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章
2024-11-27 23:15:09
作者: 山下閒人
看小姨痛的眼角都滲著淚,我心想也沒用多大勁,雖然小姨的肩膀上被我咬出個牙印,可也不至於這麼痛吧,於是說。
「我也沒用勁咬啊,再說不是你讓我咬的嗎。」
「還嘴硬,什麼時候讓你咬了,看你那煩人樣。」
小姨說完,用手把肩膀上的口水抹掉,又說:「你屬狗的呀,動不就用嘴,吃不到肉就咬小姨,虧你幹得出來。」
聽小姨話音,沒有真生我氣,我閒貼貼的繼續說:「你看你那樣,受這點痛還流上淚了,你演瓊瑤戲呀,太誇張。」
小姨氣的噗嗤笑出來,邊炒菜邊說:「一邊去,討厭,咬你自己下試試,天天的討人嫌。」
這時奶奶等不住來到廚房。前面說過,奶奶的眼神很好,一眼就看到小姨肩膀頭子上粉紅粉紅的一圈牙印,就知道是我幹的好事,抄起廚房的條梳(掃把)就打我,一面打還一面說。
「天天的,沒事就知道欺負你小姨。」
我躲著條梳嘎達,一面說:「奶奶你就知道向著小姨,也不問問清楚就打。」
小姨也把燃氣關掉,一面勸著奶奶,一面說:「您老別生氣,小楠也不是故意的。」
奶奶聽小姨還護著我,氣得說:「就是你天天讓著他,慣著他,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都可著他,要是有一天我沒了,你出嫁了,看誰還慣著他。」說完繼續追著打我。
小姨急得對我使個眼色示意我快出去,我也知道再待下去討不到便宜,就灰溜溜地逃回自己的房間。
——軟靠在門上深深吸了口氣。回想起剛才奶奶說將來有一天她沒了,小姨也出嫁了,我該怎麼辦。是啊,我該怎麼辦?
「咳!」我嘆了口氣,慢慢地靠著門滑到地板上。誰家還不是這麼過的,奶奶也真是的,動不動就上綱上線。欺負小姨是我不對,那也不至於這麼生氣,人年紀大了就是愛胡思亂想,總是喜歡為這個操心,為那個受怕,到頭來誰家的日子還不是照常過,正所謂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天爺餓不死嚇家雀。
就在我忽視亂想的時候,忽然聽見敲門聲。
「咚——咚咚」
「小楠吃飯啦!」
是小姨在外面敲門,我一邊站起來一邊回應:
「嗯,來了。」
我推開門,探出身子和小姨說:「奶奶不生氣了嗎?」
「怎麼不生氣,」小姨說話間把我拉出門外,整整我的衣領子。說:「剛才奶奶沒打到你哪兒吧,你也真是的,好容易消停會,也不知道靜靜心,還是那死樣子,一會到餐廳,你可別再惹奶奶生氣,聽見沒。」
「還不是小姨你,讓不我能挨打嗎,你得補償我。」我一邊說,一邊探頭看餐廳。
小姨給了我肩膀一巴掌,笑著說:「你咬我怎麼算,這肩膀都咬出印了,你怎麼賠償我。」
我撥開小姨肩膀上的長髮看了看——又用手盪一盪。(盪這裡指感覺。)
「哪還有牙印,早就消了,你再看看我這手臂。」我把胳膊一伸,上面有一條梳抽出的青粼子。(印子)
小姨看我的手臂,氣著說:「活該,誰讓你惹奶奶生氣。」一面說一面幫我揉著手臂。小姨皺著眉問我:
「痛嗎。」
其實我不太痛,不過看小姨擔心的樣子,我心裡很爽。於是故意裝的很痛,叫了幾聲:
「哎呦——痛!輕點。」
小姨聽出我在裝,狠勁擰了我一下,說:「哎呦個屁,痛死你得了,裝也裝不像。」說完拽著我到餐廳坐下。
「奶奶不生氣了吧,呵呵——」
我問候完奶奶,虛笑幾聲。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看著一桌子菜不敢動筷。
奶奶瞪了我一眼,說:「就應該餓你幾頓,到時候吃什麼都香了,這土豆絲、炒青菜、竹筍、雞蛋膏什麼的多養人。想當年你爸小時候,全家七口人,每月每個大人就供應4兩豬肉、3兩豆油、1斤白面、大米就是過年的時候有賣,主食就是苞米麵。你太爺、太奶又都是農村的,沒有城裡的糧食指標。加上當時你爸、你叔、和你小姑三個小孩是減半供應口糧;全家就我和你爺能領到全額供應的糧票、油票、肉票。老話都說誰家過年還不吃頓餃子,但那時候還就有吃不上的。」
我和小姨都愛聽奶奶講過去的事情。特別是吃飯時候聽過去的故事;覺得吃飯都比平時香。
我問:「誰家過年吃不上餃子了,奶奶你倒是說啊,急死人了。」
小姨在一邊假裝埋怨我多事。我知道她也愛聽,就知道說我。
奶奶想了想......繼續說:「那時候有一年三十,那大雪下得,漫天像飄著棉花,大北風呼呼的。雖是過年街上應該熱鬧,卻不見多少人,那風雪裡頭也沒法走道。街道上只有食品供應站排著老長的隊,但是公路被雪埋斷了,車開不進城裡來,很多人都買不到過年的年資,只能苦著臉回家。我們家雖然也沒買到年資,但你爺爺有個公家的熟人幫著置辦了點子年貨。說是年貨,就是4斤面、半斤豆油、半斤豬肉、兩顆白菜。除夕夜全家老小眼巴巴看著這點東西,研究怎麼吃好。你爸嘴饞,又是老大,別人不敢說的話你爸敢說,要包白皮餃子吃。你爺狠得他一句:這點東西能夠幾個人吃餃子,一邊去。你爺爺對我說:家裡不還有幾斤棒子麵嗎,參到白面里,把肉和白菜剁得碎碎的,裹到面里,鐵鍋加油,煎菜餅子吃,又香又能吃飽。」
「原來是我們家過年吃不上餃子。」小姨一邊給奶奶盛飯一邊說。
我閒貼貼地說:「給我也來一碗,好小姨。」
小姨氣的噗嗤一笑:「呦,求著我就好小姨,求不著就咬小姨。」
小姨說著——又盛了碗米飯放到我面前,又在我身邊坐下,看著我和奶奶。
我看著熱氣騰騰的米飯,又問最後我們老張家除夕夜到底吃了什麼?
奶奶聞了聞白米飯的香氣,說。
「別人聽你爺爺說吃油煎菜餅子都不知聲,就你老爸不樂意,那死樣子和你一樣一樣地。你爸說:過年也不吃頓餃子,我們這樣的人家,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你爺一聽就急了,抄起條梳就要削你爸。你太奶最痛大孫子,連忙攔著,說:哪有大年夜打孩子的,也不怕犯了忌諱。你爺放下條梳——說:吃油煎菜餅子還不樂意,這麼大的風雪,有的人家還吃不上呢!啊?就你小子知道白麵餃子好吃,你弟你妹就不知道啦,這頓吃完,下頓喝西北風嗎。你爺剛說完,就聽見有人敲我們家門——喊『老張大哥大嫂在家嘛。』你奶奶我一聽就知道是樓下老孫,心裡想年三十來串門子,那不是借面就是借油啊,街里街坊住著還能不給開門嗎。開門見天,果然是樓下老孫來借糧食,說是他們家沒買到年資,跟我們家借點;過年雪停了,只要買到糧食第一個就還。我回頭看看你爺爺,他的意識要我多少借點給他們。我想我們家也是老的老、小的小,都等著年三十能吃口飽的。這要是借給老孫家,多了沒有,少了也不夠什麼,剩下的我們也吃不飽,——到了硬著頭皮也沒有借。老孫下樓的時候苦笑了一聲;那一聲苦笑,奶奶我至今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