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墮懷明月三生夢』 第十一章 心旌搖動蕊珠宮
2024-11-18 13:22:19
作者: 管平潮
十里光騰星宿海,千層焰映蕊珠宮
—— 《青溪風雨錄》
待這二人沒入水中之後,卻見那靈漪挽著醒言之臂,嬌軀柔擺,便似那游魚一般,在這秋湖之中瞬水而逝。
片刻之後,兩人身旁那色帶深黝的秋夜湖水,卻漸漸轉為明亮。不一會兒,靈漪二人便來到一處奇異所在——
在這煙波萬頃的鄱陽湖水下,在那幽遠的湖底深處,有一處卻似籠罩著一團碩大無朋的明色水膜,隱隱散發著明亮的光華。
來到這層映照著明月之色的水膜之前,靈漪兒卻沒有絲毫的停頓,曳著醒言,竟直接沒入這個奇異的光幕之中。
……
在這巨碩的光團之中,卻似乎有著另外一個洞天。只見其中那貝闕珠宮,連綿不絕,隱隱發出各色的毫光;充斥在這瓊樓玉宇之間的,卻是一種似水非水似氣非氣的清靄。數不清的琪花瑤藻,便在這似水似風的空明中,搖曳飄蕩。
想不到,這個以前曾和醒言蠻纏不清的靈漪少女,竟是住在這樣一處神仙洞府!
半醉半醒之間的醒言,渾不知自己已置身於這個奇異的所在,被身旁的少女半扶半曳、半走半飄,不一會兒便來到一處素壁粉垣的幽雅庭園之中。
過了月亮洞門,步上那晶瑩鵝卵石鋪就的甬道,卻見那小道兩旁,間隔錯落著一株株流光溢彩的珊瑚寶樹。這些瑞彩繽紛的珊瑚樹頂端,俱都頂著一隻圓碩光潔的湖蚌;每個青色蚌殼裡,皆噙著一隻人間罕見的夜明珍珠,正柔柔的發出淡黃的毫光,將這個雅致的庭園映照得如夢如幻。
一路飄過,靈漪兒長袖輕拂,那些個噙著明珠的湖蚌,便如通人語,在二人走過之後,次第自動闔上。待靈漪與醒言走到舍內,這整個的庭園之中,便在也沒有夜明珠的照耀,那些株珊瑚寶樹,也俱皆黯然。這個素潔的院落,便也似那夜色降臨了一般。
而那兩扇雕著水藻圖紋的門扉,待二人走到跟前之時,便是無風自啟。
待二人行到屋內,那原本似乎空無一人的房舍內,立時便有四五個雛婢妖鬟,從旁奔出。
這些個靈漪兒的侍女,正待像往常一般,向她請安,服侍靈漪兒歇下——卻突然不約而同的張口結舌,說不出半句話來:
原來,她們俱都看到,自己這位素來冷傲無儔、對那些個同齡男子一向不假辭色的尊貴公主,此刻卻用她那隻嬌貴的手兒,竟然正小心翼翼攙扶著一位顯是喝醉了酒的陌生少年!
——這事對她們而言,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一時間竟無人說得出話來!
怔仲了半晌,終於有位平素甚得靈漪歡心的婢女,鼓起勇氣問道:
「公主,這人是……」
滿腹心思全用在支撐住身畔少年的靈漪,這時才突然想起自己這些婢女的存在。聽得侍女問起,這位年方少艾的公主,努力用一副淡然的口吻答道:
「本宮今日傍晚在那湖畔遊玩,偶爾發現這少年正醉酒伏於道旁——嗯~本公主見他實在可憐,便把他順便帶回來。」
輕描淡寫的說完這番話,靈漪兒便又小心翼翼的專注於扶住身旁的少年,往那內室中行去。
扶得醒言又走了數步,正要轉過那海玉蓮花屏風,那威嚴的公主又似乎想到什麼,忽的停了下來,回首朝身後這些個仍在怔怔呆呆的侍女,認真吩咐道:
「今日之事,你們便只當沒見過——本公主只是一心救人,可不想惹來什麼閒話。你們可都要給我記住。」
「是。」
這群侍女應聲而答。
「嗯,那就退下去各自安歇。這事本宮自己安頓,毋須你們服侍。」
聞得公主命令,這些個艷婢雛鬟,也都一一散去。
見侍女全都消失不見,這位剛才還威嚴無比的「公主」,現在卻是輕撫胸口,似是長鬆了一口氣。
打發走那些個侍女,再看看身旁這位依然渾渾噩噩的少年,靈漪兒臉上倒現出幾分憐色,趕緊將他扶曳到自己那珊瑚玉床旁,撩起那幅渾似輕煙一般的鮫綃霞帳,小心翼翼的將醒言扶躺到床上。
看著仰面躺在自己那香羅床上的醒言,靈漪倒是沒來由的好一陣耳熱心跳。怔怔的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這少年衣履都未脫掉。想到此節,這從來未與男子如此親近的少女,那嫩臉是紅了又紅;在內心裡掙扎了好久,才似終於下定決心,伸出手去,幫這位兀自酣醉的少年,脫下他那足上的布履。
說起來,這位自幼便是錦衣玉食,事事都有人替她辦好的水族公主,又何曾做過這樣的事體——何況,他還是位少年男子!
現在這手腿俱都有些輕顫的靈漪,花了好半天功夫,才將醒言的雙履褪下。待她再想替少年除去外衣,正解他襟扣之時,卻是那醒言突地略轉了轉身,口齒不清的嘟喃了一句。少年這一動不要緊,卻嚇得這位向來驕寵的靈漪公主,霎時間便似只受了驚嚇的白兔一般,猛的便跳到一旁,那芳心之中恰如鼓擂,便好似剛剛做了什麼壞事一般!
又過得許久,見這少年只是沉沉睡去,不見有何動靜,靈漪兒這才敢走到近前,曳過那那香羅軟衾,輕輕覆在少年的身上。
那慣於受人服侍的公主,現在替少年做著這樣的事情,心裡卻充溢著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柔情。
現在,在靈漪兒的眼前,這位困憊多過酒醉、身上粗布衣裳猶打著補丁的少年,就這樣沉沉睡倒在這軟似雲霓的綺羅堆中。正是:
氣噴蘭馥醺疑醉,身被瓊霓睡欲仙。
且不說醒言在那一旁安然睡去,這位將他扶回的靈漪公主,卻是沒了睡處——她這閨室之中,只有這一張珊瑚玉床。好在,靈漪現在卻沒有多少睡意,便坐在這綺羅床邊,靜靜的聽著身畔這少年均勻的呼吸。。
正是無事的少女,現下不住的回味少年今晚那些個詞曲歌賦。細細品味這些個發自少年內心的詞句,少女頗覺得是齒頰留香,臉上也不覺現出幾分笑意,想道:
「這少年,卻也不似想像那般憊懶。他這一煙花之所的小小樂工,竟能有這樣的才思,實在是頗為難得!他唱的那曲雜言詩兒,可比往常聽到的那些個規規矩矩的四言五言詩兒,要有趣多了。」
這靈漪便在醒言的身旁,以手支頤,神思縹緲。兩人頭頂那襲鮫綃帳上,正綴著一隻圓潤通透的夜明珠,靜靜的散發出柔和的清光……
…………
……
「咦?俺這是在哪兒?花月樓?」
過了好幾個時辰,酒酣睡去的醒言,才終於醒來。
朦朧睡眼初睜之時,沒看清周圍的景況,尚不以為意。待歇得一會兒,那睡意完全消褪,醒言才發現,自己已是在一個陌生的所在。
「我這是在做夢嗎?」
睜眼盯著頭頂那襲薄若晨霧的粉紅霞帳,還有那顆世所罕見的碩大珍珠,醒言直以為自己還是在那夢中。
待略略支起頭,看到眼前的情景,醒言才有些明白過來——
昨晚那位凌波而舞的靈漪少女,現在卻似一隻乖巧的貓兒一般,蜷靠在自己的身上;少女那俏婉的螓首,正側伏在自己的胸前,那滿頭的烏絲,如雲般的散開,覆在自己身上那綺羅被上。
見靈漪睡得正是香甜,醒言不敢稍動,生怕一不小心驚醒了她。
正好,可以利用這當兒,靜下來琢磨一下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醒言那心思向來玲瓏,心中幾下翻轉,回想起這少女以前種種的玄妙事體,再感受到身周那份似氣非氣、似水非水的柔順空明,醒言突然想到一種驚世駭俗的可能:
「難道,我已經到了傳說中水底的龍宮?!」
「這位靈漪兒姑娘,便是那龍宮的公主?!」
「……不錯!應該就是了——昨晚依稀記得,這雲中君的孫女靈漪兒,好像是自稱過什麼公主!」
「這麼說,那位雲中君老丈,便是那水底的龍神了?!雲中君、水龍吟……」
醒言心裡翻來覆去不住念叨著這倆詞兒——突然之間,眼前恰似有一道靈光閃過,少年忍不住出聲叫道:
「風從虎,雲從龍,這自號雲中君的老丈,定是那湖裡龍神無疑了!」
「想不到俺這一介市井小兒,竟有如此際遇!」
這幾日來一連串的奇遇,少年那原本堅強無比的神經,卻是再也承受不住;一時間,醒言不禁是激動萬分——
可是,他這一興奮不要緊,卻忘了那正蜷睡在自己胸前的少女;只見他身子驀的往前一仰,那靈漪兒便順著這爽膩的綺羅,滑到少年的枕旁。
見到驚動了正自熟睡的龍神公主,醒言立時也大吃了一驚,趕忙小心翼翼轉過臉來,看看這靈漪兒醒了沒有——卻見她仍是一動不動,呼吸勻稱平和,想來應是還在那黑甜夢鄉之中——
現在,兩人靠得是如此之近,以至於靈漪兒那略帶清香的呼吸,一陣一陣溫溫的吹在醒言的臉頰上;呼吸著這莫名的香氣,醒言一時間只覺得分外的宜人,忍不住一陣胡思亂想:
「今日觀之,古人稱那吐氣如蘭,誠不欺我也~」
「——嗯,難怪是那水中的仙子,這靈漪兒生得實在好看……」
瞧著眼前這張似水中芙蕖般的俏臉,一個奇怪的念頭,卻突然浮現在少年的心頭。
這念頭一經浮現,卻是再也驅逐不散;終於,醒言做了他這輩子迄今為止最為膽大妄為的舉動:
看著枕旁少女這近在咫尺的嬌柔俏靨,少年只覺得剎那間目眩神迷,忍不住往前移了一移,便向那少女的頰上吻去……
這位白日裡跳脫活潑的少女,睡夢中卻是如此的安詳寧謐。醒言靜靜的看著她,越瞅越覺得身畔這少女眉目楚楚,端然可愛。
端詳了半晌,臉上一陣一陣輕拂著少女溫溫的鼻息,醒言再也忍不住,便在少女那嬌俏玲瓏的面頰上,輕輕一吻……
雙唇蜻蜓點水般的一觸,醒言便即回過頭去,又去仰望帳頂那顆鴿卵大小的明珠。
看著這珍珠發出來的點點清光,醒言這才彷佛回過神來。他便似剛剛睡醒了一般,腦海中重又活泛過來——醒言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少年現在非常困惑:
自己剛才為何如此膽大妄為,竟然敢對這尊貴無儔的龍宮公主,做出這般無禮的舉動來!
這位只在那兒胡思亂想的少年並沒注意到,在他用那溫熱的雙唇,輕輕點過靈漪兒嫩潔的面頰之後,便似在平靜的水中投下一粒石子,少女那如羊膏凝脂一般的玉靨上,一點紅暈,悄然而起,便似那水漣漪一般,漸漸擴散開來。
現在靈漪兒那雙頰之上,便似是飛起了兩朵紅霞!
原來,這位尊貴的龍族公主,在方才從少年胸前滑到枕側之時,便已醒來。
只是,雖然清醒,靈漪兒卻絲毫不敢稍動——縱然她往日再是貴寵嬌縱,卻也從未與其他青年男子,像現在這樣接近過,更別說是同床共枕了。少女察覺出眼下這般羞人情狀,一時間一動也不敢動。
靈漪兒心中正緊張的思索,自己該如何從這已經醒來的少年身旁溜掉!
正在埋怨自己昨晚怎麼不知不覺便是睡著,靈漪兒卻忽然覺察到,臉側一股令人耳熱心跳的氣息撲面而來,然後——只覺得自己的面頰上,便被溫潤的印了一下!
呀!想不到這膽大妄為的憊懶少年,方才竟然吻了自己!
那處子之身的少女,最是敏感;覺察出少年剛剛做過什麼的靈漪兒,此刻不僅僅暈生紅潮,那整個的嬌柔身軀,也禁不住微微顫抖個不停——若不是緊緊咬住櫻唇,便連那玉齒也要上下相擊了。。
「嗚~這少年竟還是那般憊懶!竟敢對本公主如此……無禮!」
羞不可抑的少女,現在腦海中反反覆覆就是這句話;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空白。
而她身旁的少年,卻絲毫不曉得靈漪兒這「可憐」情狀。醒言心中倒是隱隱覺得,方才自己情不自禁吻那少女的心境,倒與那晚在那馬蹄山上吹奏『水龍吟』之時,大略相同。
「呵~似是發乎自然?應不能怪我。」
醒言自覺安慰了許多。
雖然覺著剛才那近似於自發的行徑,感覺頗為美妙,但醒言還是不住告誡自己:
「以後可得小心!如果再做出這種尷尬事體,以這靈漪兒往日的脾性,卻還不知道會和如何混鬧——」
「呵~幸好她睡著,正是懵懂不知!萬幸、萬幸!」
看來,這位生性豁達無忌的饒州市井少年,對身畔少女這龍宮公主的新身份,並沒啥發自內心的敬畏。少年所忌憚的,恐怕還多是少女那往日刁蠻的脾性。
而他這近旁這內里正思潮起伏的靈漪兒,半晌未動,這會兒卻開始覺著身上頗為不自在起來:
「嗚~這死醒言,怎麼還不繼續睡——這樣不敢動,身上好累啊~」
「嗯?他該不會……又想來無禮?」
心中正自惶急無措,靈漪兒卻突然發覺,身畔這無禮少年,正在輕輕揭開羅衾,然後從她身上小心越過。一陣唏嗦,那醒言已是穿好鞋履,下得床去。
正不知該是喜是惱,靈漪兒忽聽得那憊懶少年喚道:
「靈漪兒、公主,起床啦。」
終於,少女的苦難到頭了!
梳洗過後,醒言瞧著周圍,只覺著處處透著新奇。免不得,滿腔疑惑的少年便向靈漪兒開口詢問,問他現下倒底是在哪兒。
現在已經平復如常的少女,倒也沒有瞞他,將自己的身份毫無隱瞞的告訴於他:
「醒言,看你膽子大不大,可別被嚇壞了哦——我爺爺雲中君,你也認識的,他便是那掌管長江、黃河、淮河、濟水的四瀆龍神。我爹爹則是那鄱陽、洞庭、雲夢、洪澤四湖之主。我嘛……別人常常叫我靈漪公主——對啦,還有那暫時分給你一半兒的雪笛靈漪!」
聞得靈漪此言,醒言稍稍一呆,便忍不住大叫道:
「呀!原來以前看到的那些個志怪傳奇,說的都是真的!」
雖然早有預料,但聽靈漪兒親口道來,醒言還是覺得異常的震撼。
「這麼說……俺現在就應該是在龍宮裡啦?」
「嗯!」
少女抿嘴笑笑,點了點頭。
「那這龍宮又在何處?」
「正在你曾來遊玩的鄱陽湖湖底。」
「啊?!」
「今個真是大開眼界啦!」
「不過……」
興奮過後,醒言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遲疑道:
「俺現在咋回去呢?」
「哼哼!回不去啦!出去就會被淹死哦~」
靈漪兒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嚇嚇這個無禮的少年。
「……我想你一定有辦法?否則俺怎麼能進來呢。」
醒言倒是蠻機靈。
「嘻~算你聰明。只是……難道這兒不好麼?這麼快便想回去?」
驕傲的公主覺著有些想不通。
「呵~這兒當然好啦,貝闕珠宮,聞所未聞。只不過……」
少年笑著指指自己:
「唉,瞧我,和這兒一比,自慚形穢啊;此非俺久留之地也!呵~」
「哼~才不信呢;就沒見你害羞過!」
「呃……其實是我聽說那天上只一日,世上已千年;這水底的龍宮不知如何算法……俺記掛爹娘啊!」
「原來是害怕這個!真是膽小鬼——告訴你,這兒和你那饒州城一樣。什麼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都是瞎說啦~」
「哼哼,既然這麼想回去,本公主就發發好心,送你回去!」
「哈~那多謝了!」
瞧著少年那客氣的模樣,靈漪兒卻只覺得一陣沒來由的心煩意亂。
「那……你稍稍等一下,我去換身衣服,再稍微讓侍女幫著理個髻兒;一會兒就來!」
「好。不著急。」
醒言便這樣坐在那腰鼓狀的鏤空白玉凳上,等那靈漪兒出來。只是,這少女口中的「一會兒」,卻讓醒言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
醒言在那兒東張西望瞧新鮮時,不免心下哀嘆:
「唉,原來這靈漪兒的一會兒,也抵得上人間的半日了——早知道,就預先借本書來看了……」
在少年左等右盼中,那靈漪兒終於出來了。只見她那原本披垂如瀑的烏絲,現已結成雙髻如鴉;兩綹柔順的秀髮垂髫,分飄於耳畔腮側。又換上一身嫩黃的裙襦,上面綴著幾片水明玉片;行步之間,這些玉片相互碰擊作響,聽來倒也玲瓏悅耳。
如果說,昨晚一身素白宮紗的靈漪,是那袖帶飄飄的凌波仙子,那現在這身鮮色的黃裙,雖然掩卻了幾分出塵之意,但卻把少女襯托得更加的明艷動人。
待現在仔細打量,醒言才發現這靈漪兒身姿頎秀,玉立修長,倒與自己高下相彷佛,在女孩兒里已算是非常難得了。
靈漪兒倒是言出必踐,讓醒言等得這麼長時間之後,便帶著他往外行去,送他回岸。
經過那小院的月亮洞門時,靈漪兒倒似想起什麼,便指給少年看那圓月門洞兩旁的對聯。這對聯寫的是:
「一泓水隨春漲綠,四時湖對夕陽紅。」
這對聯的字兒,用碧色玉貝鑲就,水光映照下似有異彩流動。那字體娟秀清柔,倒也別有一番綺麗的風味。
醒言將這聯兒仔細品味一番,道:
「這聯娟致婉約,自有一股柔媚風骨。不知這對聯是……」。
「嘻~正是本姑娘撰就!」
聽得醒言稱讚,靈漪兒心裡倒也頗為歡喜。
「呵~那小子不才,方才即景生情,也胡亂謅得一個,卻非對聯,只來相和湊趣。」
「好啊,趕快念來聽聽。」
「好。」醒言輕咳一聲,望著靈漪兒,朗聲念道:
「願將一湖清泠水,洗盡人間懊惱腸。」
言為心聲,這句詩兒倒是少年現下心境的真實寫照。
……
在這似氣非氣、似水非水的空明之中,醒言倒也頗能適應,半走半飄,緊緊跟著前面這位靈漪公主,往前行去。
一路上,醒言免不得又是一陣東張西望;對於他而言,那稀奇物事兒太多,兩隻眼睛都似乎不夠用。見少年如此好奇,靈漪兒覺得頗為有趣,倒也不厭其煩的回答少年各種提問,也不管有些提問可笑不可笑。
在路上,他們還偶爾碰上幾個身著皮甲、形狀怪異的兵士;不過讓醒言安心的是,這些個生得奇形怪狀、一看便覺得凶神惡煞的軍士,對這靈漪兒倒是執禮甚恭。見他倆過來,絕不上前盤問,只在遠遠的立住致禮;待醒言靈漪二人過去後,才敢開始巡查游弋。
「唉~看來,那清河老頭兒倒也並不只是曉得哄人。現下方知,他那句話兒著實有見地——其理必無,其事或有;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一路行走,感慨萬千。
很快,醒言靈漪二人便來到那層碩大無朋的明色水膜前。來到此處,靈漪兒停下步來,回頭對醒言說道:
「這便是鄱陽龍宮的邊界兒了。出得這水膜,便是那鄱陽湖水了。」
「呀!那我這一出去,豈不是便被淹死?」
「嗯,如果你就這樣出去的話,保准被淹死!」
「那我昨晚又是如何進來的呢?」
「那是因為本姑娘在你身上施了法術的緣故。」
許是已經熟稔了的緣故,靈漪兒現在在少年面前,倒不常自稱「公主」了。
「呀~厲害啊!是啥法術?趕快施法!」
醒言大奇,急著想看少女施法。
「嘻~且不著忙——其實、」
聞言正要施法的龍宮公主,卻突然似乎想到啥,當下停住,說了句讓醒言有些摸不著頭腦的話。
「呣?其實啥?」
聽得醒言相問,靈漪兒微微一笑:
「其實這回岸的法術,並不甚難,若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啊~」
「當然想學!真的可以教我?」
醒言聞言大喜過望,兩眼只直直盯著少女。
見醒言這雙目灼灼的樣子,靈漪兒笑道:
「當然可以教你啦!不要睡過一覺,便忘了我還是你師傅呢!」
「呃~當然沒忘;徒兒可是時刻牢記在心呢!」
「哼~盡騙人!若你記得,怎麼還……」
說到這兒,靈漪兒卻是突然停頓片刻,然後才又吞吞吐吐的說道:
「若你記得、怎麼還不記得向我討要那『風水引』之譜?」
「呀!這還真忘了!」
一提這茬,醒言這才大急:
「呀!昨個這酒還真是喝多了。我們現在返回去拿?要不……還是先教了我這回岸的法術,再回去拿?呵~」
「就知道你粗心;那曲譜正放在我袖中,到得岸上便給你。現在便先教你回岸的法兒。」
「好!……不過,我能學會嗎?」
欣喜之餘,這從來沒練過啥正經法術的醒言,倒是頗有些躑躅,
「嗯,我方才說過,這辟水訣的法門,並不甚難。只要你水性足夠,以你那奏得『水龍吟』的修為,學這法術應該不難!」
正是:
才將心事付流水,又把此身擬游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