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夜 冥河
2024-11-28 00:42:48
作者: 五嶽散人
傳說希臘神話中的英雄阿喀琉斯是阿爾戈英雄珀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兒子傳說中的英雄似乎大都是半人半神的混血兒,作為神的母親,海洋女神在兒子出身的時候就倒提著他的腳踝將身體浸入冥界之水(居然沒淹死),使得這位英雄全身刀槍不入,但唯獨被握著的腳後跟卻沒有被浸到,以致於最後在特洛伊戰爭中被弓箭射中身亡,以後人們經常用阿喀琉斯的腳後跟來形容一些致命的傷害
說這麼多並非是想給大家惡補希臘神話知識,只是在這個故事中出現的那條河,頗為引人關注,據說這條神奇的河流是世間上死者淚水匯聚而成,而且它就像一個調皮的孩童,經常在人的世界出沒,包括以前說的雙界湖,或許也是它的傑作,這條河流只能在晚上才能被看見,而且平凡的生者,據說是很難看到這條河的
冥河,在中國又被喚作黃泉,古代中國的奈何橋或許就是假設在其之上,各個國家的神話傳說中都有關於分隔開陰間與人間的一條黑色河流的傳說,看來的確所言非虛,而且冥河如同塔羅牌中的第13張死神一樣,既代表死亡,也象徵重生
我手中的這封信是上午在收到的,當我正奇怪誰寄來的時候,卻看見信封上熟悉的字跡
居然是紀顏寄的,信中除了說了寫寒暄的話,另外就是告訴我他最近遇見的一個怪異的故事
「當我在向你寫這封信的時候,我自己都難以置信,原來在死亡面前,任何人都是如此的卑微渺小
冥河也是父親和我立志尋找的河流,雖然這條黑色的不祥之河經常意味著死亡,但依舊擋不住千百年來冒險家的好奇心,而最讓大家心動的是,據說英雄阿喀琉斯所言非虛,即便是死去的人,在浸入冥河的水中就能獲得第二次生命
可是大部分探險家都無功而返,甚至還有很多人就此失蹤根據父親遺留下來的資料,據說冥河最後一次有記載的出現記錄是在中國西南方的一個小縣城附近
而留下這些珍貴資料的,就是二十年前的一位著名冒險家,也是我父親的大學好友,兩人曾經在上學的時候因為興趣相投還設立了一個社團,經常組織同學去旅遊,後來畢業後還經常聯繫
但是在父親結婚後他收到了這位叫詹起軒的朋友的一封信和一個包裹後就再無音訊了
信中詹起軒說,自己已經找到了冥河的蹤跡,並且居然寄了些樣本回來父親非常興奮,同時也為這位好友擔心果然,那以後詹起軒再也沒有回來,而他寄來的樣本,在打開包裹後一遇見陽光就消失了,只有一個空瓶子,仿佛被蒸發了一樣,但是父親經常說,在那一瞬間,他的確看見黑色的液體
尋找冥河一直是父親的希望,同時也成為了遺願,我這次出來,也是想順便完成他的願望,當然,我也對冥河很感興趣由於旅遊有些危險,我好不容易才將李多安置在城市裡,並打算花一個星期只身前往
當我來到那個小縣城不禁啞然失笑,原來的縣城居然荒敗到已經和小漁村沒有分別了——忘記說了,這附近有條河,當地的居民大都靠捕魚維持生計不過很幸運,我們遇見一個故人
那天我正在挨家挨戶的大廳關於詹起軒的消息,我認為要找到冥河,當然要先找到最後發現它的人,不過都多數居民都搖頭,即便我是我將詹起軒的照片給他們對認也無用,而且一些中年人臉上還帶著難以抑制的惱怒和厭惡,想想也是,都二十多年了,一個匆匆的外來旅遊者,人家怎麼記得住照片上的詹起軒一副書生氣,很端正地微笑著,只不過左邊眼球的眼白上有一顆細小的紅斑
「你們在找我的父親麼?」一個高大的年輕人忽然走過來,他非常強壯,穿著花格黃襯衣,背著個單肩大大的旅遊挎包,一頂巨大的太陽帽幾乎把整張臉都遮掩住了,他還帶著一副眼鏡,交叉雙手於胸前,玩世不恭的望著我,我看著他,發現他居然和照片中的詹起軒非常相似
年輕人叫詹暉,同時他聲稱自己正式詹起軒的兒子,和他的攀談中,我驚嘆他如此博學的知識以及非常老練成熟的交際能力,他所表現出來的內在與他的年齡實在不符,連我也自嘆不如
「紀顏,我的父親曾經說過,冥河曾經出現在這個村子過,而且當時死了很多人,所以才讓這裡破敗如此,不過冥河的運動似乎沒有規律,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它的出現一定會帶來死亡,當然,似乎靠它心情而定,歐洲的鼠疫,死亡二十多萬人的全球流感,甚至包括戰爭,都是它的傑作」詹暉輕呡著嘴唇,侃侃而談
「那不是瘟疫之河麼,你這樣說有什麼證據?」我從不輕易相信別人的論點,當然,如果他有輪據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無論是數個人還是數萬人,冥河終究是條死亡之河,它似乎沒有任何的約束,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它只會出現在有水的地方,沒有水,它也就沒有依附的條件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會證明給你看的」詹暉似乎並不對我的質疑感到意外和生氣,他似乎非常大度和耐心地朝我解釋,不時地推了推眼鏡,我原本以為他還會和我大吵一架
「可是,傳說中冥河不僅代表死亡,也象徵著重生麼?」我問到
「是的,的確代表著重生,可惜沒有人真正理解,當時的詹起軒——我的父親也沒能理解」他嘆了口氣,我知道觸發了他的難受之處
「我們先找地方住下我相信冥河應該離這裡不會太遠,這附近都是水源地帶,湖泊河流交匯很多,我們沿著水域問下去,看看有什麼發現麼」詹暉的確比我想的要仔細的多
我不是一個甘於聽從別人的人,但詹暉的確要比我有經驗得多,至少在尋找冥河這件事情上
很快,我們得到了一個消息,在離這裡三十多里外的一個沿河的村落里發生些奇怪的事情不過沒有任何公路交通設施,我們只好步行過去
我和詹暉自然趕了過去,村落不大,至多二十多戶人家,他們大都過著僅僅滿足溫飽的生活,似乎社會的進步與發展在這裡總是難以得到實質的體現,當然,有的時候,一些上面的領導們也會開著名車到這裡體貼問候一下,然後放下幾代大米幾百元錢,接著就將這些當作政績匯報上去,領導換了一屆又一屆,但村子始終窮困,從附近河裡撈來的魚蝦,也被低價收走了
他們雖然過的非常艱苦,卻也普通安和,中國的百姓不怕苦,只怕亂,不怕過不下去,只怕活不下去看來說的也有些道理
可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卻打亂了他們原本和諧的日常生活村中的居民分成兩部分,男人們每隔一段時間出去打魚,女人則負責家庭生活照顧老人和孩子最近出去捕魚的漢子們回來總是兩手空空,原本富庶的河脈里居然一條魚也捕不到,如若只是個例,到能歸咎與運氣不好,可是接連一段時間都是如此,即便是村子裡最好的漁民也毫無收穫,大家開始懷疑水質變化了,這對以水為生的他們無疑是一個沉重打擊,如果消息正確,他們就要搬離這裡,搬離已經居住了好幾代的老家
「你覺得冥河出現在那裡?」我問詹暉
「可能,死亡之河不會破壞河流的原本生態環境,但是據說卻能給動物帶來死亡,而且這種死亡很快,甚至連腐爛的都來不及,原本充滿生命力的肉體很可能一下就變成了肥料」他昂著頭說我聽了有些不解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我問他,詹暉笑了笑
「你覺得我父親是會告訴你父親多呢,還是會留給我的資料多呢?」他說的話不無道理我們兩隻好先找到一戶居民討個住處,因為天色已晚,而且三十多里地走下來,都少有點疲憊
招待我們的是一家普通的村民,似乎在這裡還算不錯,但家裡明顯沒有什麼朝氣,男主人看了看我們,臉上雖然還有笑意,卻更像是有人從兩邊擠著他的臉頰出來的一樣
男人的皮膚很光滑,但又黝黑髮亮,像一塊黑色的綢緞,手上的肌肉很發達,手掌里布滿一條條細長的暗紅色的老繭,可能是經常拉網導致的他家後院不遠就是河灘,一條三米多長的漁船,雖然老舊發黑,卻猶如一位經常鍛鍊的強健老者,仍然散發著生命力河邊的風帶著潮氣,吹在臉上有些痒痒的家裡一共四口人,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和他的父母,以及男人的七十歲的老母親
這裡的人非常好客熱情,所以即便是在這種日子,他們也盡其所能來款待我們,醃製的魚肉很有韌性,晚飯相當豐富蓬萊小面、鹹魚、蝦醬、貼餅子還有一些自己種的菜蔬和家中自釀的米酒,但這反而使我們非常內疚,因為很可能吃掉了這戶善良的村民僅存的一點吃食了,所以執意要留下錢,中年漢字死活不肯收,還是他的妻子——一位身材臃腫,臉上泛著健康的桃紅色的孕婦掩著嘴笑著收下了,漢子埋怨了幾句,還是坐下和我們喝酒
那位老人我們只見了一面,似乎眼疾很厲害,是女人攙扶著出來了,和我們打了招呼,又走進去了,小男孩對我們很好奇,睜著大眼睛盯著,卻始終不肯接近我們,只是挑了條魚,去外面玩耍了
「打不到活魚,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想讓你們嘗嘗這裡的河鮮,那可是我們當地的美味啊這條河流雖然不大,但是漁產本來一直都很豐富的」漢子脫去黑色濕透了長衣,裸著上身,灌下一杯米黃色猶如蜂蜜的米酒,他的臉更加紅了,但又長嘆了一口氣
「這樣的情況多久了?」我問道
「十多天了,水質並沒有什麼變化,我們還潛下去看了看,奇怪了,水下居然一個活物也沒有,別說魚了,其他東西也看不到,大家都快死心了,都計劃著搬出去,可是這裡的河段大家都是有定的,我們出去,只會捕魚,但叫我們往那條河去啊」中年漢子苦惱地搖頭,「我母親年紀大了,眼睛又瞎了,身體越發老邁,老婆也馬上要生了,都要錢,可是你看這鬼地方」他懊惱的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我見他有些迷糊了,心情不好,喝米酒也容易醉的
我們幫著他老婆扶他進了房間,接著又幫著收拾了一下,這位女人非常熟練的操持著家務,又哄著兒子睡覺,然後又去招呼自己的婆婆躺下,我們都看的累了
「大嫂要多注意休息啊」詹暉勸導,女人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挽起垂下來的頭髮,只是笑笑,沉默不說話
一夜無言,我們只好在外屋躺下,誰在竹床上,可是怎麼也睡不著,雖然和詹暉沒說話,但我知道,大家心裡都在想是否這條河中就有冥河的存在
天氣炎熱,外屋到顯的涼快,到了後半夜,河風將我吹醒了,覺得伸出床的手背似乎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於是睜開眼睛看了下
一個拘僂著的身影緩步著朝外面走去,每走一步停一下我忽然覺得好生熟悉,當那人走到屋外,會忽然回了一下頭
幾乎枯萎乾涸的臉龐,猶如失水的土地,到處是一道道溝壑,兩撇薄而乾裂的嘴唇微微張著,閉著眼睛,雙手扶著屋外的牆沿
我幾乎大叫了起來,因為那分明是那個瞎了眼的婆婆
但是嘴巴上忽然多了一隻大手我終究沒有喊出來
手的主人是詹暉,他望了望屋外的人,接著用另外一隻手彎曲起來只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作了個噓聲的動作
詹暉的表情很奇怪,似乎非常興奮,帶著很強烈的期待感
我又看了看那婆婆,已經走出去了,難道是夢遊麼?
詹暉從床上小心做起來,接著穿上外衣,拉著我走出去,跟在婆婆的外面
老人在前面走的很穩,我不禁奇怪,她不是瞎眼麼,即便是我們在這麼黑的夜裡,也不見得就不會摔跤了
「我不讓你叫,不是怕吵醒她,而是怕吵醒裡面睡覺的人」詹暉說
「她這是怎麼回事?」我一邊慢慢在後面跟著,一邊小聲問,詹暉沒有回答我,只是做了個繼續走的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好這是條非常狹窄的石頭鋪成的向下台階,否則我真怕跟丟了
我忽然感覺到風中的濕氣更大了那老人居然來到河邊了詹暉和我伏到一邊的石頭堆里,仔細看著
老人在河邊停了一下,然後開始向下走去
河水漸漸淹沒了她,從腳踝到脖子,我看不下去了,難不成看則老人被淹死我們卻無動於衷?但我剛想過去,卻被詹暉阻止了,拉扯的時候,河水已經把老人完全淹沒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於心何忍啊?」我大聲質問他詹暉只是笑笑,不說話,拉著我的手往回走
回到屋子,他帶著躡手躡腳地走進裡面的屋子,來到了那老人的房間
我仔細看了看,老人好好地躺在床上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那是老人的魂魄麼?」走出屋子,我點上煙,問詹暉
「可以這麼說,或者說是冥河在召喚她明天或許還會出現那一幕,我們不如在這裡多呆幾天」詹暉不再說話,而是打了個哈欠,進去睡覺
由於我們付了足夠的錢,中年漢子一家到也不介意,可是每天晚上半夜後,我們都能看到另外一個老人走出屋子,走進那條河,連續五天了
老人的身體,也日漸虛弱,今天,她甚至爬不起床來,中年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