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將軍和大帥
2024-11-30 02:52:36
作者: 真相之下
幾人悄悄進場。宋三喜早找經理要了幾張門票。前排中間。正是最好的座次。戲未開場。劇場內有些噪雜。趁著這個空擋。宋三喜問身邊的張嘯林。這個溫酒斬華雄有什麼講究。
「有講究的不是這齣戲。而是這個角兒。」。張嘯林微微一笑。給他解釋。宋三喜雖說以前久在京城。可他行伍出身。根本就沒看過什麼戲。這裡面的講究自然不明白。而張嘯林卻看得多了。當然遠比他更清楚。
武聖關雲長。在當時社會的地位遠非現在可比。那個年代。關羽的地位是無限高的。武聖文聖。平分秋色。孔聖人被頂禮膜拜。關夫子又怎麼可能不受敬重。
戲班子裡面只要開演關羽的戲。那這名戲子必須要演前洗澡。整個戲班燒香禱祝。演員一旦扮上妝。那就相當於武聖臨場。整個戲班。從班主到打雜的。跟這名演員說話必須客客氣氣。不吵不鬧。甚至在清朝中期。京劇流派還是雛形的時候。朝廷曾經以褻瀆神靈為名。一度禁演關羽的戲。若是非要有關公出場。戲班則要以張飛代替。關羽之威。由此可見一斑。
演戲的如此慎重。看戲的又怎麼可能不當回事。實際上。但凡關羽出場。無論演的是好是壞。但凡懂規矩的觀眾是絕不敢喝倒彩的。
尊重關羽的不僅僅是戲班和朝廷。而是整個社會。在江湖上刀頭舔血的豪客。在衙門管抓人追兇的捕快。在軍隊裡帶兵打仗的武官。所有動武的行當。對關羽的尊重尤其明顯。盧筱嘉和張學良又是門裡出身的軍官。又是老戲迷。自然也都知道這個規矩。
末了。張嘯林嘿嘿一笑。他低聲道:「幸虧孟小冬是老生出身。挑關羽的擔子也挑得起來。哈哈。這下好了。誰也不敢給她挑毛病了。就算要挑。也絕不會選在演員演戲的時候挑。」
燈光漸漸暗下去。唯有舞台上明光大亮。鑼鼓一聲。戲曲正式開演。盧筱嘉低聲對張學良道:「這下好了。咱不能挑毛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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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學良微微一笑:「我自開始看戲。就有兩個角色的演員不敢當場找茬。一個是武聖關雲長。一個是岳飛岳元帥。嘿。這兩位忠義無雙。正是我的偶像。盧兄。我早看出來了。你這次來看戲就是奔著找茬來的。我勸你一句。安心看戲吧。要是這位冬皇演得不好。那咱們大可以等演出結束之後再發牢騷。若是她真有本事。你就不必再難為人家了。」
「只好如此。」。盧筱嘉有些悻悻。他瞄了一眼身邊的杜月笙。真有些不甘心。
孟小冬出場。果然神威凜凜。氣度不凡。她雖是女兒身。但一行一動。無不沉凝端莊。張學良帶頭喝一聲彩。讓盧筱嘉更是鬱悶。
其實「溫酒斬華雄」也算是取了個巧。這一齣戲雖是武戲。但主要是在軍營內的對唱。沒多少武打動作。所以這齣戲考較的是演員的唱念做三項本事。繞過了打。這正適合孟小冬。
「三弟休把兄小量。
長他志氣滅自強。
你道那華雄是好將。
無人敢敵小兒郎。
眾諸侯。
嚇破了膽。
只殺得一個個丟盔棄甲。萬般無奈。落荒而逃。轉回營房。。
......」
這經典一唱。裡面又被孟小冬加了許多墊字虛字。更是好聽。這加虛字的辦法。只有那些有功底的演員才敢使用。若是本事不夠。亂加虛字的話。就會畫虎不成反類犬。
一場演出結束。張學良聽得如痴如醉。連連誇獎孟小冬好功底。盧筱嘉繃著臉心裡不是個滋味。他想了一想。終於決定再刁難一下杜月笙:「杜先生。能否帶我們一睹冬皇真容。平時都是從報紙上看照片。這次既然遇到了。說什麼也要見見真人。」
杜月笙略一沉吟。覺得這也不算個什麼事兒。於是他應承下來:「好吧。既然盧公子想見。月笙就安排一下。」
於是杜月笙吩咐宋三喜去後台通知一聲。說他們要見一見孟小冬。沒想到孟小冬尚未卸妝。他們還得等一等。盧筱嘉點頭同意。他可不想面對一張關公臉。
就在他們在大世界聽戲的這段時間。海僑酒店內。五十名便衣打扮的正規軍忽然集體出動。按理來說。他們應該在酒店好好等待盧筱嘉的到來才是。這樣一起離開。這絕對算是怪事。
藏在暗處負責監視的人大為緊張。立刻將這件事情報告給了慶達。慶達重視無比。他一方面趕緊想辦法給杜月笙打電話。一邊面沉思應付之法。這些人說走就走。而且極為分散。若是等著杜月笙的意見的話。肯定要全部跟丟。沒辦法。現在只能靠他自己拿個主意。
苦思之下。慶達決定採取人海戰術。他們比起對方的最大優勢。第一是人多。第二是地利。他要充分運用這兩個優勢。想辦法將對方的每一個人都緊緊盯死。
於是整整近百名杜月笙的手下出動。兩個負責一個。盯住對方。就算是這樣。慶達仍不放心。他給連大元打了個電話求援。連大元也高度重視。他立刻源源不斷的調來後續援手。
海僑酒店附近就這麼在平靜之中忙碌了起來。這五十個人。每人肩頭都背著一個分量不輕的包裹。鬼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他們一出門口就朝著不同的方向趕去。似乎是早就分派好了任務。
海僑酒店內四樓的走廊上。一個服務生丟下手上所有的活。跑到窗口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他不是光明正大的趴在窗口朝外看。而是躲在一旁。站在一個隱蔽的位置往下看。便衣們的離去和盯梢者的跟隨。都被他看在眼裡。
這名服務生看完之後轉過身來。終於他的一張臉被照耀在燈光之下。那一張清秀而冷酷的臉。不是戴笠是誰。。他居然早就混到了這裡。
他一言不發。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等所有的人都離開之後。他微微皺起眉頭。深吸一口氣:「嘿。若是為了外出辦事的話。就不會走的如此集中。這些傢伙打得什麼主意。如此招搖。明顯是為了將杜月笙的手下全部吸引走。可吸引走了又怎樣。杜月笙的人本身就是來監視他們的。被吸引走了。照樣還是在監視著他們。」
戴笠搖了搖頭:「不對。事情不對。」。接著他臉色微微一變:「難道說。除了這些人之外。盧永祥那邊還有人來。難道說。不但盧筱嘉是吸引我們注意力的煙幕。就連這五十個人都是。」。戴笠一咬牙。他不能坐以待斃。必須動起來。
杜月笙在應付著盧筱嘉。戴笠在打著自己的主意。在不遠處的租界。日領館內。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神色匆匆的走著。久違了。那就是渡邊正雄。
如此深夜他還穿戴的這麼整齊。顯得很是怪異。 渡邊扶了扶自己的金絲眼鏡。穿堂過屋。在日領館的後門迎接了一個身穿黑色大披風。頭戴黑禮帽的人。
「孫都督。。」。渡邊小聲的跟對方打著招呼。那人一閃身進了日領館。進去之後摘了禮帽。脫下風衣。他正是新近暫代滬軍都督一職的孫傳義。他這麼晚了孤身來到這裡幹什麼。
「別喊我都督。埋汰我呢。」。孫傳義苦笑一聲。他跟渡邊握了握手:「叫我一聲孫將軍我就很高興了。」
渡邊微微一笑:「孫將軍。約您的人早在等候了。您來的太晚了一些。。」
「沒法子。」。孫傳義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以前真是小看了陳其美了。我本以為他一死。我控制滬軍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沒想到這傢伙在滬軍內部發展了很多死黨。這些人太頑固。就算陳其美死了這麼久了。仍然在遵照他以前的主張行事。嘿。我在滬軍內部。也是步履維艱啊。」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上樓。渡邊推開一間靜室的門。門內。身穿寬大和服的參贊佐藤正陪一個人聊天。那人一身長衫。仍舊掩蓋不住全身的鐵血之氣。這人。赫然正是浙軍大帥盧永祥。
「盧大帥。」。孫傳義眼中微微閃過震驚:「我沒想到。居然是您親自前來。給我遞信的人明明說。您是指派了一個心腹前來。。」
「誰來都比不上我親自來。」。盧永祥皺著眉搖了搖頭。然後他跟孫傳義握了手:「孫老弟。坐吧。不親自跟你談一談。我總是不放心。跟你見面之後。我會直接坐日領館的專車離開上海灘。直接回到浙江。」。接著他苦笑一聲:「事情沒成以前。我來上海灘就算是在冒險。」
孫傳義點一點頭。佐藤微微一笑:「在這裡。我轉達一下本國政府的態度。兩位放心。你們的事業。我日本政府全力支持。」
「多謝了。事成之後。盧某定有一份心意。」。盧永祥拱了拱手。
「不是我們的事業。。」。孫傳義不得不更正他:「這是盧大帥的事業。我只不過是在幫忙。」。接著他皺眉道:「大帥時間緊迫。我就長話短說。控制滬軍。短時間內我根本做不到。而中央。是絕不會給我充足的時間的。就算他們給。大帥你也等不起。因此。這件事我恐怕愛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