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舍，得】（4/6）

  羅逸沉默著，他身上的氣息開始變得不太穩定，那連陽光都無法穿透的煞氣，在這一刻開始激盪，甚至有空間破碎，浮現在他的身周。發出呲呲之聲，如同雷電。

  他的腦海中不停的迴蕩著那件事……他沒辦法不在意，那是超過了數十億族人的生命！……卻被他，親手斷送。

  封龍的聲音不停的在他腦海中迴蕩，焦急萬分，它在告訴自己，那並不是自己的錯……

  可不是自己的錯，又是誰的錯？是他，親手，將他們殺了！

  大義？大義？

  羅逸嘴角的慘笑越發濃郁，而他眼中的紅芒，卻越來越盛，甚至在他的識海當中，那原本不再動彈的煞氣，開始再度微微動了起來。那本已經停止了的沾染，朝著大般涅槃經最後一個經文籠罩而去……

  若這一枚經文完全變色，那麼煞氣，將真正進入他的神魂……到時候，一切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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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表情浮現出迷茫，更時而猙獰而狂暴，甚至比之前煞氣入體之時，更加的癲狂。一絲血色，甚至已經開始，出現在最後一個『卍』字符咒之上……

  「想想姜力兮！想想江卻邪！！」

  而這個時候，封龍瘋狂的咆哮聲，驟然鑽入羅逸的腦海。『姜力兮』三個字，更仿佛有著某種魔力，讓羅逸的神識，恢復了一絲清明。

  封龍仿佛察覺到了這個變化，他語速急促而快捷的說道：「主人，你再想想那天雲秘境，想想道藏之地的屍體！」

  羅逸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廣沙群島的天運秘境，想起了道藏之地內那一群群屍體……

  「再想想當年的那一場逍遙宗大戰！……主人，你難道還不明白？」封龍的聲音，帶著焦急。

  「任何事情，總要有取捨！……我記憶的確缺失了太多，三百萬載之前的事情，幾乎都已經遺忘，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一點也無法記起來……可逍遙宗，是擺在眼前的例子！」

  「當年為了封印萬族，有逍遙先賢姜力兮之流捨生取義。但同樣的，也有諸如江卻邪之流，愛身惜命！這本沒有對錯。為了人族大義，誰能說姜力兮是錯的？愛惜自身性命，誰有能說江卻邪是錯的？可是，為何當年的異族還是被封印了？難道當年的人類，都如姜力兮一般，甘心奉獻自己的生命？」

  「絕對不會！」

  「還有更多的人，是如江卻邪之流，愛惜自身性命的！」

  「可萬族，依然被封印了……這說明了什麼？」

  「我不想說當年為了封印萬族，人族當中出現了何等殘酷的自相殘殺……但那就是事實！必須要有足夠的人類靈魂獻祭，萬族才會被封印。才能為人族搏出這麼一個鼎盛的未來！不同意？只有殺——含著淚也要殺！」

  「這就是舍與得！——任何事情，想得到一些什麼，總要付出一些什麼！」

  「那數十億族人之死，固然讓人心痛。但那只是一個意外，一個誰也不願意看到的意外而已！」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不是意外，主人你是出自本心的要殺死他們……這在我看來，同樣可以理解！」

  「你這麼做，並未出自自己的私心，你是為了更多的族人！……那是有可能事關怒龍魔境的行動，若真讓異族成功，這群人，依然會死，而且，會引發更加恐怖的後果！既然如此，主人，你為何殺不得？」

  「主人，難道你非要陷入這種的牛角尖中沉淪下去，然後將自己變成一個只知殺戮的煞魂？那麼你又可曾想過後果？你的沉淪，很又可能造成更加大面積的殺戮！煞魂，可不會管對方究竟是不是人類，是不是該殺……只要是生靈，他都會殺！」

  「而我，作為一個器靈，若不遵從煞魂的意念，很可能會被抹掉。到那個時候，我體內的異族祖獸們出世，那又該是怎樣的一個場景？」

  「更枉論，還有海底遺蹟，還有怒龍魔境，還有主人你所關心的大華國內的一切——主人，只因為一個意外，或者說，只因為捨去了某一個部分，你要就要將這一切，就統統捨去麼？！」

  封龍言辭激烈而快速的在羅逸腦海中響起，這讓羅逸整個呆住。他的一字一句，都在羅逸的心中，形成轟鳴，形成震撼！

  他的表情變幻不休，從一開始的迷茫猙獰，到後來，他眉宇間，漸漸浮現出了一絲複雜與堅定……

  他終於閉上了眼睛，長長的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下自己的心情。

  而伴隨著他的情緒恢復穩定，識海空間的一切，也終於恢復了穩定。那『卍』字經文鎖鏈，終究還是沒有變色。

  足足過去了許久許久之後，羅逸終於睜開了眼睛，而此刻，他的眼中，已經看不到迷茫。

  「封龍……謝謝。是我鑽牛角尖了……」羅逸的聲音輕輕響起。聽到這聲音，封龍終於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這並不能怪主人你……畢竟，這種事情，換做任何一個人來，縱然是殺人狂，也會心神震盪，陷入自責。」封龍的聲音，也終於緩和了下來。

  羅逸的目中閃過一絲黯然，看向遠處：「可終究，是我將他們給殺……」

  說道這裡，他卻突然一愣，而後眉頭緊蹙了起來：「封龍，我記得你說過，我陷入昏迷之後，祭天鼎將自石門中湧出的煞氣完全吞噬之後，就停止了下來……是麼？」

  羅逸的問題問的太過突兀，封龍明顯愣了一下之後才道：「是啊，怎麼？主人你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問題？」

  「那就奇怪了……」羅逸的眉頭緊皺了起來：「我破壞石門，石門空間碎裂，殺死了當中的異族，那些異族所產生的煞氣，都穿越了空間，湧入了我的體內……而那九座通天柱，我卻是以分身直接攻擊摧毀的。那麼，殺了那數十億人族的煞氣……哪裡去了？」

  這個問題，讓封龍，頓時一呆。

  是啊，那些煞氣，哪裡去了？

  煞氣，是每殺一個生靈，便就會出現的。數量稀薄的時候，無從察覺……但如果數量達到一定程度，那就極為恐怖了。

  比如羅逸，殺了近乎四五億的異族，煞氣已經達到了一種極致。讓人光是看到他，都會產生一種殺戮慾念。心智稍微弱一些的，恐怕直接就要沉淪。

  可如今，羅逸按說是殺了那數十億的人族……可他的身上，沒有得到一絲一毫屬於那些人族的煞氣！

  那麼煞氣……去哪兒了？

  「除非……」羅逸的眸子，頓時閃爍出了冰寒與震怒之色：「除非，那些人，早就已經死了。」

  「死了？」封龍頓時大吃一驚，不確定道：「不太可能吧？當時我們去看了，那些人，分明還有呼吸，什麼都還好好的，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這世上有的是手段讓死人看起來如同活人。」羅逸的目光，泛出了冰冷殺機。這一縷殺機，在他渾身上下恐怖煞氣的映襯之下，更是瞬間，讓人仿佛如墜九幽煉獄！恐怖而冰寒！

  說完這話，羅逸深吸一口氣，卻是閉上了眼睛，盤坐了起來。

  封龍呆愣了一下，卻並沒有打擾。

  這一坐，羅逸足足坐了近乎兩個時辰，終於，才再次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他的眼睛雖然還是猩紅之色，但當中，已經少了太多瘋狂殺戮的慾念。只是，依然一片冰寒。

  羅逸沉默片刻，突然捏訣，他身後，那一片化作煉獄的血色佛國，悄然浮現。

  他抬頭看向空中，那一尊尊原本慈眉善目，寶相莊嚴的佛陀，此刻，都已經變成青面獠牙，面容猙獰扭曲的模樣……但羅逸知道，這依然是佛。不過，是佛的惡相罷了。

  佛無善惡，但心有善惡。善生善相，惡生惡相。這正如陰陽，有正，就有反，有熱，就有冷，有光明，就有黑暗。

  羅逸本身是是向善的，所以最初，他身後的佛國內佛陀虛影，都是慈眉善目，拈花微笑。但在中途開始殺戮，吸收了大量的煞氣，殺心激烈。在這一刻，他身後的佛國其實也有變化，變得寶相莊嚴，無悲無喜。而如今，經歷了煞氣入體，甚至煞氣入魂，感染了大般涅槃經的經文，乃至於連佛國，都化作了地獄……這些佛陀虛影，也變幻了模樣。變成了惡相！

  羅逸，就是這佛國的根本，亦如這經文內所言『我念，即佛念。佛念，即眾生念！』

  這一點，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羅逸就是這些佛陀虛影的佛主，他的念，便就是這些佛陀虛影之念。

  如今他念雖已平靜，但其佛國根基的大般涅槃經，卻是煞氣熾烈，這些佛，自然也就變成了惡佛，顯現了惡念。

  事實上，若不是現世佛果的存在，就憑現在羅逸身上的煞氣，就早已經足夠吞噬掉他的念，讓他成為煞魂了。

  羅逸的念頭轉動片刻之後，收回了目光，放下手訣，那血色佛國，便在空中消失不見。而羅逸，則是站了起來。

  他的目光，看向一個方向。無論如何，總要去看上一眼，究竟是怎麼回事才行。

  念頭一動，他腳下一跨，遁入虛空。旁邊的小金，也連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