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同桌

  華裕琳的到來，徹底打破了來城一中的平靜。

  這所坐落於城鄉結合部的重點高中，交通不便，環境閉塞，嚴格的軍事化管理，使這裡成為一所遠近聞名的「高考兵工廠」。

  這裡的學生都穿著統一的校服，男女生都不准留長髮，宿舍環境必須保持乾淨整潔，不必要的東西不准出現在學校里。所以，當華裕琳亮相時，所有的師生都受到了衝擊。

  她不僅留著一頭長髮，還燙著香港明星那樣的大波浪。她雖然穿上了校服，但是她將單調的t恤打了個結，緊實的小腹若隱若現，同學們的眼睛都沒有地方可以放。他們既感到新奇，又感到不好意思。

  在剛剛轉學來的那一天，華裕琳做完自我介紹，接著便說了一段讓老師大跌眼鏡的話：「我從小到大都沒怎麼上過普通學校，除了識字之外，其他的知識都不知道。老師們不必期待我的成績，當然，我也不會破壞班級的學習氛圍，希望我們能相處愉快。」

  ……

  如果不是學生們會喘氣，那幅場景很容易被人誤會成靜止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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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生們都愕然地睜著眼睛，仿佛在聽一段天方夜譚。他們都忘了鼓掌，也忘了歡迎新同學。

  華裕琳泰然自若，在老師指定的座位上坐下，迫不及待地翻開了《笑傲江湖》，這本書她才看了一半。

  同桌呆了一會兒之後，跟華裕琳坐得疏遠了一些，以免染上不愛學習的病。

  同學們不怎麼去圖書室借書，除了每周兩節的閱讀課，他們沒有時間閱讀課外書籍。當華裕琳第一次去借書時，圖書室的老師很驚訝。華裕琳說道：「老師，我以後會經常來的，你也會習慣的。」

  管理了好幾年圖書室，華裕琳是第一個有時間看閒書的學生。

  華裕琳在做自我介紹時，已經挑明了自己不高考的立場，再加上她的媽媽和舅舅也幾次三番跟學校溝通過，所以大多數時間，她的校園生活還算平和。但是數學老師始終看她不順眼，在上課時，動不動就說某些人的頭髮太扎眼，一看就不像是好學生。

  華裕琳裝作聽不見。在她漫長的運動生涯里，她被針對過好多次了，這種程度的含沙射影，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可她的冷漠引爆了數學老師的憤怒，那位年過五十的老太太，在被學生氣得緩不過氣的時候，經常指責華裕琳：「大好的青春，不用來奮鬥，天天混日子，你對得起你父母嗎？還理直氣壯地說自己不高考，沒想到會帶壞班裡的學習風氣嗎？」

  華裕琳經常在數學課上睡覺，或者乾脆裝作聽不見。兩三次之後，好心的同桌碰碰她的胳膊，說道：「老師在說你呢。」

  華裕琳便睜著惺忪的眼睛，茫然四顧。

  數學老師碰了幾次壁，終於衝著華裕琳發了飆：「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課堂上，你給我滾出去！」

  華裕琳說道：「老師，我交學費了，而且……交了很多很多。」

  「那我不管，反正你不准出現在課堂上！不准帶壞其他人！」

  數學老師太過氣憤，太陽穴上青筋暴起，面目也猙獰了起來。班裡不止華裕琳一個「差生」，別的差生對這位老師還是有所忌憚的，但華裕琳就是不害怕她。而且，無論數學老師怎麼生氣，怎麼咆哮，華裕琳總是很平靜地應對。這讓數學老師更加暴躁。

  華裕琳站了起來，說道：「老師，我再次說明，我交過學費了，我有聽課的權力；另外，我自認為我沒有帶壞班裡的氣氛。如果有的話，請您舉例說明。」

  啪……

  數學老師怒不可遏，扔了黑板擦，華裕琳頭一歪，輕鬆躲過了這次襲擊。

  數學老師指著她罵道：「有你一個不學習的，就會有其他人不學習！你還振振有詞！」

  「那……學生來學校，只是為了學習嗎？」

  數學老師被咽得上不來氣。

  華裕琳說道：「我基礎差，腦子笨，學什麼都學不會，這是我第一節課的時候就說過的。我之所以來上學，是因為我媽媽覺得我不能輟學，不能整天在街上遊蕩，我應該像同齡人一樣，經歷校園生活，然後再對人生做出選擇。」

  數學老師被氣跑了。

  當天下午，華裕琳聽到同學議論紛紛，說是下午的數學課不上了，因為老師被氣出心臟病來了。

  數學老師也放話了——只要華裕琳在教室，她就不會再來上課了。

  如此一來，學霸同學們對華裕琳充滿了怨恨——都怪你！數學課都上不成了！高中的課程那麼緊，耽誤兩三節課，就能跟別的班級拉開距離了。

  華裕琳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為了同學們能正常地接受教育，她主動離開了教室，在大操場上坐了一天。

  該怎麼解決華裕琳的問題，老師們在辦公室里討論得熱火朝天。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的老師理解華裕琳，從各方面來講，她都不需要考試，也不需要高考來為人生鋪路；同時，他們都對華裕琳的印象不錯。雖然她個性十足，但是她有禮貌，有愛心，打掃衛生也沒有任何偷懶的行為。她喜歡看書，但是同桌對翻書聲比較敏感，她就不在教室里看書了。

  她是個好孩子，但是不適合來城一中，這是絕大多數老師的共識。可是她的家人非常客氣地將她託付給了學校，難道還能把她趕出去嗎？

  華裕琳跟數學老師鬧翻了，數學老師堵氣不去上課了。華裕琳主動做出了妥協，拜託班主任給她換一個班級。班主任在高一年級組的辦公室里徵求大家的意見，但是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

  怎麼辦？委婉地勸退嗎？

  高一數學組的組長沈老師是華裕琳媽媽的老同學，也是她牽線，讓華裕琳在來城一中借讀的。她是實驗班的班主任，她班級里的學生，都是衝擊一本線的尖子生。

  沈老師主動站了出來，說道：「讓華裕琳來一班吧，我帶她！」

  此話一出，辦公室里一片譁然。尤其是實驗班的老師們，都以為沈老師瘋了，他們吵吵嚷嚷，極力反對，大體的意思是——怎麼能讓這顆老鼠屎，壞了實驗班這一鍋粥呢？

  沈老師淡淡地說道：「剛才不是說了嗎？大多數老師對她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反正她的考試成績不作數，你們擔心什麼呢？」

  那也不行，她會帶壞實驗班的風氣的。

  沈老師說道：「不會的。如果她帶壞了風氣，那我會第一時間勸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