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對醫學的死法

  「歐陽，對不住你了，你不死，我就得死。」京都醫院業務院長夏之堅對著病床上的歐陽晨輝冷冷的笑著。

  歐陽晨輝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全身虛弱，氣若遊絲。已經三天三夜都沒吃東西了，加之吃了那麼多的瀉藥，拉了多少次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他早就虛脫了。全身唯一能動的就是那雙眼睛。他驚恐的注視著夏之堅。

  他看著夏志堅正拿注射器慢慢地抽吸著安瓿里的藥液，十毫升的安瓿瓶，紅色的字體，那分明是氯化鉀，歐陽晨輝知道這一針推進去的後果，但是，現在，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動不了，也喊不出。

  夏志堅抽好了藥，慢慢地俯到他的身邊，聲音極輕卻又是極端陰森的地說著「歐陽，很快的，很快你就會沒有知覺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一家老小。」

  他熟練地拉開輸液皮管的接口處，將盛著滿滿的一大管的氯化鉀的注射器接了上去。他看了一眼歐陽晨輝，嘴角邊現出一絲微微的嘲笑，「知道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嗎？那個女人該死，他太貪心了，她想要的太多，名分？地位？呵呵，女人的貪心真是永無止境的。我夏之堅怎麼可能離婚娶她？我太太可是衛生局朱局的外甥女。為了我的前途，我也得好好的跟她過下去。想告發我？這女人也太小兒科了，只是可惜了你，還要為她陪葬！哈哈！」他笑著，開始用力的推著手上的注射器。

  歐陽晨輝想呼喊，嘴巴張了張，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不一會兒，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的抽搐著，就像是百米衝刺後撞線的那一瞬的刺激。他心裡清楚，幾分鐘後，或者只需要幾秒鐘後，他的心臟就會因為急劇的抽動而停止跳動。

  我就要死了嗎？歐陽晨輝心裡呼喊著。可是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夏之堅慢慢地將那致命的氯化鉀推入自己的血管內。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夏之堅，「我要記住你這張臉，這輩子搞不過你，下輩子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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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猛烈的抽動了一次，然後就沉寂了，他知道，自己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了，但他的意識此刻還是清醒的。

  像是放電影一樣，他短暫而又漫長的二十八年的生涯開始在腦海中放映。

  他是家裡的老么，上邊有三個姐姐，家裡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幾輩人在黃土地上勤勤懇懇的耕種了幾十年，到他那一代，家裡依舊一盆如洗。

  作為唯一的兒子，他是家裡的希望，老父親把畢生的希望都押在了他的身上，小時候，姐姐們下課後要洗衣燒飯還要下田幹活，而他卻可以盡情的看著自己喜歡的漫畫書。

  後來幾個姐姐相繼因為交不起學費輟學在家，而他卻依然可以無憂無慮的在學校的課堂上聽老師講課。他也算爭氣，考上了省城的醫科大。可是陰差陽錯，他竟然被分到了護理班。全班一百多個女生，就三個男生。他賭氣休學在家，後來是年邁的老父親跑到省城，當著眾人的面給院長跪下了，他才得以調到臨床醫學系。

  五年的大學生活，一點沒有留下痕跡，他是個窮小子，沒有別人的花前月下，也沒有別人的浪漫約會。別人在學校的後花園裡卿卿我我你儂我儂時，他躲在教室里啃著醫學資料；別人周末結伴出遊，相約狂吃海喝時，他啃著饅頭就著鹹菜感嘆命運蹉跎。別人眼裡光輝燦爛的大學時光就這樣毫無亮點的混了過去。

  初戀女友的遠嫁國外以及艾爾璀璨如曇花般的短暫人生都是他欲罷不能的疼痛！他憤恨命運的不公，為什麼沒能將他降生在一個富庶的家族？為什麼不給他超人的本能？如果他有錢，就可以在趙靈哀怨的告知他出國前勇敢的對她表白，如果他有超人的醫術，他就可以挽救艾爾的生命，不讓她的美麗定格在十八歲的夏天。。

  畢業後，由於沒有背景，他被分到了婦產科。雖說婦產科是個油水科室，但是哪個男人願意去跟一幫娘們兒混在一起呢？就因為成了男婦產科醫生，他天天被那幫小護士取笑。相親的時候，人家一聽是婦產科醫生，也立馬對他退避三尺，所以，二十八歲了，沒房沒車不說，依舊是剩男一枚。

  於是他認命了，墮落了，開始了渾渾噩噩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頹廢生活，那些女病人躲他如躲瘟疫，他也不強求，反正婦產科不止他一個醫生。在經歷了幾次尷尬以及女病人的投訴後，他也習慣了毫不作為的日子。有病人也是儘量介紹她們去婦科主任王益純那裡去。久而久之，大家也就當他不存在了，有他沒他都一樣了。

  如果沒有那個夜班的偶然，也許他的人生軌跡就會這樣一路昏昏沉沉的走下去。

  那是情人節的晚上，恰逢他值夜班，他像往常一樣十一點鐘過後就回了值班室休息。他很放心的躺下，情人節的夜晚大家都在享受浪漫，誰會來看婦科呢？

  可是偏偏就有了急診，一個衣著時髦，面龐俊秀的女子被擔架車推了進了婦產科病房。

  那女子不過二三十歲的樣子，全身蜷縮著，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滾下。

  看樣子是急腹症，歐陽晨輝急忙將她推入婦產科診察室。

  「血壓，脈搏。」他朝著一邊忙碌的護士喊著。

  「血壓80，50，脈搏細弱，有125次。」護士皺著眉頭說著。

  明顯的有內出血症狀，歐陽晨輝按了按那女子的下腹部，那女子馬上弓起身子，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

  顧不得多想，他立馬將那女子置於膀胱截石位（婦科檢查的一般體位，也就是女人生孩子的那個體位），帶上無菌手套。這邊，護士已經準備好了穿刺包。

  熟練地做好準備工作，他將一個5ml的注射器伸進紅穹窿，一抽，馬上就有了一管淡紅的血液。放在一邊，半天也沒有凝固。他心裡已經有了底，十有八九是宮外孕了。「馬上進行術前準備，急診手術。」歐陽晨輝朝著護士小曼喊道。

  「家屬呢？趕緊過來簽字，急診手術！」歐陽晨輝問了半天，卻發現除了120急救人員之外再無他人。看來沒有家屬跟隨。

  於是立即開通急診綠色通道，即刻準備手術。

  就在歐陽晨輝正在手術間的洗手池用消毒液刷手的時候，醫院業務院長夏之堅進了手術室。

  歐陽晨輝正奇怪著他怎麼會突然出現，他就開了口：「今天我值行政班，就讓我來跟你一起做這個手術。很久沒上手術台了，重新體驗一下！」

  雖然心裡很疑惑，但他還是接受了院長的安排，那天晚上的手術，他是主刀，夏院長則給他當助手。

  就在他正準備將破裂的孕囊取出的時候，夏之堅突然搶過了他手中的手術刀，迅速的將一條大動脈割破。血，就像是擰開的水龍頭一樣嘩嘩的流出。

  歐陽晨輝慌了，趕緊想拿止血鉗夾住，但是卻被夏之堅的手死死按住。他抬起頭，看到他那雙陰森恐怖的眼睛正盯著那女子體內汩汩流出的鮮血。就像是一頭兇狠的餓狼盯著到手的獵物。

  「夏院長。」歐陽晨輝嚇出了一身冷汗。

  大約過了五分鐘，夏之堅脫了手套，下了手術台，歐陽晨輝這才手忙腳亂的開始結紮創口，但是，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歐陽醫生，血壓掉下來了。70，40。」巡迴護士看著心電監護儀，緊張地喊道。「再開一路靜脈通道，緊急備血！搶救車推過來！快！」歐陽晨輝大聲喊著。

  一陣混亂後，婦產科主任王益純趕到手術室，但是，終於還是回天乏力，那妙齡女子，就那樣在手術台上再也沒有醒來。

  後來，歐陽晨輝就被拘留了，一台小小的宮外孕手術竟會導致病人死亡，而且是傷及大血管造成的大出血死亡，這件事引起的反響很強烈，網上大篇大篇的文章大肆渲染著這件事，網友們無一例外的站在聲討歐陽晨輝的那一邊。

  後來各個部門都介入了調查。

  再後來，夏之堅秘密到拘留所探視了歐陽晨輝，他告訴歐陽晨輝，什麼都不要講，講了只會害了自己。並且讓他從現在開始絕食，為保險起見還給他帶了幾顆瀉藥。夏院長囑咐歐陽晨輝，不出兩天，他一定就會保外就醫，只要能出來，我就可以救你。兩天後，歐陽晨輝順利的被接到了醫院診治。

  歐陽晨輝相信了他，於是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夏之堅，你為什麼要這麼陷害我？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種，歐陽晨輝都沒有明白這其中的玄機。

  恍惚中，歐陽晨輝感覺自己的靈魂正慢慢地跟自己的肉體分離著，然後慢慢升空，慢慢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