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耳光
2024-11-19 17:14:27
作者: 田海橙
單思華被盯得脊背發麻,心虛地垂下頭,雙手不停搓著衣服下擺,心裡直犯嘀咕:「莫非老爸知道自己剛才和顧城在一起吃飯?」
「今天晚上咋回事?這麼晚才回來?」單有成極力壓制住滿腔怒火,儘量讓聲音聽著柔和。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單思華繼續搓著衣服下擺,極速思考該不該向爸爸坦白。
「你啞巴了嗎?快說,去哪裡了?」有些沉不住氣的單有成把聲音略有提高,夾雜著些許火藥味。
「有個男同學過生日,就約我們幾個去外邊吃飯……」單思華抱一絲僥倖,企圖矇混過關。謊剛撒到一半,「啪」一聲脆響,一記沉重的耳光結結實實地扇到他的左臉。
這一耳光凝聚了單有成的無邊怒氣和愛恨交織,力道之猛、速度之快,下手之重,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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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的單思華被扇個正著。只覺左眼一片金光閃爍,一屁股跌坐在床邊,腮幫子上立刻冒起三根赤紅色的指印。
在單思華現有的記憶中,爸爸還從來沒有這樣下如此的重手打過自己,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別人請吃頓飯有什麼錯嗎?
一時間,滿臉驚愕的單思華怔怔地望著面前怒氣沖沖的爸爸,不知所措。
單有成指著兒子的額頭,怒不可遏:「你還敢撒謊?剛剛游家的女兒來問你咋還沒回來,說有個瘦高的男人在學校門口找你,你還敢說是同學過生日?」
原來是游麗來過,說了學校門口的事情,漏了嘴。完了,這下麻煩了。
「說,那個人是不是上回來我們家送禮的顧城?」單有成咆哮道。
面對爸爸咄咄逼人的質問,單思華終究有些膽怯,捂著火辣辣的左臉,點頭承認了。心裡暗暗叫苦不迭,就忘了叮囑游麗一句,叫她不要告訴爸爸,這下真被她害慘了。
「你娃真是不知好歹。給你說了不要跟他來往,你硬是不聽,還跟人家去吃飯,你是不是想氣死我?」單有成緊盯著兒子的表情,狠狠說道。
叛逆是青少年時期的通病,單思華亦不例外。
雖然明白爸爸的話自有道理,但面對爸爸暴風驟雨般的打罵,單思華仍舊感到有些委屈,忍不住小聲辯解了一句:「就是吃個飯,又沒做其他,他咋能整我?」
「吃飯?這飯有亂吃的嗎?人心隔肚皮,你咋曉得人家有啥想法?老之吃了幾十年的乾飯,啥樣的人沒見過?你瞠起眼睛看清楚,那個顧城有哪一點像好人?」
單有成余怒未消,繼續數落:「你以為整人就是打一頓,或者砍幾刀?給你講,整人的方法多得很,只怕你聽都沒聽說過。你娃還嫩得很。」
單思華將圓圓的大腦袋埋得很低,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怕再頂嘴又招來一耳光,默默祈禱爸爸的怒火快快降下來。
「華倌兒,我馬上就滿五十,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這個家遲早都要靠你自己,有些東西你真的要多長個心眼。」
隨著一聲沉重的嘆息,單有成緩緩坐到床邊,愛憐地摸著兒子的頭,轉怒為憂道:「相信老之的話沒錯,從今往後不准再跟那個顧城來往。」
見爸爸好不容易熄滅了怒火,單思華哪還敢有違駁之語?當下乖乖地點點頭,滿臉可憐兮兮。
看兒子愁眉鎖眼,似乎明白了剛才自己所講的道理,單有成不禁有些心軟,嘆道:「今天打你一巴掌,是要你記住,不管啥時候,都要老實本分的做人,不要去貪圖人家的小恩小惠,要不然是要吃大虧的。」
假如單思華真的能聽信這番千古不變的真理,那麼他的人生就不會被顧城改寫。
可惜單思華並沒有把爸爸這番言簡意駭的囑託往心裡放。摸了摸還有些隱隱作痛的腮邊,暗地裡鬆口氣,心說總算是挺過去了。
年少輕狂的孩子在叛逆期都聽不進父母的告戒。等真正明白的時候,那段日子早已被歲月塵封在了記憶的深處。
正如此刻的單思華,見爸爸已經消氣,竟然開始惦記起顧城臨別時給他的那本書。
「老單,來打麻將,三缺一。」院子裡有個聲音在叫喊。「快點,我們在範文賓家等你。」
「噢,馬上就來。」一聽鄰居約打麻將,單有成坐不住了。他簡單交代了幾句,心急火燎地出了小屋。
見爸爸心急火燎地出了門,單思華忍不住長長的呼了一口氣,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有一種才從前線下來的輕鬆。
單思華的頭碰到書包,突然想起顧城臨別給的那本書。看他當時神秘兮兮的樣子,肯定不是一般的書。
想到此,單思華又慌忙火起的從書包里翻出了那本書,剛拿在手,門口便響起「顆,顆顆」的敲門聲。一個悅耳的女聲不合時宜地從屋外傳來,「華倌兒,華倌兒回來了沒?」
華倌兒是單思華的小名,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爸爸媽媽,就只有游麗會這樣叫他。是游麗來了!
單思華一激靈,麻利地將書塞進枕頭下,倉促應了一聲,忙不迭跑去打開門,就見游麗亭亭玉立於灑滿月光的三合院中。
今晚游麗穿著藍格子冬裙外套粉紅小夾襖,更顯出她嬌美的身材。下午的馬尾巴辨子此刻已變成了一瀉披肩黑髮,宛若瀑布直落。美麗的瓜子臉白裡透紅,厚厚的雙唇微微開啟,露出兩排整潔的碎米牙齒。
真的是天生麗質,楚楚動人。
單思華只感覺一股清香撲面,游麗卻像一陣風旋進了裡間小屋,也不嫌髒亂地往床鋪上一坐,隨口問道:「你才回來嗎?」
緊接著,眼尖的游麗發現了他左臉的異樣,猛叫一聲:「咋了,你遭打了?是不是因為和那個瘦高個去吃飯的事?」
單思華訕笑一聲,算作回答。心裡卻說,你知道就好,說漏一句話害得人家挨了一耳光。
「哎呀,都怪我話多,害你遭打。」游麗於心不安地詢問道:「還疼不?」
「還好,不是那麼疼。」單思華憨笑著搖搖頭,心不在焉地應道,始終掛念著枕頭下面那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