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擦胸而過

  「葉立，今天有什麼打算？跟我們一起去玩。公園裡很多妹子的。」

  趙華明一邊對著鏡子往自己的頭上抹著髮膠，一邊對葉立說。今天老闆有事情，他們到了快餐店之後才知道今天關門不做生意，葉立他們這些送外賣的自然有了難得的一天休息的時間，趙華明昨天晚上就說了今天一定要去公園玩。

  葉立一邊套著衣服，一邊搖了搖頭，說：「不去了，我還要到圖書館呢。」

  

  「喲，立哥有上進心啊，自然是不會和我們一起玩的了。」

  馬高陰陽怪氣的聲音在一旁響起。葉立笑了一下，仿佛沒有聽到馬高的話一般。

  自從那天晚上獨自一人對著寫字樓大叫之後，葉立就已經下定決心改變自己的命運，知識是改變命運的最好的方式，所以從那以後，他把自己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上了。

  但是，也因此與趙華明和馬高他們顯得格格不入了，馬高的陰陽怪氣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對此葉立不以為意，正所謂「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對於馬高這樣的人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理解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因為什麼的。

  「好了，我走了。」

  葉立說著，轉身離開了。

  「擦，裝什麼裝，高中還沒有畢業，和老子一樣，難道你還能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不成？」

  看著葉立離開的背影，馬高小聲地罵了一句。

  趙華明聳了聳肩，他的心裡其實和馬高的想法是一樣的，在上東市這樣的地方，就算是正兒八經地讀了大學本科畢業的人，拿著掃把在大街上掃一下就能掃出一堆來——可以說是比大街上的垃圾還多。

  高中沒有畢業想在這樣的地方找到一份好的工作？這怎麼可能？誰想送一輩子的外賣？誰不想去寫字樓上班？但是這可能麼？

  「算了，人各有志，葉立想這樣，我們也沒有辦法不是？」

  趙華明一邊繼續對著鏡子撥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一邊說，他今天可是想著弄一個好造型，看看能不能在公園裡搭訕個妹子的。

  「哼，我就看不慣他這樣。」

  ……

  葉立自然不知道他走了之後趙華明和馬高是怎麼樣議論自己的，他出了門之後擠上了公車往上東大學而去。葉立起得很早，這個時候正是上班的時間，整輛公車擠滿了人。

  「所謂的沙丁魚罐頭應該就是這樣的？」

  葉立的心裡想。不過他是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沙丁魚罐頭是怎麼樣的——像他這樣的一個送外賣的，哪裡有閒錢去吃沙丁魚罐頭？還要說是沙丁魚罐頭了，就連是豆豉鯪魚罐頭，葉立都捨不得吃。

  每個月2000左右的工資，在上東市這樣的一個現代化的大城市，又碰上特價飛漲的年代，葉立哪裡敢去奢望豆豉鯪魚罐頭？

  當然，那些個火箭一樣高的房價，對於葉立這樣的一個小人物來說，那是根本不用去考慮的——完全沒有能力，也就沒有必要煩惱了。對於葉立來說，他最希望的就是豬肉不要再漲價了，要不再這樣下去，他連晚餐的那一塊肥豬肉也吃不上了。

  「上東大學站到了……」

  聽到報站的聲音，葉立不由得精神就是一振，從萬千的人群之中用力擠了出去，當然，在這個過程之中，還無意地揩了兩個小白領的女孩子的油——擠出去的時候，貼著她們的屁股擦了過去。葉立還不至於故意這樣做，但是車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他也沒有辦法。

  好不容易從車上擠下來，葉立馬上就往上東大學的大門走去。看著那一雙雙一對對的從上東大學的大門裡進進出出的人，葉立的雙眼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一絲羨慕來。

  這些都是天之嬌子的大學生，只是這一切與葉立是一輩子都無緣的了。出生在一個貧困的家庭，如果現在不是實行了九年義務教育，他恐怕是連初中都讀不完的。所以，他這個被認為村子裡最有可能出現的第一個大學生，就這樣在讀完了高二的時候，退學了。

  搖了搖頭，葉立把自己羨慕的心思拋到了腦後，快步往裡面走去，很快就到了上東大學的圖書館。上東大學的圖書館是對外開放的，所以葉立才能辦得了圖書證進來。。

  雖然想起那一年幾百塊的費用，葉立的心裡就是肉痛，但是他卻知道這是值得的，所以毫不猶豫地就花了這一筆巨款，要知道幾百塊錢對於葉立來說那就是在整整一年裡，每天都可以吃上一塊油滋滋的肥紅燒肉了！

  進了圖書館之後，葉立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對於他來說，這裡就是一個知識的殿堂，是一個異常神聖的地方。上東大學的圖書館的入口是在二樓處，而一樓則是一個要從二樓才能下去的水，那裡擺著十來張小圓桌，這是讓學生或者是老師們累了之後休息用的。

  在這個地方，可以買到各式的飲料或者是咖啡之類，很多時候那一對對的小情侶就在這裡坐著，點了飲料或者是咖啡，然後就是拿著筆記本電腦挨在一起看電影什麼的。

  這種地方不是葉立能夠來的，所以每次來上東大學的圖書館，他都只是掃了一眼馬上就快步離開了。

  今天也是一樣，葉立在二樓沿著樓梯往上的時候，掃了一眼下面，他甚至是聞到了那裡傳來那個叫咖啡的東西的味道，他很想去試一下這種東西，但是一想到那個價錢，他就馬上打了退堂鼓了——一小杯那東西，三頓的飯錢就沒有了，他真的是下不了手。

  「會有的，這一切都會有的！」

  葉立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然後就加快了腳步，往四樓小跑著上去，他擔心自己受不了誘惑。

  進了四樓的閱覽室之後，葉立找了一本管理方面的書，找了一個位子坐了下來馬上就開始看了起來。

  時間慢慢地過去，當葉立把視線從書上移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脖子已經僵硬了。扭了幾下，隨之而來的就是肚子強烈的飢餓感覺。葉立苦笑了一下，他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再加上他又長得有近一米八的個頭，強壯的身體讓他的食量又比一般人大，就更加容易餓了。

  摸出自己剛來上東市從那幾個想搶自己的東西的人手裡搶來的手機，看了一下發現已經是中午一點了，想了一下，拎起帶來的一個塑膠袋和水杯走出閱覽室，然後向著開水房走去。

  從飲水機里打了熱水，葉立走到了樓梯間，在台階上坐了下來，一邊喝著熱水，一邊吃自己帶來的饅頭，

  早上帶來的饅頭已經冷了，葉立咬了一口已經發硬的饅頭，先是嚼了一會，然後再喝一口熱水，讓熱水在嘴裡把饅頭泡軟之後才慢慢地吞了下去。

  這樣的東西當然不好吃，但是為了省錢，沒有辦法。

  「啪啪~」

  一陣輕微的聲音從頭頂的樓梯傳了過來，葉立本能地抬起了頭，這一看頓時愣住了：映入雙眼的是修長雪白的雙腿，然後，葉立看到了邁動的雙腿之間那一抹黑色的底底。

  葉立很想多看一眼，但是那雙修長的腿已經是走了下來了，再看就會被發現了，只得迅速地下頭。

  在女孩路過自己的身邊的時候，葉立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在啃著自己的饅頭和喝著自己的開水。

  女孩在轉過樓梯往下的時候，抬起頭來看了一下葉立，葉立也抬起頭來看了一下對方。

  「擦，美女啊！」

  葉立看到對方的時候馬上就心裡暗叫了一聲。超過一米六五的身高再加上高跟鞋，讓她整個人呈現出修長的身材來，一件小小的窄身的t恤再配上一條超短裙，讓人看到了直想噴鼻血，而對看一眼的時候葉立更加發現她擁有一張精緻的臉。

  對方看了一下葉立之後，雙眼之中雖然出現了狐疑的神情，但是畢竟沒有看到葉立偷窺自己，所以也沒有說什麼，繼續往下走去。

  看到女孩已經走了下去，然後馬上就要轉到下一層，葉立站了起來往下看去，居高臨下葉立馬上就看到了鼓起的t恤形成的深溝。但是，葉立馬上就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一樣定住了，因為就在他往下看的時候，那個女孩也仰起了頭看了上來。

  女孩狠狠地瞪了葉立一眼之後就快步離開了。

  「擦，被抓到現形了！」。

  葉立聳了聳肩，小聲地罵了一句自己，然後就笑了一下，並且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三兩口把手裡的饅頭吃掉，再喝口水，重新回到了閱覽室之中了。

  當葉立再一次從沉迷之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鐘，離圖書館關門還有半個小時，看了一下手裡的書，發現還有半本，知道自己今天看不完了。但是剩下的半小時，他也不想浪費。想了一下，葉立站了起來，往書架走去，他想找下一本自己想看的書，這樣下次再來的時候就不用浪費時間去找書了。

  上東大學的圖書館的藏書相當的豐富，巨大的圖書館裡樹立著大量的一人多高的書架，這些書架上堆滿了書，葉立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看到這些書時自己的腦海里出現的一個詞就是書的海洋。

  一邊翻看著書架上的書，葉立不知不覺之中就走到了圖書館的最角落處。

  上東大學的圖書館的地板鋪著地毯，走在上面一點聲音也沒有，由於這裡已經是圖書館的「深處」，燈光也變得陰暗起來，氣氛……確實是不怎麼樣。

  搖了搖頭，沒有找到自己想看的書的葉立往最角落的一個書架走去。

  站在書架前，葉立蹲了下來，從這個書架的最低層開始翻起，抽出一本書，葉立小心地翻開來，發現竟然是一本小學的課本。搖了搖頭，放回書架後，葉立抽出了另外一本……

  十來分鐘之後，葉立失望地拍了拍手，這個書架上的書不少，但是看樣子都一些相當普通的書，其中很多不僅僅普通，而且還是殘缺的。

  「看樣子這是一個用來堆放破書的書架啊。」

  葉立心裡想。

  仰起頭，葉立看著書架最上層孤零零地擺著的那一本有如磚頭一樣的書，伸出了手。這已經是他的最後的期望了。

  「麻煩一下。」

  書架的最頂層有一點高，就算是以葉立的身高也要努力地側著身子踮起腳尖，而就在他的右手捏到那本書的書脊的時候，身後卻是突然響起一把清脆的聲音，顯然是有人要經過。

  葉立的動作只好定格在那裡，一陣淡淡的清香竄進了他的鼻子，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背部那裡傳來了一陣柔軟，那種彈性的感覺他從來也沒有感覺過。

  葉立猛然之間意識到這到底是什麼，血氣方剛的他大腦在這一切卻是一陣缺氧一般變得空白，本來踮著腳已經是相當的不舒服了，在這一下的擦胸而過的襲擊之下，葉立的手一晃，本來捏著的那本書一抖，砸了下來。

  下意識的，葉立揚起了自己的頭，往上看去，暈黃的燈光之下、漫天的灰塵之中，一本大書向著自己的腦門和鼻子砸了下來……

  「你沒事？」

  「沒……沒事。」

  被書砸到之後，葉立已經坐到了地上，此時一邊說一邊抬起了頭。

  短裙！竟然是短裙！

  所以映入葉立的眼睛的先是一雙筆直修長的腿，就算是在昏暗的燈光下也在散發著有如陶瓷一般晶瑩的白光。

  葉立的雙眼馬上就像是被火點了一樣馬上移開往上看去，只是這一看更加是不得了，面前的女孩的上身穿著的是一件無袖的小吊帶，而且她在說話的時候彎下了腰，露出的一抹春光更是讓葉立感覺到自己的鼻子之中開始在涌動著什麼。

  女孩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動作有一點不妥，所以俏臉一紅，直起了身子，說：「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先走了。」

  「紅顏禍水啊，可是這天下的紅顏，怎麼不來禍我？」

  女孩離開之後，半晌，葉立才一手捂住自己的鼻子，一手抓起那本大書，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靠著書架，鬆開捂住自己的鼻子的手，打開了磚頭一般的大書。

  葉立一打開書，發現上面有人用毛筆寫著幾個正蠅頭小楷：

  「《無名相書》？怎麼有人用這樣的名字？」

  搖了搖頭，葉立背靠著書架，無聊一般翻了一下書。

  「啪！」

  一滴血突然滴了下來，落到了葉立手裡的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