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讀書還是有用的

  過了好一陣子，收音機才恢復正常，播出了磁帶中的音樂。

  「甜蜜蜜，你笑的很甜蜜，好像花開在春風裡……」

  

  某不知名的歌唱家，聲音倒是蠻好聽的。

  「就是這個毛病。也就一開始啟動的時候這樣，後邊慢慢就好了，也不知道為什麼……」

  小姑夫說著說著，心中突然忐忑起來。

  他曾經找了好幾個商家，想要修復這玩意。

  可是這些商家根本不敢接活，因為一旦修壞了，可是要賠錢的。

  這些古老的電子產品，嬌貴的很，說不定摸幾下，裡邊的某根路線就斷了。

  更何況，收音機的各種零部件也早就停產。

  就算有工廠生產，也賣不出任何價格。古董古董，要的就是一個「古」字，如果把現代的電子元件安裝到古代儀器上，那和貼上一塊狗皮膏藥有什麼差別？

  反正還能夠正常播放，小姑夫也就只能湊活著用。

  張遠躍躍欲試地走到收音機前：「讓我修修看吧！」

  「那……唉。」

  「你試試吧。」

  明顯是不信任的語氣。

  小姑夫心中叫苦不迭，感覺自己嘚瑟過頭。

  自己這個侄子雖然牛逼，是什麼「飛船管理」專業，甚至能夠修飛船，但修飛船和修收音機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啊！

  最關鍵的是，修壞了也不可能讓自己侄子賠錢啊！

  看到張遠的雙手已經摸到了收音機，他的一顆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但是礙於面子，他又不能多說什麼，只是惡狠狠地回頭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

  葉晴晴毫不示弱，也瞪著眼睛回了自己父親一眼，心中笑開了花。在她看來，這種老古董早就已經停產了，連設計圖紙也早就已經丟失，還有誰能夠修理嘛？

  特別是……小毛病的處理難度，其實遠遠大於大毛病。

  扳倒了自己表哥這個「別人家的孩子」，總歸能夠出一口氣，而且好像能證明「讀書無用」，未來能夠少讀一點書一樣……

  此時，張遠已經擰開了收音機的外殼螺絲，暴露出裡邊的電子結構：開關、電源、可變電容、電位器、磁棒等等結構，不是太複雜。

  就是這些不複雜的東西，才經受住了時間的考驗，留存到現在。

  越複雜精巧的東西，越容易損壞， 21世紀的華威、蘋果智慧型手機，留存下的很少，每一台保留下來的都能拍出天價。

  張遠從未修理過這種老古董，這是一次全新的挑戰。

  如果放在以往，他可能會避之不及，但現在，心中反倒有一種躍躍欲試的奇妙探索欲望。

  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他試圖通過以往學習過的知識，推測這台收音機的工作方式。

  任何電子儀器，玩的都是電子以及磁場，本質大同小異。收音機的工作原理，無非是將音頻信號，通過各種電路結構轉換出來。

  「而這台收音機，剛剛用的是磁帶播音，所以，天線、可變電容、檢波電路基本上沒有派上用場。一開始發出的雜音，不太可能是這些部位出錯……」

  「會不會是磁帶問題呢？」

  張遠將磁帶取出，手動重置了一遍，重新塞了回去。

  「甜蜜蜜，你笑的很甜蜜……」

  這一次，從頭開始播放，中間並沒有雜音。

  張遠又換了一張磁帶，按下播放按鈕。

  「我對你愛愛愛不完……」

  依舊沒有雜音。

  「所以，應該不是磁帶的緣故。」

  小姑夫看著他正在做著一次次的嘗試，越來越焦慮，連忙說道：「只有剛開始啟動的時候會有鬧哄哄的聲音，後邊就沒有了。實在不行……就算了吧……」

  他的一顆心始終揪著，只是希望自己侄子能夠知難而退。

  別修壞了。

  老爺，千萬別修壞了！

  「只有一開始會這樣麼？」張遠等待了一段時間，又將收音機拿到空調下方吹了十分鐘。

  重新插上電源，果然，冷卻下來的收音機再次開始大吼大叫。

  「嗡嗡——嗡！」

  刺耳的嗓音聽得肝疼。

  過了好一陣子它才停歇下來。

  張遠若有所思。

  整個過程排查錯誤的過程，有點類似於計算機編程中的debug。現在已經確定了bug的產生方式，只需要找到原因，將其解決。

  張遠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快速思考著其中的可疑點。

  接觸不良？

  不對，接觸不良不會一開始大吼大叫，只會間歇性的停止工作。

  「也不是電流麥的現象。」

  想來想去，很可能是預熱問題。

  這台老式收音機，使用的是真空電子管技術。

  這個近乎真空的密閉腔體內有兩個主要設備：一個被稱為加熱極，位於電子管的中央位置，在工作時會發光；另一個是由陰極、金屬柵極和金屬板組成。

  「如果真空電子管在電路中不依規矩地暖身，會導致整個電路的電壓紊亂。這部分錯亂的電壓，誤傳遞到後邊的放大電路中，於是在沒有電信號的時候，錄音機大吼大叫。」

  「而最後，當射頻線路全熱起來，真空管電壓已調適好，一切便又回復正常，錄音機正常工作。」

  張遠一拍手，應該就是這樣原因！

  小姑夫看到張遠在來回踱步，只是一個勁地吃著水果，他感覺自己的心情好差：正常的修理工哪裡會一邊走來走去的。

  葉晴晴只是抿嘴偷笑。

  張遠低下頭，眯著眼睛，他開始將真空管一個個拆卸下來。

  他真的開始拆了！

  我……

  小姑夫簡直欲哭無淚，渾身哆嗦了一下：「張遠啊，實在不行，還是去專業的古董修理店吧！我認識一個很厲害的師傅……只不過價格高了點。」

  張遠置若罔聞，全心全意投入到自己的工作當中。他是真的沒有聽見小姑夫在說什麼。

  他將真空管的排列順序重新更換了一遍，然後擰上一顆顆螺絲，等待著收音機冷卻。

  小姑夫一張臉通紅，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嘀咕：不會壞了吧？有沒有多出一個零件？

  就連小姑也有點看不下去了：「看你緊張的，一個收音機而已，幹嘛啊？」

  「你懂什麼？即便只是收音機，你知道它的歷史嗎，它很……」

  張遠沒有回答，只是按下了播放按鈕。

  咔嚓——

  收音機就像一頭溫順的綿羊，乖乖地預熱，再也沒有雜音了。

  「甜蜜蜜，你笑地很甜蜜……」

  柔美的歌聲迴蕩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