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一碗鯽魚湯

  李悠然得到消息從後院過來的時候，看到場地上停放著四輛小汽車，看來客人已經入席了。他順著樓梯上到二樓私房菜館的服務台，問服務員：

  「怎麼樣，沒什麼問題？」

  

  「客人已經就座了，賀副市長及夫人、夏局長和江老先生都在裡面。還有三位司機，已經安排到包子鋪那邊就餐去了。」身穿淺灰色制服的女服務員說道。經過這段時間的鍛鍊，她對一些關鍵性問題已經是駕輕就熟了。

  李悠然點點頭，他吩咐服務員多注意觀察，有情況隨時匯報。然後離開了二樓，去廚房巡視。

  廚房裡劉大廚正在炒菜，神情專注，兩個幫手也在忙前忙後，李悠然看了一會兒，沒有打擾他們，便獨自離去。劉師傅是個做事嚴謹的人，私房菜這塊兒全權委託給他無疑是個正確的選擇。

  二號包房裡，一共有八位客人，賀副市長和江老先生坐在靠窗的主位，左手是夏局長和林秘書，右手是江月婷和賀夫人順序就座，另外還有兩個雙方各自的助理陪同。

  賀副市長事前已經表示，今天屬於私人宴請，不談公事，這才讓場面不至於那麼尷尬。一桌人客套地攀談著，談話內容卻像白開水一樣淡而無味，似乎是僅僅出於禮節式的交流。夏局長連說了幾個天海市的趣聞，希望活躍一下氣氛。林秘書也拿出了準備好的茅台酒給每人斟上一杯。

  房門打開，服務員推著送餐車進來。一道道看似普通材料但製作精美的菜餚被端上檯面，在座的客人都覺得好象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夏局長卻成竹在胸，他充當司儀的角色，先請賀副市長說了一番祝酒詞，賓主共飲一杯，然後他又向大家介紹這裡菜餚的特色，請大家隨意享用。

  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桌上各道菜餚竟然非常的鮮美可口，遠比前些日子在天海大酒店的兩次宴請味道要好，連賀副市長不由驚詫，沒想到這個小地方會有如此高超的烹飪技藝。

  在座的都是些見多識廣、嘗遍美食的人，此時也不禁連聲讚嘆，酒桌上的氛圍也比剛才融洽熱鬧多了。

  唯獨江老先生似乎心事重重，面對美味佳肴，卻沒什麼胃口。賀副市長心裡明白，微嘆了口氣，並不點破。

  「黃頭鯽魚湯。」服務員端上一個青花小湯盆，揭去蓋子同時報上菜名。

  湯色呈純粹的奶白色，一股濃郁的鯽魚鮮香氣味隨即裊裊溢出。

  「哦。」江老先生眼神一凝，注意力被吸引在這個小湯盆上。

  「爺爺，你要喝魚湯嗎，我給你舀。」江月婷見爺爺好像很感興趣，拿過小碗用勺子盛了一碗魚湯放到爺爺面前。

  江老先生似乎想起了什麼，他拈起碗中的小湯匙，把那一匙冒著熱氣的魚湯慢慢送入口中。

  咦，這是什麼滋味？鮮香醇正，濃得化不開似的，令人陶醉。

  熟悉而又陌生，很遙遠，似乎又近在咫尺。塵封的記憶，被一股力量揭開，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朦朧中，一個瘦弱的男孩，一個洗得發白的綠帆布書包

  「野小子，沒爹管的野小子！」半大小子的嘲笑。

  「嘔，嘔！」身邊的幾個嘍囉起鬨助威。

  怒火！瘦弱男孩向半大小子衝去。

  砰！倒地。爬起來。砰，又一次被摔倒在地。

  半大小子張狂的笑聲。

  身上，臉上火辣辣的疼，鼻腔中全是泥土味。可怒火讓他忘掉這一切，再來！

  。。。。。。

  房門打開，忐忑的男孩站在外面，鼻青臉腫，書包破了個大洞，一隻腳光著。

  穿粗布衣的婦人。

  惱怒的眼光，舉起的粗糙的手。

  男孩閉眼等待著。

  巴掌始終沒有落下來，意料中的責罵也化為一聲嘆息。

  。。。。。。

  簡陋的柳木飯桌，一個粗瓷碗，冒著熱氣的乳白色魚湯。

  好濃，好香，帶著特別甜味的鯽魚湯，真好喝，全身都暖和起來啦。。

  昏暗的燈光下，婦人陪伴在旁邊，單手托腮，溫和的目光，慈祥的笑容。

  「好喝嗎？」

  「嗯。」

  「那就多喝點兒。」微粗的嗓音，透著溫暖。

  。。。。。。

  「那就多喝點兒。」

  「那就多喝點兒。」

  。。。。。。

  這個聲音不斷迴蕩。

  熱熱的魚湯味道似乎也變得越來越濃。

  。。。。。。。

  鐺啷，小湯匙掉落在桌面。

  總算想起來了，多少年魂牽夢縈，原來這就是故鄉的味道，這就是母親的味道啊。

  江老先生再也控制不住，花白鬍子持續顫抖起來，一時老淚縱橫。

  一桌人全慌了，江月婷連忙扶住爺爺，急切地說道：

  「爺爺，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其他人也紛紛站起來，走到老先生身邊。

  「要不要緊？」「用不用找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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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悠然回到二樓入口服務台處，聽服務員不時傳遞出包間裡的信息。畢竟是副市長和海

  外投資商光臨，要說不緊張那才是假的。

  聽到包房裡似乎出現異常，李悠然心中一緊，不知出了什麼事情？

  好在沒過一會兒，服務員又過來說，風平浪靜了，一桌客人有說有笑開懷暢飲起來，比最初的氣氛好多了。李悠然這才放鬆心情。

  晚餐持續了兩個半鐘頭，直到九點才結束。

  散場的時候，客人們從包間中走出來，一邊交談著，個個面帶輕鬆的笑容。

  路過服務台的時候，服務員向客人們介紹了李悠然，李悠然連忙上前問候。

  那個鬚髮花白的老爺子，面色由於激動和酒勁而變得醺紅，他握住李悠然的手用力搖了搖。

  「請幫我轉告今天的廚師，他很了不起，我從他的作品中感受到了廚師的心意，謝謝他，也謝謝你們。」

  老爺子說完後在孫女攙扶下轉身離去。

  臉色微微泛紅，神態自若的賀副市長路過服務台，停了下來，仔細打量了李悠然幾眼，然後伸出右手，在他的肩上拍了兩下。

  「小伙子，不錯。」賀副市長淡淡地說道，然後走向出口。

  隨後林秘書遞過一張名片，同時傳達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以後有事情打這個電話找我。」

  客人走了，樓道里一下冷清下來，只剩下服務員在包房收拾碗筷的聲音。李悠然低頭看看手中的名片，上面只簡單寫著：

  林凡，電話*****號。

  其他什麼信息都沒有。李悠然有些茫然，思索了一陣，把名片鄭重地收入懷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