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章迷魂湯

  遠離了往生橋後，在去往八百里彼岸這最後一段沿途時，三途河卻顯得格外的寧靜，再也沒有河裡孤魂野鬼終日不斷的哀嚎。

  只是場面漂泊的霧氣在河裡不散，耳旁迴蕩著，也只有老翁划船時候，劃的槳葉打在水面的聲音。

  從老翁口裡聽聞了孟婆的事，我的內心卻久久的不能平靜，我們誰也沒有繼續說話了。

  我就靜靜的站在船頭，眺望著不遠處的腥黃的河面，彼岸已就在眼前了，船無聲的駛向了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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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船停了。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老翁撐著船停靠在岸邊，誠然說，「到了，下船吧！」

  我下了船，走到了彼岸邊，轉過身，嫣然一笑道，「謝謝。」

  老翁的臉被斗篷遮掩，看不清楚表情，也不回一句話，只是微微的搖了搖頭，說道，「你回頭，在徑直朝前走兩三里，便可以看到孟婆莊了。」

  說完，也不待我繼續說什麼，便撐著船槳掉頭了。

  我看了看這片彼岸，地府彼岸有無數個，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周圍挺荒涼，河畔也沒有燈籠狀的彼岸花。

  想來這裡是地府深處了，而且三途川延綿萬里，彼岸花只生長在黃泉路邊，肯定不會開滿所有的忘川河畔。

  這片彼岸有些淡霧，霧裡像是有乾枯的蘆葦叢，灰暗的天空下，映襯著這片彼岸花的不詳。

  這時，背後幽幽恆古無盡的聲音，自遠而近飄來。

  「忘川彼岸幾數載，花開花落一千年，一朝明鏡照以往，解去心結渡流年。」

  我再次回頭，便看到了老翁的背影，他站在烏篷船上，拿著船槳拍打著忘川河面，漣漪一圈圈散去，最後竟發出圈圈螢光。

  他的身影漸漸與繚繞的水霧融為一體，唯有那聲音悠遠而來。

  這個老翁在三途川擺渡無盡歲月，已經見過太多人，聽過太多的故事，對他來說，人世的千轉百回，不過是彈指瞬間。

  我收斂心神，轉過身朝著老翁的指引，回頭走向河畔，這地方十分荒涼，隨著往前行走，天氣十分惡劣。

  滿天的風沙席捲，宛如置身一片大漠，吹起的風沙讓人睜不開眼，只能看個大概方向，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

  很難想像，孟婆莊居然會在這種荒蕪之地。

  按老翁說的話，只要往前有兩三里地，就可以到孟婆莊，但是我走了很長，努力眺望遠方，也不見任何房舍。

  又走了一段路程，滿天風沙以及鬼哭狼嚎的嗚咽聲消散，眼前終於讓我看到了府邸。

  這府邸在周圍都是一片荒漠，在府邸前高掛三個棗形的燈籠，上面分別寫了孟婆莊三個字。

  府邸的門是虛掩敞開著的，我剛進門，便看到了孟婆。

  與我想像的不一樣，在府邸的院裡，孟婆正在擺弄院落的花草，那些花草是我在陽世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有些和蘭草花一樣，只是那草形狀奇特不說，就是從草上生長出來的花蕊，竟是紫藍色，透出一種莫名的妖異之感。

  孟婆自顧自的在擺弄，似不想讓自己閒下心來，但她應該是看到我了，只是手上的活兒並沒有停半分。

  「婆婆。」我忽的張口，便不自覺叫出這麼親昵的稱呼。

  這讓我自己都為之驚愕，而反觀孟婆，居然神色一片淡然，仿佛這稱呼，她已經聽習慣了一般。

  「若是以往，我這個老婆子還在就寢清修，但是今天，卻早早的把這些忘憂草擺放了出來。」

  老婆子自言自語的喃喃，又是將一盆含苞待放的紫藍花草放在了院落。

  孟婆明顯是話裡有話的，我沉吟的想了片刻，便對她說道，「婆婆，你已經知道我要來，是在這裡等我吧！」

  孟婆卻不說話，把那盆花草放在院落後，起身拍了拍手，側目對我一笑道，「倒也不算，只是不知為何，昨晚有些就寢難安，於是大清早便出來倒騰倒騰，自從上次看到你的第一眼時，我便知道你回來找我，只是，比婆婆預想的，倒是早了一些。」

  「我……」

  我剛要說話，孟婆便打斷我，對我說道，「外面風大，你如今這凡人之軀，受不得地府風寒，隨我進屋吧。」

  孟婆轉身進了屋子，我也緊隨其後，這屋子倒是跟陽世的宅院相差無幾，只是裡面很多擺件裝飾造型怪異。

  我坐在桌旁，孟婆給我倒了一壺水，然後撒下了幾片花瓣，看那花瓣的顏色，正是庭院忘憂草盛開的花朵。

  我臉色一變，失聲的說道，「婆婆，這茶……」

  孟婆說那是忘憂草，這名字聽起來就知道，可能是讓人遺忘記憶的東西，喝了這茶，莫不是跟喝孟婆湯一樣，自己的回憶便煙消雲散了去。

  孟婆卻滿目慈祥的一笑，道，「喝吧，這忘憂草是婆婆取的名兒，實際上它是一株靈草，雖說也是熬製湯藥眾多藥引的一味，但單獨取下並不會世人有效，反而因其本身有靈，花瓣里的露汁，對你的魂魄有莫大的好處。」

  我這才放心下來，然後將湯喝入了喉。

  果然跟孟婆說的一樣，這茶入口的時候冰涼的入清泉，但是吞下喉嚨以後，反而有一種溫熱感覺，這種溫熱慢慢的傳遍全身，讓本來我渾身有些凍僵的身體居然暖和了起來。

  我感激的對孟婆說了聲謝，這時候，她卻用另外一個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湯。

  我看著她碗裡的湯，有些發愣，只是孟婆沒有停留，拿起碗輕飲了一口。

  我驚訝的說，「婆婆，你剛才喝的，是你熬製的迷魂湯？」

  孟婆將茶碗輕輕放下，溫爾一笑說道，「不錯！」

  「婆婆，你……」

  我不明白，為什麼孟婆會喝下自己熬製的迷魂湯，而且這迷魂湯，傳聞用八味藥草熬製，無論是人神鬼仙，但凡六道之內，喝下後都會遺忘之前的記憶。

  可是，我親眼看到孟婆喝下後，她明顯是記得的，不然便不會對我這般淡定了。

  或許，這傳聞是假的。

  孟婆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是對我問道，「你可知，為何世人短短數十載雙鬢皆白，而同為六界的其它五界可以千百年容顏不變？」

  我想了想，便開口說道，「相對於其它界，人的一生太過短暫了，不過短短百年，生老病死，自然容顏易老。」

  「陽間也是有不少得道者，突破桎梏，能活數百歲，但修道悟道者，無論是佛是妖，皆要斬斷情絲，而其餘五界，也全部摒棄了七情六慾，故而這老，是因為情。」

  孟婆面上含著淡淡的笑，低頭又飲一口玉案上的湯，繼續道，「有情易老。無情，便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