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束手

2024-05-07 03:09:04 作者: 大篷車

  兩邊百姓聽到雷虎的喝聲,連忙紛紛向一旁躲開。一進大堂,便見地上一溜兒擺開十幾具屍首,個個都是渾身血污,不知被斬了多少刀。

  屍首一旁,還有一個人躺在門板上,面色慘白的嚇人。自胸間至小腹處,衣衫碎裂,一道老長的血口子赫然在目。

  

  鮮血不斷湧出之際,將半邊身子都染透了。能看得出來,傷口上沾滿了草屑和血糊糊的粉末,想來是當時採取的一些急救之物。

  這人應該就是那個於七了。在他身旁,韓鐵帶著兒子水生,並七八個漢子圍著,人人都是滿面的悲憤。

  此時見到孔茂走來,韓鐵面色鐵青,躬身一禮道:「小民韓鐵見過大人。」

  孔茂掃了一眼眾人,點點頭,溫聲道:「韓壯士,此乃縣衙大堂,你當管束好部眾,不可放肆喧譁。且待曾大人過來,必會給爾等做主的。」

  這話一出,漕幫眾人紛紛大怒。

  「屁的給咱們做主!真要做主,就立刻出兵去剿了那些湖匪去!」

  「嘿,你指望他們去剿匪,怕不把頭髮等白了。還是先救了七哥的性命才說別的吧。」

  「對對,你們非把咱們截了來,咱們七哥若是因而去了,絕不與你們干休!」

  堂上一片聲的怒喝,孔茂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剛聽雷虎說了,發現這些人的時候,漕幫的人也在場。作為官府一方,牽扯到如此多的命案,自是不能任由他們回去,這才有截了來一說。

  可如此一來,這事兒便也棘手至極了。萬一那於七在這兒咽了氣,這幫人藉此鬧了起來,縣衙怕是抖摟不清了。這事兒還要看韓鐵的,希望他能明些事理。不然,有道是民心如鐵,官法如爐,鬧到最後,只怕對他們並無好處。

  他沉著臉,目光向韓鐵瞟去。韓鐵壓著心頭火氣,大手一揮,阻住了眾人的吵嚷,定定的看著孔茂道:「大人,此刻我兄弟命在垂危,還請大人恩准,先讓咱們救了人再來問案。」

  孔茂嘆息一聲,點頭道:「爾等放心,我已著人去請劉一針先生了。此時便你們再抬回去,還不是一樣處理?沒的卻浪費了時間,誤了你兄弟的性命。且稍安勿躁,再等片刻。」

  韓鐵聽聞已然找了劉一針,這才面色稍松,點頭應下。正在此時,外面傳來一片聲的呵斥,人群分開,幾個人已是快步走了進來。

  孔茂抬眼一看,連忙迎了上去,躬身道:「下官江陵縣丞孔茂,見過同知大人,見過知縣大人。」

  走在最前的,原來正是荊州同知杜希同,身旁的是江陵知縣曾維和縣尉羅懷水,後面還跟著一班府衙的衙役。

  杜希同面色陰鬱,輕輕頷首,自往堂上坐了。曾維也不理孔茂,緊跟著在案後去坐。此事既是發生在江陵縣,理當有縣衙先問。而作為同處一城的府衙,便由同知出面代表旁聽,以便回報知府,是以,只在一邊坐了客座。

  羅懷水不屑的斜了孔茂一眼,這才顛著屁股跟了過去。孔茂面上不露聲色,直起身往旁一站,不聞不問了。

  曾維在案後坐定,眾衙役分列兩旁,將一干人等圍在中間。待到各自站好位,曾維舉起驚堂木,正要拍一下,按程序訊問,卻聽外面又是一陣喧譁,抬眼看去,卻是劉老道背著藥箱,急匆匆走了進來。

  老道昨晚極是痛快,花魁大賽結束後,跟蘇望、唐瀾二人直直喝道上午才各自歸家。本想洗漱一番,好好補個覺,哪知不等在榻上躺穩了,就被縣衙的人拖了過來。

  老道一身醫術精絕,江陵一地大小官員都與他有些交情。他這一來,便杜希同那張千年陰雲的臉,也難得露出幾絲笑容,連忙起身相迎。

  他一起身,曾維、羅懷水哪裡敢怠慢?尷尬的放下驚堂木,曾維也跟著起身來迎。

  老道連施禮都來不及,只向幾人點點頭,就往於七身前走來。韓鐵滿面激動的迎上,抱拳道:「先生,你可來了,快請救救我七弟。」

  老道拍拍他肩膀,嘆息道:「韓老弟休急,老道自當盡力而為。」說罷,在於七身旁蹲下。

  韓鐵連忙招呼眾人讓開,讓堂上更加光亮一些。老道先低頭看了看於七傷口,面上已是變色,隨即又再搭上於七的腕脈,臉色已是越發沉重起來。

  旁邊杜希同和曾維等人都是緊張的看著他,韓鐵見他面色沉重,不由心中驚惶,顫聲道:「先生……」

  老道也不理會,微一沉吟,隨即打開藥箱,取出幾根金針,又拿出段蠟燭點著。將金針在火上炙烤幾下,這才雙目一凝,手中金針如迅雷閃電般在於七身上插入。

  待到插完,兩手齊動,或捻或提,不斷在幾枚針尾處動作著。半響方才停住,又從藥箱中取出一隻碧玉小瓶,捏開於七的嘴,將小瓶傾斜在他口邊,小心的滴了幾滴。

  幾滴明黃色的液體下去,不一會兒,於七手足微微一動,胸間起伏漸漸強勁起來。

  堂上眾人齊齊吁出一口氣來,韓鐵也是面上大喜。老道卻搖搖頭,滿面沉重的站起身來,轉頭看看韓鐵,長嘆一聲道:「韓老弟,老道無能,救不得他性命。」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變色,韓鐵身子一震,急上前兩步,一把抓住老道,哀聲道:「先生,怎會如此?他這會兒不是好多了嗎?不行您那瓶里的藥,都給他餵上就是。如需銀錢,便傾家蕩產,咱們也出了。」

  老道苦笑道:「韓老弟,以你我交情,又談的什麼銀錢。他外傷太重,我剛剛以針灸之術,再佐以丹參提命,才讓他稍稍恢復元氣罷了。丹參汁雖能提命,卻終不是可奪天的神藥,我,唉,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韓鐵滿面慘然,緩緩鬆開扯著老道衣袖的手,踉蹌退開兩步,虎目中不由流出淚來,喃喃道:「終是救不得嗎?我的好七弟啊……」

  他身為頭領,強自撐了許久,這一刻得知徹底沒了希望,再也忍不住悲傷。一個鐵骨男兒,不由的涕泗橫流,終是落下淚來。

  眾漕幫漢子盡皆一片悲聲,堂上堂下眾人看的也是滿面唏噓。正自滿堂陰雲之時,老道忽然記起了什麼,急叫道:「韓老弟且慢悲傷,有一人,或許能救的了他…….」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