說，三夫人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他不能讓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老爺和老夫人聽他這麼一說，心也軟了，畢竟，那也是自己的孫子。兩位老人家都同意了，大夫人再反對也沒有用。三夫人就這樣，嫁進了雷府。蘇州首富之子迎娶揚州第一名妓，在十年前， 這可是轟動蘇州、揚州的大事，不過現在，恐怕人們也淡忘了。」

  「大夫人見木已成舟，也沒法子。三夫人已經有了六個月的身孕，那也就是說，少爺早就背著她和三夫人來往，那一口氣憋在心裡她受不了，整天藉機跟少爺吵架，老爺和老夫人勸也不好使。少爺知道心中有愧，也就讓著她，一時間，倒也相安無事。」

  「誰知三個月之後，就在三夫人快要臨盆的當口，發生了一件讓大家震驚的事情。」

  丁曦蘭的心不由得緊繃了起來。

  「三夫人流產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不過，好在救護及時，大人的命保住了，小孩子，卻沒了。我聽人說，是個男孩。老爺和老夫人一聽說他們的孫兒沒了，也難過得幾天吃不下飯。少爺氣不過，追問當天的情形，三夫人不肯說，少爺就問她的貼身丫鬟小瑩，小瑩開始也不敢說了。後來被少爺逼問得急了，她才吞吞吐吐的說是大夫人下的手，說那天，三夫人在花園裡散步，大夫人也正打那過，三夫人跟大夫人打了聲招呼，大夫人沒有搭理。三夫人就拉著大夫人的手，想叫她過來坐坐，誰知道大夫人手一推，把三夫人推倒在地，三夫人就這麼流產了。」

  「少爺一聽，立即過去追問大夫人。大夫人也承認了，她是氣不過少爺對她好，所以，她才這麼做的。少爺見大夫人都承認了，就很生氣，想休了大夫人。老爺和老夫人不同意，說再怎麼說，大夫人也是少爺的結髮妻子，也是小少爺的母親，是雷家的功臣。少爺念在大小姐和小少爺的分上，就沒有休大夫人。不過，從那以後，少爺就再也沒有去過大夫人那，也不准大小姐和小少爺去大夫人那。」

  「一段日子之後，大夫人就搬到了西苑那間佛堂，再也不見任何人，老爺和老夫人勸也不管用。他們就只好命下人每天送飯給她吃。不過，每回送飯的下人都會被罵回來，雷管家就親自送飯給她。好在，大夫人對雷管家還是挺尊重的，倒也接受了。」

  「這件事發生以後，少爺就吩咐誰也不要再提，也不准再提大夫人。而三夫人，雖然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不過，她對大小姐和小少爺挺好的，連三年前，大小姐出嫁的那會兒，她也忙前忙後張羅，倒像極了大小姐的親娘。老爺、老夫人和少爺見她這麼大度，也就慢慢喜歡她了，少爺更是寵愛她。」

  小芳說到這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這幾年，大夫人脾氣似乎好了點，下人們送飯去，也不罵他們。不過，誰要進去打擾她，一樣會被罵出來的。」

  丁曦蘭聽她講完之後，總覺得不對勁。按說大夫人如果真的要害三夫人，她沒必要當著小瑩的面推她，這其中一定另有乾坤。不過，她也不相信，三夫人會說謊話。如果不是大夫人推她的，那就只能是三夫人自己故意跌倒，天下有哪一個母親會拿自己的孩子性命開玩笑，更何況，一個弄不好，就是一屍兩命啊。看來，事情的真相，只有大夫人、三夫人和小瑩知道。

  「那小瑩呢，還在府里麼？」如果小瑩現在不在府里，那麼，這事，很可能就有蹊蹺了。

  「小瑩九年前就離開雷府了，說是要嫁人，三夫人還送了她好多首飾珠寶呢。」

  小芳聽著丁曦蘭的意思，似乎……

  「姐姐，難道你認為這件事……」

  「別瞎想。」丁曦蘭打斷她的話，如果三夫人真的是這麼狠毒的話，那麼，她們知道多了，會很危險的。「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呀，別問那麼多，有的時候，知道的越多，越危險，知道麼？」

  「哦。」小芳對丁曦蘭的話倒是沒有懷疑。

  「小芳，十年前，你才多大，怎麼記住這麼多事？」丁曦蘭忍不住問。

  小芳一聽，立即笑了，「姐姐，不是我自誇，我的記性還真不賴。我見過的人或者聽過的事，一般都會記得的。如果你問小草，我恐怕她連小瑩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當年的事，估計她也忘得差不多了。」

  如此說來，小芳還記得小瑩的長相，這是好事。丁曦蘭琢磨著，是了，小芳幼年經歷過那麼慘的事情，她肯定要成熟許多，比小草也要懂事許多。

  「那少陽有沒有去看過大夫人？」

  「你是說小少爺啊？」小芳忍不住嘆氣道，「從那以後，大小姐和小少爺就和大夫人疏遠了，倒和二夫人、三夫人非常親近。大夫人搬到西苑這麼多年，大小姐和小少爺也不曾來看過，就連大小姐出嫁，都沒人來告訴大夫人。大夫人還真是可憐，以前吧，是少爺不讓大小姐和小少爺去見大夫人，現在呢，他們都長大了，竟都不願意去看望自己的親娘。」

  這個雷少陽，也太沒心肝了，丁曦蘭心裡頭罵道，就算大夫人千錯萬錯，她也是他的親娘啊，更何況，他們離得這麼近，竟是不願意去看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