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說（中）

  「陛下，既然到了這裡，不可能再得到精靈一族的支持，你們有什麼打算？」理察瞥了一眼有點失魂落魄的奧古拉斯，淡淡地道。

  與希萊家族簽訂守護契約的是森林精靈，森林精靈與暗黑、月夜及血精靈從信仰上而言完全是死對頭。在永夜之地，只要被血精靈知道奧古拉斯的家族與森林精靈簽有契約，只怕會死得很難看，更不用說取得他們的支持了。從這一點說，奧古拉斯期望取得精靈一族的支持，重新奪回阿姆斯特公國的治權的願望，可以說完全破滅了。

  奧古拉斯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遠處的天空。沉默了良久，才收回了目光，一一自手下的眾人面上掠過。

  除了克本、雷克和梅爾洛，跟隨著他一眾衛士，現在身邊只剩下六個，這一支原來四百多人的隊伍，現在只有十個人了。

  其他的人在奧古拉斯的注視之下，同樣默不作聲，臉色大多很難看。不需要任何語言，大家的心情都和奧古拉斯一樣，在這時絕望到了極點。只有克本垂著一雙長眉，仿似冥想般面無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蕭秋和理察靜靜地注視著他們注視著奧古拉斯等人。從身份上說，兩人雖然只是客人，可是也體會到了他們的絕望之情。畢竟一路來付出的犧牲，兩人都是看在眼裡的。

  「也許塔克霍根說的不錯，希萊家族的確應該結束千年的榮耀了。」奧古拉斯慘然一笑，道：「流落到了這裡，別說找到精靈一族，就算是想重回蘭蒂斯，只怕也是妄想。」

  奧古拉斯說著，眼中的神色卻漸漸地變得堅決起來：「可是在千年之前，我記得希萊家族的始祖從獸人帝國的奴役之下反抗起事的時候，他的身邊只有四位人類戰士。。。」

  「現在我們還有十個人。」奧古拉斯的臉色依舊是一片陰沉，但一雙眼神已變得銳利起來，緩緩道：「只要我一天不死，希萊家族的榮光就絕不會消失！」

  雷克等人抬頭看著奧古拉斯，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果決起來。只有克本垂著眼皮一言不發，不過兩道長眉微微抖動著，看得出內心的波動也很劇烈。

  

  「只要活著，就有任何可能！」奧古拉斯一字字地道，猛然拔出腰間的佩劍，用力一指，大聲喝道：「諸位！你們既然選擇跟隨著我逃亡到這裡，那麼現在，我要求你們拿出最大的勇氣和決心。如果我們不能再回到蘭蒂斯，那麼我也要在這片被神遺棄了的地方，延續希萊家族的榮耀！請你們繼續跟隨著我，你們是否願意？」

  這一刻，這個一直溫良敦厚的中年男人終於展現了上位者堅強果敢的一面。雷克等人受他的激情感染，齊刷刷地單膝跪下，齊聲道：「陛下，我們願意！」

  克本是希萊王朝的三朝老臣，身份超然，他沒有象雷克等人一樣跪下。眯起了眼睛的他就好象沒有聽到奧古拉斯的話似的，但枯槁的臉上卻掀起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至於你們兩位。」奧古拉斯望向了蕭秋和理察，雙目熠熠，緩緩道：「雖然一路以來，兩位同樣與我們歷經生死，不離不棄，但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們會象他們一樣，對我表示效忠。現在流落到了這個地方，不知兩位有什麼打算？」

  蕭秋和理察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是聰明人，同時聽出了奧古拉斯的招攬之意。

  理察淡淡道：「我答應你的夫人，幫助你尋找森林精靈的支持，如果有機會回到蘭蒂斯，而你沒有放棄尋找精靈一族的努力，我會繼續我的承諾。但既然這個地方沒有你要尋找的精靈，我當然也沒有履行承諾的理由。現在我只想找到回去蘭蒂斯的路，對於其他的事完全沒有興趣。」

  蕭秋生性愛冒險，喜歡追尋刺激，卻不願受人管束，此刻見到奧古拉斯開口招攬，只有實話實說：「抱歉，我只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

  奧古拉斯點點頭，向兩人俯身致意，道：「人各有志，談不上抱歉，兩位對我的幫助，奧古拉斯無法表達心底的謝意，但將永遠都銘記於心。」

  話雖這麼說，臉上的一絲失落之意再怎麼也掩飾不住。克本見他面色鬱郁，插口道：「陛下，現在不是考慮這些事的時候，我看大家不如商量一下，看看該往哪個方向走。」

  「克本大師，不要再稱呼我為陛下了。」奧古拉斯拔出手裡的劍，左手捏住劍尖，運起鬥氣，叮的一聲輕響，將劍尖折了下來。

  「千年前，在最困難的時候，我的先祖就是折劍為誓，終於成就了希萊家族的千年榮耀。從今天開始，這柄斷劍將陪伴著我，直到我重新找回屬於希萊家族的榮耀的那一天。」奧古拉斯平靜地道：「在這一天到來之前，請稱呼我奧古拉斯。這樣我才會記得，是由於我缺乏理性的寬厚與仁慈，葬送了希萊家族的榮耀。」

  蕭秋有點意外地看了一眼奧古拉斯，他原本以為奧古拉斯只是希望在這個永夜之地更好地生活下去，沒想到他竟然有著在這裡另立旗幟的打算。意外之餘，心裡也覺得有點遺憾。原本奧古拉斯敦厚和溫良的性格頗讓他感到親切，但現在奧古拉斯平靜的面容之後，再也沒有了往日絲毫溫和的氣質，他知道，從這一刻開始，眼前的奧古拉斯，已經不再是往日那個寬厚溫和的人了。

  雷克等人卻是又驚又喜，齊齊低首稱是。

  理察斜了一眼奧古拉斯，也不知心中有何感觸，一聲悠悠長嘆，指著遠處若隱若現的一道山脊，道：「只有離開了這種荒野之地，才能找到人跡。往那個方向走！」。

  雖然這裡稱之為永夜之地，其實還是有著白日與黑夜之分的。只不過是白天的時候，永遠也是與蘭蒂斯的陰雨天相似，絕沒有一絲半點的陽光，至於晚上，則完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連最黯淡的星光也沒有。

  眾人百思不得其解，實在不明白這個地底下的世界，怎麼也會有日夜之分。

  可是更讓大家頭痛的，卻是這個地方的貧脊。在多瑙荒原逃亡的時候，隊伍除了劫掠一些小的地精部落，偶爾地精奴隸們還會找到一些野生的莖類植物來填填肚子。但現在這個鬼地方不但荒無人跡，連可以裹腹的野果之類都沒有找到。幸虧地精們總算找到了一種類似甘蔗般的粗大草根，這種帶著澀味的草根雖然不能充飢，總算給大家疲憊不堪的身體補充了一些水份。

  依靠著這種草根補充解渴，並且不斷宰殺戰馬充飢，一行人總算堅持了下來，但走到第四天的時候，由於坐騎銳減，大多數地精已被迫步行。其餘的人也疲累不堪，可是遠處山脊的距離，似乎並沒有接近多少。

  走在隊列中，蕭秋從遠處收回了目光，落在奧古拉斯的背影之上。記得剛進入多瑙荒原的時候，同樣是在流亡途中，那時的奧古拉斯卻總是有事沒事地找他搭訕。但現在，這位歷經巨變的流亡國王已象換了一個人似的，大多數的時候都在默默望著遠方，日漸瘦削的臉龐之上，一雙眼神卻愈發變得凌厲起來。

  有追求的人是幸福的，卻也是痛苦的。尤其當自已追逐的目標過於渺茫的時候，這種痛苦尤為讓人難以忍受。奧古拉斯背負在身上的家族使命，會成為他頑強地生存下去的動力，卻也同時成了他快樂地活下去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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