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念的距離
2024-11-19 14:53:14
作者: 北斗七星
威敏斯特大教堂,紅衣主教禱告室
麥卡錫站在窗前,凝視著教堂外路燈下越積越厚的雪地,臉上帶著沉思的表情:冬天又來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身後響起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個低沉的、略帶驚惶的聲音響了起來:「主教大人,不好了,唐古拉斯神父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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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卡錫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他現在怎麼樣?」
「他滿臉是血暈了過去,看樣子傷勢很重,我已經派人把他抬去休息了。」
麥卡錫臉上忽然浮現了一絲微笑:「很好,看來事情的發展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你幹得不錯。」
身後的黑衣人一愣,垂首道:「您的意思是?」
「阿昆塔,你知道我為什麼安排唐古拉斯在聖約翰禮拜堂內布道嗎?」
黑衣人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道:「因為您預計到巍恩會做頑強的抵抗,未雨綢繆,通過聖徒的遺蹟來提高唐古拉斯的精神能力。」
「這只是其一而已。」麥卡錫轉身看著自己的親信:「唐古拉斯表面謙和,骨子裡卻十分高傲,絕不會允許自己屢次失敗,所以他這次必定會全力而為,不留餘地。阿昆塔,如果你手裡有一把鋒利的寶劍,雖然還沒有完全掌握它的力量,你會在與敵人相持不下的時候棄之不用嗎?」
「不會。」阿昆塔斷然道。
「以唐古拉斯的修為,通過他手中的聖物,或許能借用一次遺蹟中的神力,但如果肆意妄為,不知收斂,必然會遭到嚴厲的懲罰。唐古拉斯他自己也應該明白這個道理,但年輕人心高氣傲,遇到強勁的對手,恐怕是做不到懸崖勒馬的。」說到這,麥卡錫嘆了口氣:「不過,能把唐古拉斯逼到這個田地,這個巍恩的實力還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本只打算讓唐古拉斯事成後回到黃昏城堡好好地休息一段日子,沒想到他居然受了重傷。」
阿昆塔仔細想了想,嘆服道:「您的設計太高明了。」
麥卡錫擺了擺手:「不過這樣也好,我乾脆就順水推舟,把所有的障礙統統除去,免得日後還有麻煩。」頓了一頓:「我這就去王宮覲見王太后陛下,說明這裡的一切。阿昆塔,唐古拉斯的後事就由你來處理。」
「後事?」阿昆塔臉上一愣。
「傷重不治,英年早逝,這種事情你以前沒聽說過嗎?」麥卡錫淡淡地微笑道。
「我明白了。」阿昆塔躬身一禮,身體迅速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麥卡錫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走到鏡子前,看著因為整夜未眠而通紅的雙眼,心裡默默道:「教皇陛下啊,既然你想讓人取代我,就別怪我先一步下手了。」
猛地轉身,麥卡錫冷然高聲道:「換裝、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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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府,親王書房。
范德親王坐在書桌前,看著眼前的麥斯,麥斯手裡捧著一杯熱茶,頭髮上還帶著零星的雪花。
「巍恩現在怎麼樣?」
「應該問題不大,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但已經恢復了一些意識,靜養一段時間便可以了。」
「嗯。看來你這個方案雖然冒險,但還是成功了。」
麥斯放下茶杯,忽然喟然道:「其實這就是天意啊,倘若巍恩沒有費心安排那七個姊妹的未來,急切間又去哪裡能找到這麼合適的人?」
范德親王點點頭,正要說話,敲門的聲音響起:「殿下,我是切尼。」
「進來。」
一名身材彪悍,神情肅厲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施禮後道:「殿下,我們的人從威敏斯特傳來了消息。」
「唐古拉斯情況如何?」
「唐古拉斯已經斃命,屍體上蓋著白布,停放在教堂里。」
「什麼?」范德與麥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確定嗎?」范德追問。
「我確定。」切尼沉聲道。
范德沉下面孔不再說話,切尼的作風他明白,沒有十分把握,不會輕言肯定。
麥斯臉上露出迷惑的神情:「這怎麼可能?我們雖然中止了他的彌撒,卻沒有反擊的能力,充其量,他可能會受點皮肉之傷,怎麼會一下子就沒命了?」
范德沉吟著,忽然問道:「那麥卡錫什麼反應?」
「麥卡錫已經離開了大教堂,前往王宮,現在正在等待覲見。」
范德麥斯二人對視一眼,麥斯道:「這麼晚了他去太后那裡幹什麼?」
「難道,」范德心思電轉:「他是借著唐古拉斯的事情去太后那裡請王命去了?」
「很有可能,唐古拉斯可是教皇的侄子,他一死,事情可就嚴重了。」麥斯一驚:「如果他說服太后,請來王命來緝捕巍恩,就是你也護不住他。除非……」他停住了話頭,沒有接著講下去。
范德揮了揮手,切尼退出了書房。手指敲著書桌,他沉吟半晌,忽道:「他這是要逼得太后和我之間攤牌啊。」
「攤牌?」麥斯想了想,也苦笑道:「嗯,有道理。他倒會挑時機,難怪霍華德鬥不過他,比起麥卡錫來,他實在是溫和有餘,心計不足啊。若真是如此,我覺得唐古拉斯的死很值得商榷。」
范德微微頜首:「麥卡錫有備而來,估計他一直就等著這個機會呢。如果我猜得沒錯,一旦太后被說服,等下就有可能會召我進宮。」
「那你打算怎麼辦?」
范德苦笑:「沒想到這一天終於還是要來了。」
麥斯盯著范德,緩緩道:「你想要動武?」
范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書房中間來回踱了幾步:「我是一個軍人,我的本能是消滅每一個想要侵犯我的人。」
「軍人的職責是保衛國家和民眾,不是用來對抗王權,甚至挑起內戰的。」。
范德的腳步一停,猛然轉身,一雙鷹目射出冷冷的電光,緊緊地盯著麥斯:「你什麼意思?」
麥斯從容地答道:「我只希望你考慮清楚,不要因為個人的榮辱得失,使得國家陷入流血的戰爭中。」
「難道你要讓我看著巍恩掉腦袋?」
「你說得太嚴重了,其實就是退一步而已。」
「怎麼退?」
「讓巍恩離開王都,找個隱秘的地方暫且先養傷,這樣既能保護他的安全,你和太后之間也多了些迴旋的餘地。當然,這是你的主動讓步,面子上可能會不好看一些。」
頓了一頓,麥斯誠懇地道:「范德親王,我以神的名義請你鄭重考慮我的建議。比起死亡與戰火來說,個人的面子畢竟還是輕了些。」
范德長嘆一聲,坐回了椅子中:「麥斯,難道你以為我就想打仗嗎?如果不是怕挑起內戰,讓別的國家有機可乘,我又何必一直苦苦經營到今天?」
「有時候,天使與罪人之間,不過是一念的距離。」
蕭特來到書房,范德簡要地把事情敘述了一遍,蕭特的臉色變得蒼白,眉毛輕輕皺著,道:「那咱們怎麼辦?」
范德乾脆地道:「你立即帶巍恩離開王都,暫且先避一避。我已經跟切尼說了,他會帶人路上保護你。」
「我們去哪?愛麗舍行宮?」
「不行。」范德斷然道:「那裡離王都還是太近了,你帶他回你二叔那裡好好養傷,以後的事回頭再說。我已經給你他寫了一封信,你看見他時交給他就行了。」說完,遞給他一封已經漆封好的書函。
蕭特接過書信,還要說什麼,范德一揮手:「事不宜遲,你準備一下立刻就走。到了巍恩那裡,讓他們什麼也別帶,即刻起行,天亮前必須出城!」
蕭特小嘴動了動,一咬銀牙,點了點頭,往外走去。范德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絲暖意。
拉開房門,蕭特回頭看了一眼父親,輕聲道:「爸爸,你多保重。」
范德含笑道:「你去。放心,難道你姑姑還會對我下毒手不成?」
不多時,蕭府後門一開,六輛馬車魚貫而出,二十多名騎士伴在車隊兩旁,急促的馬蹄聲敲在街道的石面上,震碎了黎明前的黑暗。
車隊來到巍恩的住處,小樓仍然燈火通明,蕭特快步走進小樓,發現大部分人正聚在大廳,他們看到蕭特帶著大隊人馬再次到來,正感到詫異。
文森特起身問好:「蕭特,發生什麼事了?」
「收拾一下,咱們要趕緊出城。」
眾人面露驚容,正要詢問,蕭特肅聲道:「別問了,有什麼事路上再說。」
文森特看到蕭特凝重的臉色,明白事態緊急,立即道:「好的,我們馬上動手。」
很快,眾人草草收拾了一下,走出小樓,登上了馬車,文森特把巍恩背上一輛馬車,幫他倚著車壁半躺下,道:「兄弟,路上顛簸,你要挺住。」
巍恩已經恢復了意識,雖然還無力說話,但睜開眼睛,看著文森特淡淡一笑,眼光里甚是平和,車門旁的蕭特看到巍恩的表情,心裡稍稍放心了一些。
本森忽然跑到蕭特的身邊,焦急道:「蕭特先生,拉爾瓦還沒有回來!」
蕭特一皺眉:「他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已經一天一夜沒見人了。」
蕭特略一思考,斷然道:「沒時間等他了。切尼,你留下一個人在這守候,看到拉爾瓦回來就把他帶回府里。」
切尼點頭答應:「好的。」
車輪聲再次響起,碾過路上潔白的冬雪向城門進發。到了城門,天色已經蒙蒙發亮,城門的守兵見是樞密院大臣克瑞斯特親自帶領的車隊,履行手續後,痛快地打開側門放行。
車隊離開里約堡的同時,一輛從王宮駛出的馬車停在了簫府的門口。
馬車一路前行,毫不耽擱,傍晚時分,他們抵達了斯坦福大吊橋。
切尼策馬來到蕭特的馬車旁,道:「公子,橋上守衛森嚴,橋頭排著許多行旅,看樣子只許進不許出,我估計是已經得了消息。」
蕭特道:「吊橋守衛是誰的人?」
「是派克將軍的人。」
「嗯,派克不是教會直系,我們不管那麼多,先去試試!」
車隊徑直前行,排隊的行旅看到簫府馬車上的標誌,紛紛讓開了一條路。車隊來到橋頭,守衛的士兵截住了他們。
蕭特走下馬車,表明了身份,士兵沒有放行,但也不敢造次,急忙通報橋塔上的值班軍官。
很快,橋塔里走出一名軍官,他快步走到蕭特身前,躬身一禮道:「先生,我們接到飛鴿傳報,任何人暫時不能通過吊橋離開王都。」
「要等到什麼時候?」蕭特反問道。
「王都已經派人前來,要經過他們的檢查,我們才能放行。」
「我有急事要辦。這樣,你能不能先檢查一下,然後讓我過橋。」蕭特含笑道。飛鴿傳書,往往只傳遞簡短扼要的命令,想必沒有詳細的說明。
軍官搖了搖頭,面露難色:「我們只負責戒嚴,並不知道要檢查什麼。」
「檢查什麼也檢查不到我的頭上。」蕭特笑容一斂:「我是帶王國一位重要人物出城看病,救人如救火,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
「對不起,先生,我職責在身,就是王子公主來了,也不能放行。」
雙方的氣氛陷入僵持之中,軍官掃視了車隊一眼,看到騎在馬上的文森特,眼光忽然一閃,問道:「先生,能否讓我看看你車隊隨行的旅客?」
蕭特正思忖辦法,聞言道:「你看。」
軍官走進車隊,逐一檢查馬車。待到第三輛馬車,他掀開車簾,往裡飛快地掃了一眼,一臉病容的巍恩半坐半倚在座位上,面對著軍官警惕的眼神,微微一笑。
軍官愣了愣,然後,他的面容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放下車簾,軍官忽然大聲道:「檢查無誤,放行!」
蕭特一怔,心裡又歡喜又奇怪,但此時此刻不方便說話,車隊先過橋再說。
上了馬車,軍官站在車窗前,再次鞠躬施禮:「先生,一路走好。」頓了一頓,軍官微笑道:「祝您的病人早日恢復健康。」
蕭特臉上帶著迷惑的表情,想了想:「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普蘭德利,是席爾瓦的好朋友。」
蕭特咀嚼著軍官的回答,略一點頭,放下了窗簾。車隊穿過守衛的士兵,在輕輕的晃動中,緩緩通過了斯坦福大吊橋。
離開了大吊橋,車隊開始加速,爬過一道山坡,巍恩忽然直起身體,掀開後窗的車簾,向車外看去。
身邊照顧他的卡門急忙扶住他,問道:「你看什麼?」
巍恩沒有回答。窗外,斯坦福四兄弟在夕陽的照耀下,泛著淡紅色的光芒,尖尖的塔頂上,掛著一簇皚皚的白雪,遠遠看見,宛如四柄長劍鋒刃上的一點寒光。
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卷二藍血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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