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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自求下堂

2024-11-27 02:05:31 作者: 楚風清雪

  在坤寧宮寢殿的內室中,燈光朦朧,一室馨香。楚月吟身披錦衣,頭戴鳳冠,端端正正坐在床榻之上,靜靜地等著宇文驊的出現。銀巧已經被她遣到了外室候著,內室中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楚月吟一臉恬淡,仿佛今夜只不過是尋常的一夜,然而此時若是有人站在她面前仔細端詳,便會發現她的眸中涌動著莫名的情緒,有幾分忐忑不安,更多是行動前的緊張。掩在袍袖下的柔荑緊緊交握在一起,由於用力過猛,指關節有些泛白。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楚月吟一方面希望時間過得慢些,這樣她可以遲一點面對宇文驊,另一方面又希望時間過得快些,事情可以早一點了斷。但其實她並沒有等很久,因為有人比她更心急,更期待夜晚的到來。

  宇文驊讓宮人不必通傳,便直接進了坤寧宮。他在寢殿門前躊躇了一下,推門而入。

  「恭迎皇上!」銀巧躬身行禮,大聲提醒著楚月吟。

  「退下。」宇文驊站定,看著內室透出的溫馨的燈光,心砰砰直跳,仿若回到了年少時與情人相約踏青即將見面的那一刻。

  銀巧懷揣著無比的擔心退出寢殿,掩上門,守在了外面。

  宇文驊理了理身上的絳紫色衣袍,淡笑著邁開大步,撩開珠簾走進了內室。

  

  一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楚月吟臉上浮現出一絲驚慌,一閃而過之後便是毅然決然的堅定。她對著宇文驊綻放出悽然一笑,突然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匕,直直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宇文驊驚訝地看著楚月吟,笑容瞬間凝固在俊臉上。他手裡無物,只來得及一揮衣袖,扇起的風襲向楚月吟的手臂,將她的皓腕推得偏了少許,但短匕還是堪堪地刺進了肌膚里。

  楚月吟因胸口處傳來的疼痛蹙起了秀眉,手下卻繼續用力,決然地將短匕推進去。下一刻,她的皓腕被飛身過來的宇文驊緊緊抓住,不讓她再傷害自己。

  「快放手!」宇文驊吼道。

  楚月吟用力掙扎,想掙脫宇文驊的禁錮,但根本就敵不過宇文驊的力氣。她伸出左手去推宇文驊,可他強壯的身軀紋絲不動。

  「放手!」震耳的怒吼在耳邊響著,加諸在皓腕上的力量突然加大到楚月吟無法忍受的程度,素手再也握不住短匕,在鬆開的一剎那被宇文驊拉到了身側按住。楚月吟順勢倒下,仰面躺在床榻上。

  在大紅色錦服的映襯下,插在楚月吟胸口上的短匕觸目驚心,刀尖有一半已經沒入肌膚下。雖然短匕偏離了心口,沒有一下子就要了她的命,可是一lang接著一lang席捲而來的痛意越來越強烈。楚月吟終於逸出一聲呻吟,痛暈了過去。

  「梓童!」宇文驊扶住楚月吟的身子,快速地點了她身上幾處止血的穴位,大喊道,「來人,快傳御醫!」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銀巧驚慌失措地喚道:「小姐!小姐……」

  楚月吟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徹底失去了知覺。她沉在一片黑暗中,沒有一絲光亮,見不到出路,也聽不到一絲聲音。黑暗中,她坐在地上縮成一團,將頭埋在膝間,無聲地飲泣。

  過了很久很久,楚月吟聽到一聲聲焦急的呼喚,由遠而近,由模糊到清晰。

  「梓童……梓童……快醒醒……朕不允許你死……」

  楚月吟勉力睜開晦澀的眼眸,視線中出現一張形容憔悴的臉,正定定地看著她。

  「梓童,你醒了?」宇文驊欣喜地握緊她的柔荑,臉上一副失而復得的釋然。

  「皇上……臣妾……」楚月吟的唇被宇文驊用手指擋住。

  「你受了傷,不要說話。有什麼事等你好了再說。」宇文驊回頭喚了龐太醫上前來為楚月吟把脈。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已無性命之憂,只要服了臣開的藥,每日悉心換藥,再加上忌口和好生休養身子,很快就可以恢復如常。」龐太醫說完,退了出去。

  宇文驊定定地看了楚月吟片刻,「梓童,你好好休息。」他輕嘆一聲,起身就要離去。

  楚月吟心中莫名地產生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覺得宇文驊的背影有些落寞,他的腳步也有些沉重,禁不住低低地道:「皇上,對不起!」

  宇文驊一震,倏地回身,雖然心痛她,但心裡的慍怒因了那一句「對不起」卻是再也掩藏不住了。他衝到床榻前,居高臨下地睨著楚月吟,「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朕,就用一輩子的愛來還,否則就不要一邊傷朕的心,一邊假惺惺地向朕道歉。」

  傷了他的心?!楚月吟惶然地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宇文驊,因為他的深情,她無法回報。

  她的沉默再一次刺痛了宇文驊的心,他猛地抓住楚月吟的手臂,用力將她從床榻上拉起。

  手臂吃痛,被包紮好的傷口也有裂開的跡象。楚月吟悶哼一聲,跌進宇文驊的懷裡。她驚慌抬頭,對上宇文驊深沉如墨的眸子,那裡滾動著掩飾不住的憤怒和強烈的占有欲。

  宇文驊用火熱的大掌緊緊扣住她的纖腰,將唇重重地壓了下來,在她蒼白的唇瓣上瘋狂地啃咬,發泄著漫天的怒火。

  好痛!楚月吟很想再次暈過去,可是老天就是不讓她如願。她半跪在床榻上,被迫接受著宇文驊憤怒的親吻。片刻之後,宇文驊的怒火消減了一些,他的動作逐漸溫柔起來,於是這個吻變得纏綿、漫長,好像沒有盡頭。

  傷口越來越痛,楚月吟甚至感覺到覆在傷口處的紗布已經被液體濡濕。她難耐地用拳頭敲打著宇文驊的肩,想掙脫他的懷抱。可是她越是反抗,宇文驊的手就收得越緊,像火熱的烙鐵熨燙著她的腰身。

  楚月吟眼前一黑,終於如願以償。雙臂頓時失去了力量,頹然地從宇文驊的肩上滑落。

  「皇上,小姐她……她暈過去了。」一直守在珠簾外的銀巧聽到內室動靜,在瞥見楚月吟昏迷後擅自沖了進來。

  宇文驊停下,怔怔地看著狼狽不堪的楚月吟。水眸緊緊閉著,蝶翼一般的羽睫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原本因受傷變得蒼白的臉頰此刻泛起了不尋常的紅潮,唇瓣被蹂躪得紅腫嚇人,有兩處被咬破的傷口正在向外滲出鮮血。

  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宇文驊將楚月吟抱起,小心翼翼地將她安置在床榻上,拉過薄被蓋住她的身子。他探了探她的前額,從額上傳來的熱度讓他吃了一驚。

  「銀巧,快去傳龐太醫。」宇文驊開始懊惱起剛才的衝動。他的粗暴讓她受傷的身子雪上加霜,開始發起熱來。

  銀巧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楚月吟,轉身出了寢殿。

  ……

  時間過得飛快。在楚月吟纏綿病榻之時,天氣開始轉涼,秋天悄悄地來臨了。在龐太醫的精心診治下,在銀巧的悉心照顧下,楚月吟的身子也隨著秋意的加深,一天天好起來。

  在這些日子裡,宇文驊每一日必到坤寧宮看望楚月吟,夜晚卻是歇在夏憐雪的霽雪宮裡。梁夫人和梅夫人被冷落,許久不見君王面。後宮的侍寢制度已是名存實亡。由於趙太后在幾個月之前已經出宮到都城外的安國寺靜修禮佛,楚月吟這個皇后又不願爭寵,於是夏憐雪一人占盡了宇文驊的寵愛,夏氏一族的權勢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這一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夜。宇文驊一改每年必出宮與民同樂的慣例,吩咐緊閉宮門,所有人不得出宮。

  黃昏之時,墨羽前來坤寧宮傳宇文驊的口諭,重提了皇后侍寢之事,並且再次賜下了一襲大紅色錦衣和一頂華美的鳳冠。然而未等宇文驊去到坤寧宮,楚月吟已經裝扮整齊,跪在了乾清宮的大門外。

  其時,宇文驊剛剛沐浴完,正準備出發前往坤寧宮。見楚月吟跪在乾清宮外,詫異地上前要扶起楚月吟。可是楚月吟將身子一沉,怎麼也不肯起身。

  宇文驊不悅地挑了挑眉,問道:「梓童,你這是何意?」

  楚月吟仰起小臉,直視著宇文驊,堅決地道:「請皇上遵守諾言,廢了臣妾的皇后之位,放臣妾出宮。」

  宇文驊默然,半天吐出兩個字,「妄想!」

  楚月吟不惱反笑,「皇上,臣妾已經辦好了協議中的兩件事,如今該是皇上履約的時候了。請皇上廢了臣妾的皇后之位,放臣妾出宮。」

  宇文驊怒極冷笑,「你既已嫁給朕,生是朕的人,死亦是宇文家的鬼。由不得你胡來。」

  「皇上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請皇上遵守諾言,以免被天下人恥笑皇上出爾反爾。」

  「如果皇上不遵守諾言,臣妾就一直跪在這裡,直到皇上答應為止。」

  「你……隨便你!」宇文驊一甩衣袖,轉身回了乾清宮。乾清宮的大門緩緩關上,將楚月吟隔在了外面。

  銀巧望著緊閉的大門問道:「小姐,現在怎麼辦?」

  楚月吟淡淡一笑:「還能怎麼辦,繼續跪唄。」雖然宇文驊對放她出宮一事始終不鬆口,但至少她避過了今夜的侍寢。

  話音剛落,天色突變。前一刻,一輪皎潔的圓月掛在天空中,將淡淡的月華灑向世間萬物。下一刻,烏雲遮月,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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