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強作歡顏 難
2024-11-29 14:15:34
作者: 清若七
「公主,今日王爺吩咐廚子換了新花樣,因看您前幾日不喜辣,便依著江南小菜的口味做了魚香茄子褒,並上金絲銀魚,豆汁碧梗粥,鹽焗雞柳,紅燒……」
「你家王爺今日來過?」
那婢子頓了頓,垂首答道,「是」
「他現下在何處?」
「王爺似是進宮去了,公主若有事吩咐,小婢可代為轉達」
夏若將筷子輕輕一擱,無聲笑了笑,「他除了讓你們看著我不讓我出去之外,還囑咐了不讓我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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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連眼角眉梢都彎起來,身邊的婢女卻止不住抖抖,顫聲道,「王,王爺只說了讓婢子們好生照顧著公主,並未並未……」
正說著,門外卻有人笑道,「好妹妹,你又拿下人們練招呢?」
夏若規矩坐著,聽了這話也還是笑著,「我又不會那些吃人的法子,這話倒說得我多有本事了」
翰深之挑眉,朝屋內侍衛婢女使了眼色,方才湧進來的人又都緩緩退了出去,他舉箸閉眼,狀似陶醉地深吸口氣,「妹妹快嘗這些菜,可是王兄特意請了南邊的廚子來做的呢」
「不是說去了王宮麼,」她並不吃菜,移開手去自己倒了杯茶水握著慢慢地飲了一口,笑了笑,「可別為了我耽誤了正經事兒」
「妹妹才是正經事,當然是妹妹重要了,」他笑著替她布菜,「若是這府里的菜不好吃,不如去我哥哥王宮裡做回客如何?」
她眸光一緊,驀地轉頭盯住他,咄咄問道,「你待如何?!」
「不過是去見見面,妹妹何必如此慌張?」
「聽聞北狄王上現下還未有側妃,哥哥的心思該用在這上頭才是,」她嗤笑了聲,「我進宮也不能做些什麼,白搭又費力氣的事還是少做為妙」
「正是沒有側妃,所以……」翰深之別有深意地斜眉沖她一笑,「妹妹冰雪聰明,自然知曉哥哥是什麼主意」
她不怒反笑,「呵」了聲,「以前只當您是位正人君子,卻是一次次地讓**開眼界呢,這些手段,怕是常人都難以想像罷?」她對上他幽深的淺碧色瞳仁,「我竟突然記起,那次在上京,你口口聲聲說要會回報救命恩情我那日解了你的圍不錯,卻也並未強求,你卻口頭上說兌現承諾,結果呢」
她輕哼一聲,無甚興趣再說下去,他將身子往後一撐,仰靠著椅背看向她,「我那時以為白朮姑娘因我之故命喪斷崖,故而才想著補償於你,卻是後來在崖下動用鷹犬救到了她,她既是安好無事,我當然不必守那口頭承諾了」
「說起白朮,她不是說會待在你身邊麼?你那位側妃沒為難於她?」
「你竟還記得我那位側妃?」他饒有興味地眨眼,「可惜性子不好,否則我早動心了」
她「嘖」了一聲,並未有聽下去的打算,「我在說白朮的事情,你無需扯到旁人身上去」
「她啊,」他頓了頓,收斂了幾分笑意,「她還是想著回去見見她那位師父」
她緩了臉色,「幸而……」說了一半又止住,翰深之放下碗筷站起身,「今夜好好歇息,明日便帶你進宮了」
夏若霍地拍桌,「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大慶朝臣,怎可能在你北狄受辱!」
「你可不止是大慶朝臣,更是我韓親王的妹妹,北狄太后的親女!」
「所以你要做出那等為天下人所不齒之事麼?你的哥哥?與你的妹妹?當真荒唐至極!可笑!」
他忽地笑出聲來,用起了那副甜得膩人的模樣,「妹妹好傻,他是我哥哥,可他卻不知你是我妹妹啊,」他又湊近了幾分,「況,並無血緣的你們,也不足為道」
她只覺之前他那副清俊的好面容現下看來令人生厭至極,連推開他都不願碰到他,猛地後退一步喝道,「你若逼迫於我,林嗣墨定不會讓你此生好過!」
「我那時便成了北狄國主了,還怕他作甚?」他板起臉孔,輕輕睨過來,「那時我這好美色的哥哥便成了替死鬼,誰會知曉這其中周折?」
「故而,」她眯起眼寒聲道,「我也會不得善終?」
他詭秘斜唇,卻惹得她哈哈放聲大笑不止,「還未料到你如此歹毒心腸,若阿碧知曉你如此對她摯愛之人的唯一女兒,真不知是會氣得吐血呢,還是先扇你一巴掌再說」
「摯愛?」他微怔了怔,「你可得知你生父是誰了?」
「我知曉了,可總歸也不能與你說,」她輕蔑一笑,「那是你母親最愛的人呢,你父親遠遠都及不上他」
他臉色微有薄怒,泛青的拳頭嘭地砸向桌上,「你還過一個時辰便會身軟無力,之後若是我不給你解藥,你便再難有開口的力氣了,」他頓住恢復了神色,傲然一笑,「我母親再怎麼愛你父親,卻也還是同我父王回了北狄,還生育了兩個孩子,」他像個頑童抿嘴一笑,「總歸是我父王贏了那場局」
夏若卻聽不進他說話,體上果真陣陣發軟,忙用手撐住桌椅,卻未使上力氣,滑倒在地上
翰深之面上喜形於色,「這藥效果真快,不愧是從白朮那處得來的」
夏若死死盯住他,簡直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翰深之也不理會,只將她扶到床上,又朝門外吩咐道,「來幾個貼心的,好好服侍公主,另外,明日就得改口了,」他轉面朝夏若微微一笑,毒如蛇蠍,「要叫一聲側妃娘娘才是了」
她直躺著一整夜未閉眼,並不是不累,只是稍一閉眼便會想起林嗣墨那張總浮著暖意的笑顏,似鐫刻在時光里的一幅永恆的畫
那日她轉身之時,將他面上神色看得清晰,似浸透在無邊幽深的淵裡,連可攀尋的藤蔓都不在手邊
她緩緩使出力氣攥緊了袖中的銀針,這是她很早便用來防身的器物,早前問過林嗣墨人體死穴的位置,若是此行當真兇險……她便將這餘下的幾根銀針慢慢刺進體內,以自斷性命
她在夜色里緩緩一笑,無淚卻似有晶光閃爍在眸里,嗣墨哥,看來是沒法讓你繼續等下去了呢
她從窗帷上看著繁星升落,再看著冬陽漸漸爬至視野,終是天明了
翰深之交待過的一干人等自清晨便魚貫而入,服侍梳洗,應早被知會過這位主子現下體乏不能自理,故而也是陪了罪便徑直忙碌起來
侍立一旁的婢女恭敬道:「王爺說您梳洗後,就可以等辰時來接您進宮了」
她淡淡無神情,只需站直身子,衣飾自會被她們安排得周全
龍鳳菱花鏡里的盛裝女子,如鴉雲髻高聳,瓔珞環佩叮噹,胭脂紅的喜服映得鏡中人華光肆意綻放,卻唯獨面色蒼白勝雪
在旁梳妝的婢女扶了她低語道:「殿下請安坐」
她暗自嗤笑一聲,「殿下」,倒真正是個妥當稱呼了,翰深之,你安的好深的心思
身旁的人拿著溫熱濕巾欲濡濕她的面頰,方便上妝她順意坐下,正欲閉眼之時,眼風卻掃到了婢女手中平端著的鑲金龍鳳紋的喜盆,龍鳳……龍鳳,誰是龍,誰為鳳
許是一夜無眠,今日又起得太早,她甫一閉眼任由她們上妝之時,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嗣墨哥,我覺得累了,你來帶我走好不好,不管現在怎樣,只要你願意,我定會跟你走,再不會離開了
「殿下,您看下可還滿意」
耳邊傳來低語聲,她心下一驚,不自覺地睜開了眼卻瞅見婢女略顯停滯的眼波在她臉上流連不去,心下奇怪,緩緩轉眸看向鏡里
卻是個絕美女子與她對視半晌,額上金鈿似描春,遠山眉斜飛至鬢,面如桃李色,唇若朱丹砂,眼波媚生,神態從容,自有一番雍容華貴之氣
她斜斜地一眼睨去,卻見一干婢女全沒了往日的從容,只知愣愣地盯著不放
翰深之,若這副絕好皮相是你想要的,那便通通依你好了,待血染了這江山,我魂魄便來看你怎麼收場
她暗自握緊了袖口,好在褻衣並未被換掉,那幾根銀針尚在,門外已是大亮,冬日裡雖有陽光也還是寒意逼人,她手足更覺冰涼刺骨的疼起來
被侍女攙扶著出去,已是有馬車候著了
翰深之正坐在車簾後,幽深的眸瞳隱隱約約泛著微光,見人出來了,悠悠打起帘子,親自將夏若抱上了車
「妹妹歇息得可還好?」
夏若閉目不理會,翰深之自顧自笑了聲,「瞧哥哥是糊塗了,眼見著妹妹要飛上高枝成了娘娘,竟連妹妹無力說話之事都給忘了」
他湊近了又換了副臉色,低聲道,「我有人手看得住你,莫要耍些花招」
夏若驀地睜眼逼視他,眸內決絕寒光閃過,竟將他瞧得一愣,半晌才開口道,「若你有尋死之意,那我便勸你早收了這份心,行事一有不對,我布的眼線便會立刻知會我,那時可便不止區區這樣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