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燃燒的城（下）

  凌子寒感覺很疲倦，很虛弱，仿佛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體內的生命力正在源源不斷地流逝

  以腦波來操縱那麼多東西，本來就消耗很大，而方誠他們研製出來的轉化腦波的頭盔只能算是雛形，並不成熟，全靠凌子寒兩度變異、超級進化的腦神經彌補了其中的缺陷，這才能運用自如，使計劃順利進行他集中精神，連續工作了一天一夜，卻滴水未進，就算是個健康人也吃不消，更何況他病體未愈，狀態低迷行動時他全神貫注，幾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身體，所以還不覺得，這一安靜下來，就立刻感覺有些撐不住了

  在遙遠的九宮城，衛天宇和童閱看著屏幕，心裡都很擔憂，卻無可奈何按照安全規程，行動未結束之前，密室絕對不得開啟，他們就算再心疼凌子寒，也不敢拿城中一億多人的安危開玩笑

  指揮中心裡的其他人稍微粗心一些，看凌子寒行動時乾淨利落，絲毫不見虛弱之狀，就沒想到那麼多在他們的潛意識裡，把凌子寒隱伏不動的那二十個小時看作是在休眠狀態，所以也就以為他休息得很好，現在不過是走動了一下，又沒有與敵人遭遇，自然沒事

  他們借著凌子寒的視野看著他面前的主控電腦屏幕，衛天宇始終沉默，雷鴻飛和林靖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凌子寒的下一步行動，是通過電腦安置好手提箱式核彈、引爆武器庫，還是親自過去手動操作對於他們來說，除了親身前去，沒有別的辦法，但是凌子寒卻總有著他們意想不到的神奇手段，或許不必親力親為，搖控著就能把事情做好

  

  凌子寒收斂心神，無思無想，這才算是真正休息了一會兒指揮中心的人都以為他在思索對策，於是也沒有提出疑問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凌子寒從真正的深層睡眠中醒過來，感覺好了很多，頭腦也恢復了清醒敏銳

  兩個武器庫里都有定時炸彈，數量還不少，有些手提式飛彈上也有定時引爆裝置，都可以遠程遙控地下城由幾個國家組成了臨時的聯邦制機構進行管理，其中有軍事部門，凌子寒很快就破解了作戰部的防火牆，進入他們的指揮平台，將武器庫里和部署在地下城各處的炸彈、飛彈遙控聯接上，啟動定時引爆裝置，全部定在一小時後爆炸

  做完這些，他再仔細想了想，又將衛天宇給的鎖定程序啟動，也定在一小時後執行

  抬頭看了看四周，安靜的機房裡有單獨的能源供應，至今始終在運行，來自天外的物種畢竟不能在短時間內搞清楚地球上的各種科技，所以還沒有想到切斷電源，不過，即使現在切斷，也已經晚了，一小時後，這個城市必將被徹底炸毀

  凌子寒打開密門，大步走出，合金門無聲無息地在他身後落下他操縱的機器人抬起手來，握緊拳頭，狠狠砸在門邊的身份識別器上那個先進的智能化精密儀器閃過一串火花，變成了一堆破爛現在，誰也無法進入機房了

  這一拳就像砸在了方誠、雷鴻飛和林靖的心上，三個人眉開眼笑，湊在一起嘀咕等凌子寒完成任務，休養好身體，總裝備部研製的新型武器將會有一個突破性進展，三個將軍都盼望著那一天早日到來

  被外星物種占領的城市仍然一片寂靜凌子寒走過通道，終於找到一輛斜斜地橫在路上的交通車這種車也是中國製造，他很熟悉，坐上去就調出交通圖，伸出一根手指點擊要去的目標交通車立刻啟動，輕巧快捷地直奔目的地

  路上偶爾能看到一、兩個人，男女老少都有，一時也看不出什麼規律來凌子寒沒功夫去仔細觀察，一路加速，全力趕向手提箱式核彈的所在地

  一共要去四個地方，第一層和第三層各一個，第二層兩個如此重要的東西，各個恐怖組織的首腦都是放在自己身邊，有的擱在專門的保險柜里，有的派人輪班看管這些當然都難不住凌子寒，開保險柜的技術雖然他比不上趙遷，但也足以與那些國際知名大盜相媲美，而擔任守衛的那些剽悍的恐怖分子此時都已經成為「活動殭屍」，不再有正常的智商，所以他的行動很順利即使那些不明物種有思維，也只是看到一個沒有生命跡象的機器人走進來，從他們身邊過去，就像開柜子拿碗碟一般，穩穩噹噹地在保險柜前搗鼓一會兒，然後打開門，將裡面的小箱子拿出來，提在手上，再經過他們身邊，大大方方地出門，上車離去，從頭到尾沒有半點可疑之處

  凌子寒自信自己的行為沒有引起城裡某個強大存大的懷疑，但是他卻仍然很謹慎，坐在車上反覆思考著行動計劃等拿到第二顆手提箱式核彈時，他便下定決心，把行動步驟改了一下，先操縱著交通車進入電梯，徑直上到地面

  外面依然陽光明媚，天地一片晶瑩淡藍，如水晶宮般美麗他看了一下那些神情呆滯卻行動自如的人們，心裡再次覺得難受，手上的動作卻十分迅速他將兩隻手提箱放到地上，打開箱蓋，啟動了定時引爆裝置，時間卻定在二十秒鐘當鮮紅色的計時數字開始飛快減少時，他跳上車，掉頭開進電梯，按下第三層的按鈕

  金屬門無聲關上，高速電梯飛快下行，不到二十秒就停在了第三層

  凌子寒操縱著交通車駛出電梯，便感覺到一陣劇烈的震顫傳來，接著電梯井就整體坍塌，碎裂的岩石、崩潰的金屬板壁、線纜、塑膠管等等東西轟然砸下，飛濺起無數塵土

  凌子寒仿若未覺，在交通圖上找到目的地，指揮著交通車疾馳而去

  這一層的居住區極少，絕大部分區域都是倉庫、種植園、養殖園和各種管線，本來應該是生機勃勃的地方，此刻卻是萬物蕭條，植物枯死，動物倒斃凌子寒沒有減速，但還是仔細觀察了一下路邊的一些動物，發現它們都是七竅流血而死，眼耳口鼻處均有血漬他琢磨了一下，推測很可能是不明物種也侵入了這些動物的大腦，但是這些動物不管體形大小，實際上腦容量都不大，遠遠比不上人類，因此承受不了那種力量，腦部血管崩裂而死，當然，也有可能是那些物種進入這些動物腦部後發現它們沒有價值，因此毫無顧忌地撤出，從而導致它們死亡

  凌子寒穿過充滿死亡氣息的區域，來到一個小小的居民區這裡像是某個恐怖組織占據的基地，凌子寒發現的武器庫就在其中他下了車，走進居民區中心的石屋，從角落裡提起一個箱子，然後就要走出去

  就在這時，忽然有隻手抓住了機器人的腳踝，那股力量很大，讓他停住了腳步他抬頭走去，地上蜷縮著一個中年男子，那張臉讓他很熟悉，這是一個著名的恐怖分子頭子，在全球製造過多起恐怖事件，手上沾滿血腥此時此刻，他一向威嚴冷酷的臉扭成一團，雙眼通紅，眼角、嘴角和耳鼻中都在流血，顯然非常痛苦他仰頭看著機器人，見它低頭看著自己，便用盡全部力氣，斷斷續續地說：「求你……殺了我……」

  凌子寒有些佩服他，能堅持這麼久，不被入侵物種同化，意志力確實很強大他在心裡嘆了口氣，可惜了，這樣的人將來肯定可以成為抵抗外星侵略者的強大戰士，可現在他能提供的惟一幫助就是幫他結束痛苦，給予他死亡

  機器人彎下腰，伸出冰冷的手指，扣住那人的脖頸，用力一擰

  那人渾身一僵，隨即軟了下去，扭曲的臉漸漸平緩，雙眼的血色迅速消褪，如釋重負地吐出了最後一口氣他眉間那根已經隱隱發黑的線本來非常粗壯，虬結盤繞，此刻卻慢慢變淡，緩緩向頭頂的方向縮去，似乎是想爬出來的樣子

  凌子寒實在忍不住好奇，伸出手指，對準了那人額頭上的「青線」用力戳去，力道直破頭骨傷口處沒有血液湧出，凌子寒卻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空氣有一絲輕微的蕩漾，仿佛一聲垂死的哀鳴傳進他的大腦

  他收回手，凝視著那根「青線」，發現那東西不再有任何變化，而已經死亡的人卻開始縮水，整個人萎縮起來，變成了一具乾屍

  情形很詭異，但凌子寒沒有時間來仔細觀察他掰開那人扣住自己腳踝的手，提著手提箱走出門去

  上了車沒走多遠，他就感覺到那個讓他潛伏一天一夜的陰森氣息又開始襲來，顯然是某個東西在對地下城進行掃描他能肯定這種掃描不是緣於高科技，而是用的類似腦波的生物功能昨天行動剛剛開始，他不能讓對方發現，現在通往地面的通道以及地上的營地都已經被摧毀，他根本就不怕對方發現自己

  大概是感覺或者接收到了那道波束髮出的哀鳴，掃描的方向性很強，直接伸向第三層的居住區凌子寒沒有減速，也沒有改道，反而將交通車的速度提到最高，向電梯井的方向飛馳

  對於這個不明身份的強大存在，凌子寒並不想全力反擊他擔心對方誤解，以為地球上的智慧生物都像他這樣有著強悍無比的戰鬥力，從而調整入侵實力，全部派遣精英前來，那就會讓局勢更加危險因此，將這股陰森詭異的氣息撲上來時，他只是緊守心神，將自己隱匿起來

  他附身的是一台普通的家用機器人，即使對方通過城中人類的大腦知道這東西的用途，也只能了解表面資料，知道這是沒有生命的機械產品，按照設定好的程序做事，服從人類的指揮，本身卻沒有思維能力對方如果在機器人身上找不到生命跡象，多半會認為是有人在遙控指揮，自然也就無可奈何

  那種氣息無孔不入，如驚濤拍岸，撲進疾馳的交通車，卷向坐在那裡的老舊機器人它顯然融合過計算機人才的思維，在機器人里里外外轉了一圈後，很準確地沖向控制中樞，將裡面的微型電腦模塊破壞掉按理說，機器人應該陷入癱瘓，變成一堆廢鐵，可是這台機器人卻沒有任何變化

  車子停在與武器庫反方向的能源轉換控制中心，機器人提著手提箱下來，大大方方地把箱子放在巨大的能源貯備箱旁邊，然後打開箱蓋，啟動定時引爆裝置，將時間設定在六十秒後爆炸，然後關上箱蓋，轉身離去

  遵紀守法的人基本上都不認識手提箱式核彈，就算是恐怖分子，也很少有人知道，凌子寒憑直覺就能肯定對方不懂這東西，所以在那種氣息的裹挾下仍是公然擺放核彈，根本不怕對方發現，諒它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分鐘內就明月他到底在幹什麼並使用波束來終止爆炸倒計時

  他放棄了交通車，操縱著機器人沿著通道飛奔這種家政機器人有救援功能，可以在突發意外如地震、火災、犯罪等災難來臨時帶著主人迅速離開現場，前往安全場所，所以在必要時是可以將速度飈升到一百公里每小時，比交通車要快

  那種強大的氣息開始變得混亂，似乎有些猶豫不決，既想留下來研究一下那個箱子是什麼東西又想追著他，找出機器人的操控者這種猶疑不定讓凌子寒承受的壓力減輕了許多，他衝到生活垃圾傾泄通道，兩隻合金手臂猛地插進去，奮力撕開一條裂口，便鑽進去向上衝去

  這裡已經是死城，早就沒有生活垃圾從第二、第一層落下，管道里暢通無阻，機器人身上有吸附裝置，開啟後可以順著管道壁往上溜，速度比奔跑更快

  到達第二層後，他停了一下，將龜縮的腦波放出去一點，凝神感應

  緊跟著他鑽進管道的那些陰冷氣息立刻興奮起來，朝著他的腦波所在的方位撲過來

  他飛快地縮回思緒，沿著管道繼續向上，還沒到達第一層，放在第三層的手提箱式核彈就爆炸了

  整個地下城都在震動，管道也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劇烈地扭動、顫抖分隔第三和第二層的地下岩層被衝擊波炸得龜裂，漸漸開始向下坍塌，這種塌陷的勢頭同時波及到第一層

  凌子寒對所有變化都置若罔聞，奮力往上爬到第一層，撕開搖搖欲墜的管道鑽了出去

  在這一層，那種陰森恐怖的氣息非常強大，他能夠清晰地感應到它所在的方位他回想了一下手提箱式核彈所在的位置，立刻拔腿飛奔過去

  幸運的是，他所在的地方離目的地不遠，幾分鐘就到了那顆核彈放在保險柜里，屋中坐著幾個呆愣的剽悍男子他如一陣風般闖進去，用機器人自帶的簡易探測器掃描了一下保險柜，發現這種是民用的，不帶爆炸程序，於是伸拳就砸，幾下就把厚厚的保險柜門打穿，將裡面的箱子提了出來

  就在這時，他感覺屋裡忽然變得非常昏暗，一股磅礴的威壓出現在門外不但是腳下的地板在顫抖，就連牆壁都在搖晃，發出難聽的刺耳聲音，似乎很快就要解體

  他沒有轉身往外看，而是打開手提箱，解除安全保護裝置，拇指按上那個紅色的引爆鈕，這才轉過頭去

  結實的牆壁轟然倒塌，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他面前他仰頭看去，一時間卻很難形容那東西，仿佛是無數人體迭加融合在一起形成的東西，不是人類的形狀，沒有四肢五官，倒像是一塊隕石，表面凹凸不平，泛著藍灰色的暗光，一副鬼氣森森的模樣，仿佛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

  凌子寒看著龐大的物體沉沉地向前碾壓過來，不但沒覺得害怕，反而感覺很高興他很想笑一下，可異老款機器人沒這功能

  機器人板著那張千篇一律的撲克臉，冷冷地看著眼前強大無比的敵人，閃著寒光的合金手指用力摁了下去

  核彈爆炸的一瞬間，凌子寒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