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能吏(下)
2024-11-18 08:49:06
作者: 荊柯守
流民的總體情況,可以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這批流民大概有上百戶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這些人站在城門前,等候著命運的裁決。
等著王守田出來了,一身青衫,卻被眾人圍著,就紛紛跪了下來,哀求的說著:「小人出來逃荒,聞聽大人仁義,特來投靠,希望大人收留。」
王守田目光掃過這些流民一眼,向著薛遠點了點頭。
薛遠早已經定計,大聲說著:「大人恩典,願意收留你們,不過你們既然要來此地,就要守此地的規矩,不願者立時驅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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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你們會有粥吃,要以工代酬,以後春來了,也要幹活,開墾荒地,第一年免徵稅糧,第二年開始每畝征一半,其它別無田稅——你們可是願意?」
這些流民事先都打聽過了汲水縣的規矩,知道以後每戶發三十畝地,現在勞作時,有米粥吃,管飽,這就足夠了。
田中收一半,看似極重,實際上如果其它方面不加賦稅,就已經是良政了,當下人人叩頭說著:「我等願意,願大人作主!」
王守田揮了揮手,說著:「讓下面帶他們過去,先洗澡,再給粥,然後登記入冊。」
「是,大人,這些下面的人都很熟悉,不過,現在軍糧也不是很多了。」
「這我知道。」就算內政交給薛遠,唯有一個部門還是直屬王守田,那就是庫房,這庫房的文吏,就是用了荷桂的丈夫老徐。
現在倉庫內,糧已經不滿一千石,銀子只有四百兩了。
這次拜見大帥,又支出了二百兩。
這是由於不斷作工,糧食消耗太大,更由於訓練二營兵,不惜代價購買魚肉的結果。
到明天五月,原本應該足夠,現在增了流民,就未必了。
王守田有些苦惱,這時卻不說。
薛遠又說著:「縣裡已經設了五個施粥棚,大人,過去看看嗎?」
看著流民進入縣裡,王守田搖搖頭,說著:「不用了,我就直接去府城了!」
汲水算得上一條大河,河水洶湧,這時,只有幾條客船迎來送往,做著些生意。
今天一早,一個經過汲水縣客船老闆,就迎來了生意。
出行在外,王守田帶足了一火親兵,個個剽悍。
看一上來,就一個個沉默不語,分布在船上,警惕的看著,船老闆感覺有些拘束,他一邊和兩個兒子一起擺船,一邊嘗試閒聊,要行幾個時辰,才能到府城,這樣沉默,讓他有些心慌。
「客官,你們這是要去對面的文陽府嗎?」船老闆,向著坐在自己最近的人說著。
這人一身儒袍,面容勉強算得上英俊,看起來實際年紀非常年輕。
被他這一問,正在尋思的王守田笑了,說著:「是,我們就是要去文陽府,看這情況,這裡沒有被戰事影響啊!」
「怎麼沒有影響,以前,這裡靠岸根本沒有啥人,就一百戶人,作點生意也賺不了錢,現在不一樣了。」船老闆一臉唏噓的說著:「現在據說王小官人當了這裡的官,人就多了起來,現在有五六百戶,我們船經過,也有些生意作了。」
「這王小官人,真是好官啊,這裡的人有福氣了,聽讀書人說,這是一個能吏!」船老闆說著。
王守田聽了,不由微笑。
名聲,實際上是王守田故意放出去,所謂三人成虎,所謂謊言說一千遍就是真理。
按照這個世界的評價,一般都是能吏、名士、名臣(名將)、賢臣四級,如果是主公最後還有明主。
這實際上都有很大影響力。
以王守田的情況,如果鼓吹自己是名士,只怕會被人笑掉大牙,但是鼓吹是能吏,這就勉強達標了。
不要小看這點,李家經營十數年,才被贊為「治民之能吏」「開明(縣)之名士」,但是影響力就足夠影響人心背向,支持著李家上位。
可見這名聲的威望。。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當然,這名的含義本來是官爵,但是用於名聲,同樣可以。
王守田凝神而看,就會看見,隨著自己派人暗裡傳言,短短一周時間,自己頂上,金印中,白氣就絲絲增長,原本還欠缺了一點的白氣,頓時充滿了,更多的絲絲白氣,竟然瀰漫在印外。
這名聲之貴,貴過千金!
這個船老闆說起來,話很多,看的出,對於汲水縣,出了一個能吏,他們還是相信的,畢竟半年來,汲水縣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到了近中午的時候,就到了府城,下了船,雇了一輛馬車,直奔文陽府大帥府。
王守田坐在馬車上,透過車窗望著外面。
文陽府的規模,當然要大一些,街道整潔,兩旁的店鋪雖然不是太興旺,可比起汲水縣來,就要強太多了。
文陽府知府李剛,並非是李承業的一族,不然大帥也不會用他當知府,不過這人才能還是有些,治理的雖然不算太繁華,卻也井井有條。
就在轉念之間,就到了大帥府門口。
「下官果毅校尉,汲水縣典農都尉,求見大帥!」到了門口,王守田按照規矩求見。
守門的,看樣子是一個火長,看了王守田等人一眼,有些懶洋洋,這官位並不算大,當然也不是能怠慢的,他說著:「我這就去通報一下,大帥很忙的,未必能見你們啊!」
進去之後,等了片刻,這火長就回來,他這時轉換了神情,語音親熱,說著:「王校尉,大帥讓你立刻去見他!」
王守田拱了拱手,讓親兵在外等候,自己跟著進去。
經過大廳的右側,穿過數重門堂,來到大帥的書房。
「大帥,果毅校尉王守田求見。」
「進來!」
王守田推門而入,和上次一樣,就見得窗口下面辦公的節度使,其書桌上,有著層迭的文件,將這個八尺長,四尺寬的公案占滿。
書桌上,節度使王遵之,穿著普通的衣袍,髮髻上只插了根木簪。
王守田上前給王遵之磕頭行禮,王遵之卻示意王守田不必多禮。
王守田遞上禮單,言表這是一些心意,王遵之隨手一看,見禮單相對於王守田現在這個級別,還算得上豐厚,點了點頭,沉吟了半晌,緩緩說著:「聽說你派人給赫義送了些禮?」
「是,大帥。」王守田毫不隱瞞,應著,心中一驚,這只是這幾天才確定的事,今天大帥就知道了?
頓了一頓,又解釋的說著:「有些流民自興山縣而出,投奔汲水縣,下官這樣想著,如果下官不收,只怕會去別郡,這是資敵。」
「下官也憐憫流民衣食無著,再加上汲水縣也需要戶口,故收留之,為免得赫將軍不快,生出縫隙來,才特此派人送禮解釋。」
王遵之眯縫著眼,望著窗外秋色,久久沒有說話,片刻,眼皮一顫,緩緩說著:「你作事老成,我就放心多了……聽說你縣裡已經有五百戶了,並且開墾出三千畝田?」
「是,正要向大帥稟告,已經編戶五百四十三戶,不過這次流民一來,只怕新年後,要有七百戶……都已經有了住房。」
「三千畝屯田實際上少了些,不夠每戶分著,下官預備每戶分得三十畝……這七百戶就要二萬畝。」
「不過今年既要建房,又要修牆,還要開井修廟,事情多了些,明年就可大舉開墾,下官還準備疏通水渠,弄些水田種稻子。」
「……你的想法不錯,辦事也不錯,能吏嘛!」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倒使王守田背後,不由滲出一絲冷汗。
嚴格的說,私下派人傳播名聲,是大忌,不過,大帥終是只有自己一個兒子,再說身體一直不好,這應該可以容忍。
果然,聽著王遵之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問著:「那糧米可足夠?對面的川中都,你又準備如何是好?」
「糧米的確不太夠了,川中都經過半年,也應該恢復一些元氣……不過大帥,這實際上是一個問題。」
「下官想在春來後,就對山中用兵!」
「山中用兵?」
「是,山中有著不少寨子,有的是久住數代,可稱山民,有的就是強盜,這些人總有些糧食和錢財,我想圍剿之,一是練兵,二者也可遷移他們從良,充實汲水縣的人口。」王守田將心中的想法,說了:「若是能這樣,我想川中都也不敢用兵了。」
王遵之心中一驚,又是一喜,再沉吟了片刻,說著:「你既然有此志,本官也不攔你,若是你能作到,本官就給你七品縣令,以及七品宣武校尉,又如何?」
王守田跪在地上,伏身磕頭說著:「必不辜負大帥之望。」
再說了些話,覲見就結束了,過了片刻,李顯進來,王遵之就把他剛才的話說了,問著:「你看此子如何?」
李顯思量著斟酌字句,開口說著:「王校尉所作所為,能吏這二個字,就算差了點火候,也不遠了,若是能辦到所說的話,一個能文能武,卻是少不了。」
「你說的沒有錯,想不到還真有點本事和志向,本官本想提拔他為主薄,現在看來,還不如任他為縣令,假如他真的能辦到的話。」說到這裡,王遵之連連咳嗽,又緩緩住了口,不再繼續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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