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想繼續懂事

  兩個孩子的反抗並沒有換來馮玉珍的反思，她反而覺得，全家人都不喜歡這個小生命，她必須得更加疼愛他才是。

  

  連著幾天晚上都是她帶著孩子睡覺。一到夜裡，小嬰兒變著花樣折騰，每隔幾個小時就哭一次，要喝奶才能睡熟。經過幾天煎熬，馮玉珍痛苦不堪，她意識到自己年紀大了，恐怕沒有精力帶孩子了。

  謝慶收兩口子已經搬到西廂房去了，但謝沖住在堂屋的西房間，跟奶奶的房間隔著兩道牆壁。每天晚上被吵得苦不堪言，早上醒來像是被人打了一頓。有一天在數學課上，他居然睡著了，被數學老師請到了辦公室。

  當著謝沖的面，數學老師用滿是嘲諷的語氣跟謝慶雲說道：「你不是說你侄子是個品學兼優的尖子生麼？尖子生上課睡覺？！」

  謝慶雲抬不起頭來，看著侄子的黑眼圈，她好脾氣地說道：「劉老師，真不好意思。最近家裡有事，耽誤孩子了，是大人的錯。」

  謝家的事，很快就在小縣城傳遍了。就連兩個孩子的同學都好奇地問他們：「那個小孩是什麼來頭？聽說他的生日正好跟英雄的忌日是一天？」

  還好爺爺奶奶沒跟別人說那些更加「吻合」的細節，否則，不知道流言會傳成什麼樣子。

  謝沖懶得回覆：「不知道，沒興趣。」

  謝穎則把頭往胳膊里一埋，嗚嗚地哭。胡寶珠便成了她的代言人，氣沖沖地吼道：「誰那麼沒腦子？這事是用來開玩笑的嗎？」

  同學們說道：「就是問問嘛！你幹嘛發脾氣？」

  「我就是看不慣！你們問一次，小穎就會想她爸爸一次！換做你，你願意？」

  眾人就這樣被胡寶珠給喝退了。

  謝穎不哭的時候，會擔心好朋友的處境：「你這麼兇巴巴的，同學會害怕你的。」

  「怕就怕，我有你這一個好朋友就夠了。」

  ……

  啊！這真是觸及心底的一句話。

  謝穎說道：「可如果其他同學不喜歡你，朱方亭就更容易針對你了。」

  「我是小瘋狗，誰惹我，我咬誰。」胡寶珠狡黠地笑笑：「誰也不敢惹小瘋狗。」

  「哪兒有這麼說自己的？」謝穎被好朋友逗笑了：「那我就是小哈巴狗，我就喜歡圍著你轉，汪汪！」

  放學後，兩隻小狗結伴回家。胡寶珠很奇怪，因為以前謝穎的爺爺總是來接她，哪怕從學校到家也就十分鐘的距離，老人家也不放心。但是現在怎麼不來接了呢？更何況，謝穎在寒假的時候差點兒被擄走，家裡都不讓她出門。這才過去不到一個月，就對她放心了？

  謝穎情緒低落，不想回家。她倒是沒跟爺爺奶奶鬧矛盾，但是她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地位下降了很多。回到家裡，不再有熱氣騰騰的飯菜等著她，奶奶全心全意地照顧那個小男孩。就連謝穎跟她打招呼，她也心不在焉地答應著。

  為了多賺錢，爺爺在診所里待的時間更長了。他倒是讓自己放學後就去診所，畢竟診所和學校就隔著一條馬路，但是謝穎不願意去。那裡沒有零食，只有人，吵得她連作業都做不下去。

  放學之後，她更願意去胡寶珠家裡玩一會兒。胡寶珠的家更大，爺爺奶奶很忙，她倆做什麼都沒人管。

  結果，謝慶雲回家之後沒看到謝穎，眼前一黑，立刻扯著嗓門喊了起來。見到謝穎，她忍不住責備了兩句：「你去胡寶珠家，誰也不告訴，家人都急死了。」

  「也就你急死了。」謝穎小聲頂嘴：「爺爺奶奶都不管我了。」

  謝慶雲語塞。

  她俯下身子，好言相勸：「爺爺奶奶就是太想念你爸爸了，暫時犯了迷糊。等日子久了，他們清醒過來了，就不會這樣了。」

  「我才不相信。」謝穎不開心地說道：「爺爺奶奶只會越來越喜歡那個寶寶。」

  謝慶雲五味雜陳。她已經用沉默來表示反對了，但是父母置若罔聞。她牽著侄女的手，苦笑道：「要是以後我有了孩子，你會不會也這樣吃醋？」

  「我為什麼會吃醋？我巴不得你給我生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謝穎眨著大眼睛，一點都不像是說違心話。

  「姑姑，我不是因為小寶寶吃醋的。就算他不是咱們親生的，我也願意照顧好他。哪怕你們更喜歡他，我也只會生一小會兒氣。」

  「那你現在為什麼這麼生氣？」

  「因為……」謝穎趴在姑姑耳邊說道：「因為，爺爺奶奶都變得不正常了。」

  唉，九歲小孩都能看出來的問題，兩個老人卻毫無察覺。

  謝沖在外面玩的時間更長了，他同樣不願意回家。爸媽天天在外面奔波找工作，回到家才能做飯。謝慶收不止一次動了搬出去的心思，但是現在沒有經濟能力，怎麼搬家？

  「爸媽現在挺難的。」王吉英說道：「咱們現在搬出去，就挑明了跟他們站在對立面了。所以，再忍忍吧。至少等到有人來照顧這個孩子，家裡的矛盾緩和了，咱們和和氣氣地搬出去。」

  「嗯，你想得真周到。」

  但是回家確實變成了一種煎熬，謝宏軒開始抱怨——孩子晚上哭鬧得厲害，幾個大人卻充耳不聞，只有他們老兩口操勞，這樣怎麼行呢？

  馮玉珍急忙制止了老伴：「是我要養這個孩子的，跟別人沒關係。我不連累任何人。養孩子有多辛苦，我再清楚不過，所以我早就說了，不會讓你們幫忙養。」

  謝慶雲很敏感地聽出了幾分陰陽怪氣，她說道：「呵，總感覺這個孩子來了之後，我跟二哥二嫂都變成了冷漠無情的人了。」

  「老三，你這是怎麼說話呢？」謝宏軒說道：「你一直都是最懂事的那個。」

  「懂事也會累的，爸。」謝慶雲疲憊地說道：「我不想再懂事了。」

  「你這個孩子……」

  「爸，你知道外頭的人都在怎麼說我們嗎？你覺得咱家現在的狀況能養得起孩子嗎？就算把孩子送去福利院，我們就不能去看他了嗎……」

  「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們。」馮玉珍傷感地說道：「我再次說明，我不會要你們的錢，也不會讓你們幫著養，我求求你們，留下這個孩子，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