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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瑤池風雲(上)

2024-11-18 01:47:16 作者: 樹下野狐

  第194章 瑤池風雲(上)

  眾人譁然,紛紛朝他望來。姑射仙子「啊」地一聲,擔憂已極,蹙眉道:「公子, 你說什麼?」

  拓拔野微笑傳音道:「仙子姐姐,你只管放心。」大步走到朝露閣邊欄,笑道:「水聖女說得不錯,燭鼓之的死與我有極大關係,若不是我,他斷斷不會慘死於崑崙山下。時至今日,我也不必再隱瞞了。」

  八殿愕然, 水木兩族群雄面面相覷,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句芒嘿然道:「小賊, 你現在認罪已經太遲了……」

  

  拓拔野哈哈一笑道:「誰說我要認罪了?我要當著天下英雄的面,戳穿一個天大的謊言。」句芒神色一變,喝道:「小賊還敢狡辯!給我拿下!」木族群雄呼喝著便要衝出。

  突聽西王母淡然道:「且慢。句木神,既然你們證據確鑿,還怕他胡說麼?天下英雄在此,都可為證。且聽聽他還有什麼話說,也好讓荒外各國心服口服,不罵我金族偏袒大荒。」

  荒外各國對句芒都頗為厭惡,當下轟然稱是。

  句芒無奈,細目之中凶光一閃而過,微笑道:「王母說得是。量他也變不出什麼花樣來。」木族群雄憤憤坐下。萬千目光灼灼地凝視著拓拔野,不知他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拓拔野朝著白金大殿翩然行禮,微笑道:「多謝王母。」徐徐環顧群雄,目光凝注在西海鹿女上, 微微一笑,道:「鹿仙姑, 事已至此,你就全招了吧。」

  眾人愕然,大覺突兀。

  西海鹿女一愣,格格笑道:「拓拔小子,你說什麼?」拓拔野嘆道:「鹿仙姑難道非要逼我說出來麼?」

  西海鹿女脆笑道:「臭小子,你故弄什麼玄虛?」拓拔野揚眉道:「故弄玄虛的只怕是鹿仙姑你罷?那夜在寒荒城夜宴之時,通過比翼鳥傳信給我的神秘人便是你,是也不是?」

  眾人聞言更是胡塗,一齊朝西海鹿女望去。

  西海鹿女花容微變,冷冷道:「你胡說什麼?」隱覺不妙,但心中惑然,不知拓拔野究竟想說什麼。

  拓拔野哈哈大笑,朝著八荒殿中的寒荒國群雄朗聲道:「楚國主、拔祀漢將軍,你們還記得那夜情形麼?」

  楚芙麗葉柔聲道:「自然記得。那夜酒宴進行了一半,突然飛來了一對比翼鳥,公子就追著它們走了。我們心裡都是好生詫異、擔心,不知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急事。」

  拓拔野微笑道:「多謝國主掛懷。那夜我之所以會突然不告而別,實在有不得已之苦衷。今日當著天下豪傑,我就將此事的來龍去脈說個清楚。」

  姑射仙子瞧著他灑落不羈地臨風而立,一幅成竹在胸的自信姿態,心中怦然,俏臉莫名地一陣酡紅。不知何以,適才慌亂、羞惱、氣怒的煩雜心情全都煙消雲散了,心湖逐漸平定下來。

  拓拔野朗聲道:「那夜比翼鳥腳爪上縛了一個布條,上面寫著『姑射有難,速來相救』……」

  眾人哄然。纖纖美目凝注,迷惘訝異。她記得那夜分明是自己索要比翼鳥,拓拔野方才窮追不捨,為何他竟突然改口?想起拓拔野追隨比翼鳥,因緣際會救出姑射仙子,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心中陡地一沉,酸妒難抑。

  拓拔野不待水妖反應過來,大聲道:「姑射仙子當年對我有救命之恩,聽說她有難,豈能不救?於是我隨著比翼鳥飛到了鐘山,再隨著它鑽入密道,進入燭鼓之專用的密室,看見仙子被下了春毒,散去真氣,困在象牙床上……」

  眾人聽他所說與水族言辭迥然兩異,登時又是一陣譁然,議論紛紛。

  烏絲蘭瑪柔聲笑道:「拓拔太子巧言令色,想要混淆視聽麼?你率領數十名蒙面大漢襲擊姑射仙子之時,我們可有幾十個證人,看得清楚分明呢!」聲音清晰有力,登時將各殿中的喧譁聲壓了下去。

  西王母淡淡道:「姐姐少安毋躁。聽他說完再下結論不遲。」

  成猴子尖聲笑道:「就是嘛,臭婆娘,如果你心裡沒鬼,幹嘛掩人耳目?」龍族群雄轟然應和。四海殿、黃土殿中也有不少人跟著起鬨。

  拓拔野朗聲道:「我突然聽見石門外有一個男子尖聲說道:『那小子真會來麼?你的比翼鳥能尋著他麼?』一個女子答道:『他若是不來,我……我就親自放了姑射仙子。』男子嘆道:『你這是何苦!』那女子恨恨道:『誰讓七郎說過納我為妃卻又一再食言?他對姑射垂涎已久,今次費盡周折,和句木神一齊設下陷阱,好不容易才將她抓住,一定不會放過她了。』」

  青木大殿中登時又是一片沸騰,木族群雄紛紛叫喝道:「拓拔小子休得血口噴人!」 「句木神正氣凜然,天下景仰,豈會作出這等事情!」

  拓拔野充耳不聞,一邊大聲說話,一邊注視西海鹿女腰上懸掛的鹿皮鼓,那鼓上寫著兩個娟秀的小字「仙鹿」,當下攏著袖子,悄悄撕下一片布幅,從指尖迫出幾滴鮮血,仿著那筆跡寫下幾個字。

  口中卻毫不頓止,又道:「那男子道:『你和七郎已經這麼久了,他妃嬪女奴多不勝數,這次你又何必吃這麼大的醋?』那女子心煩意亂道:『童子,你不知道,七郎對她情有獨鍾,得了這賤人之後,必定不理我了。這賤人喝了無憂水,被我下了春毒,又被你和百里神祝散去真氣,不能反抗,惟有乖乖從命。倘若日後她知道是被我們所害,必定想方設法報仇。你想想,七郎對她必是言聽計從,還能不依著她殺了我們麼?』那男子默然不語。」

  水族眾人聽他模仿兩人口氣,惟妙惟肖,分明是西海鹿女和九毒童子!西海鹿女桃臉越來越煞白,驀地明白了拓拔野的用意,「啊」的低呼出聲,驚怒交集。

  拓拔野倏地戟指鹿女,喝道:「我一直不知道傳信給我的人究竟是誰,今日聽了你的聲音,才知道原來是你!」此言一出,八殿更是人聲鼎沸。

  西海鹿女花容慘變,頓足怒道:「臭小子,你胡說八道!」

  拓拔野揚眉微笑道:「是麼?難道諸位不覺得奇怪麼?若不是你以比翼鳥帶路,領著我從密道進入洞室,我又怎會那麼湊巧地由千里之外的寒荒城趕到,從燭鼓之魔爪下救出姑射仙子?」

  這句話說得不偏不倚,正中要害。水族眾人對當日拓拔野為何會突然趕到鐘山,並出現在那固若金湯的密室中,都頗為疑惑。

  燭龍多疑成性,早已懷疑有內奸通風報信,為他引路,暗令各路偵兵探察。此刻聽拓拔野這般述說,且對當日水、木兩族的陰謀了如指掌,諸多細節毫釐不差,不似胡謅所能為之;加上鹿女與燭鼓之的曖昧關係,更是水族人所盡知,她妒恨之下作出此舉,倒也並非全無可能。

  眾水妖疑心大起,紛紛朝西海鹿女望去。

  鹿女怒道:「臭小子,你……你無中生有,想要挑撥離間,栽贓陷害!」慌亂驚懼之下,連說話聲音都顫抖起來。

  拓拔野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我無中還有、栽贓陷害還不是向你們學的麼?」哈哈笑道:「你現在想要狡賴太遲啦。這是你當日寫的密條,讓大家看看是不是你的筆跡!」驀地從袖中抖出那條準備好的布幅,高高舉起,「姑射有難,速來相救」八個大字艷紅跳脫,赫赫醒目。

  那字跡與鹿女極為相似。水族中人立時哄然一片。

  鹿女「啊」地一聲尖叫,狂怒恐懼,那張妖艷的桃臉幾乎變形,朝著四周水妖顫聲叫道:「不是我!不是我乾的!」

  拓拔野厲聲道:「證據確鑿,還敢狡辯!如果不是你和九毒童子通風報信、故意挖掘密道放我通行,為何當我擒住燭鼓之時,你們竟會突然從密道中沖入,及時解救?天下竟有這般巧的事麼?」

  西海鹿女見水族眾人面泛殺意,冷冷地盯著自己,想到族中對叛徒奸細的殘酷手段,恐懼得幾近崩潰,突然嘶聲大叫道:「我沒有通風報信,我挖那密道只是為了偷看七郎**姑射仙子!九毒童子可以作證!」

  眾人譁然驚呼,盡皆怔住。

  西海鹿女一言既出,方知中計,嬌軀劇顫,面如死灰,驀地跪坐在地,癱作一團。八合大殿一片死寂。

  過了片刻,龍族群雄方才如夢初醒似的歡聲雷動,水族眾人則面色鐵青,默然不語。烏絲蘭瑪與句芒對望一眼,碧眼中殺氣一閃而逝,惱恨狂怒,卻又偏偏無可奈何。

  水妖誣陷拓拔野謀弒燭鼓之,乃是建立在拓拔野**姑射仙子未遂、嫉恨之下殺人滅口的謊言之上,此刻這謊言一旦戳穿,其指控自然不攻自破。

  拓拔野微笑自若,怡然掃望水、木群雄,不動聲色,心中卻如釋重負,仿佛虛脫了一般。大風吹來,滿背涼颼颼的儘是冷汗。

  他孤注一擲,故出驚人之語,選擇西海鹿女為突破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無中生有,大打心理戰,實在冒了極大風險。一旦鹿女不上當,死死咬住不鬆口,那偽造的布條再被揭穿,那便狼狽不堪,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生死攸關,更關乎姑射仙子清譽,這一場舌辨竟比白刃相鬥更加兇險艱難。暗呼僥倖,渾身說不出的疲憊,又說不出的輕鬆。

  烏絲蘭瑪淡淡道:「燭公子有沒有作出這等事,還待查證。如果真有此事,我們自會向木族請罪。但倘若是本族中有奸細妄圖勾結外人,嫁禍燭公子,我們定不輕饒。」

  言下之意竟暗指拓拔野與西海鹿女串通一氣,誣陷燭鼓之。鹿女聞言渾身簌簌,臉色青白,怨怒憎恨地瞪視著拓拔野,眼中幾欲噴出火來。

  八合大殿噓聲大作,就連八荒殿中也有許多蠻族瞧不起水族的狡賴行徑,公然支持拓拔野。

  烏絲蘭瑪聽若罔聞,淡淡道:「拓拔太子適才自稱燭公子之死與你有莫大關係,不知又是什麼意思?」

  拓拔野還未回答,卻聽六侯爺哈哈笑道:「這還用說嗎?燭鼓之這小子想對木族聖女不軌,被太子天降神兵,戳穿色狼面目,救走美人,急怒攻心之下,氣得一命嗚呼。」

  柳浪搖頭道:「六侯爺此言差矣,素聞燭真神教子有方,極有廉恥之心,我瞧多半是他自己作了這下流事,思前想後,活活羞死的。」眾人聽他們一唱一和地挖苦,忍不住哄然大笑。

  水族群雄狂怒,卻不得發作。

  突聽一個尖細的嗓子不陰不陽地叫道:「說不定是燭真神自己殺人滅口,再栽贓嫁禍給拓拔太子,要挾鉗制白帝陛下哩!」

  眾人大嘩,水族群豪霍然變色,紛紛起身拔刀怒罵:「他奶奶的烏龜王八,是誰在含血噴人?站出來說個清楚!」

  姬遠玄朗聲笑道:「既然不是燭真神所為,各位這般激動作甚?難道別人說說自己的猜疑也不成麼?」

  眾人轟然應和。木族群雄沉默不語,火族群英則坐山觀虎鬥,不插一言。一時間,八合大殿之中,竟有大半站到了拓拔野一邊。

  拓拔野心下大暢,眼角掃處,見姑射仙子對大殿混亂情形視若不見,一雙妙目凝注自己,雙頰似醉,嘴角勾著淡淡的微笑,喜悅中竟似煥發出柔和清麗的光輝。心中怦然大動,目光再也移轉不開。

  忽聽虹虹仙子格格笑道:「哎喲,這就是所謂的眉目傳情吧?原來拓拔太子英雄救美,贏得了姑射姐姐的芳心。難怪姑射姐姐會不顧聖女貞潔之軀,和太子形影不離,甚至深更半夜悄悄幽會呢。」

  大殿登時寂靜,木族眾人紛紛叫道:「爛木奶奶的,拓拔小子你甜言蜜語說得好聽,多半不安好心,也想要玷辱聖女清白!」「仙子的守宮砂究竟是不是真的,讓我們驗驗再說!」

  拓拔野心下恚怒,他們眼見一計不成,又在姑射仙子貞潔上大做文章,可恨之極。正要挺身而出,卻聽楚芙麗葉大聲道:「虹虹仙子看錯啦,昨夜和拓拔太子幽會的不是姑射仙子,而是楚芙麗葉。」

  眾人大嘩,紛紛朝八荒殿望去。

  楚芙麗葉白衣飄飄,落落大方,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雙靨酡紅,略顯嬌羞,淡藍色的雙眸勇敢而又堅定地凝視著拓拔野,柔聲道:「楚芙麗葉喜歡拓拔太子,所以昨夜才悄悄到他屋前,與他相會。」

  眾人見楚芙麗葉也是一襲白衣,身材與姑射仙子相仿,心中均想:「難怪虹虹仙子會認錯人了。」心下都大為妒羨拓拔野艷福不淺。

  拓拔野又驚又奇,驀地明白:「她為了替我解圍,不惜犧牲自身清譽!」心中感動,無以復加。

  拔祀漢等人齊聲道:「昨夜我們護送國主,都可為證。」六侯爺與柳浪齊齊嘆道:「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搖頭晃腦,大吞饞涎。

  八殿議論紛紛,嘖嘖稱奇。人群中,纖纖的臉色卻越發難看了,冷冷地瞥望拓拔野,淚珠在眼眶中不住地滾動,隨時都要掉落一般。

  虹虹仙子笑道:「想不到拓拔太子這般風流多情,連寒荒國主也肯為你圓謊呢。倘若昨夜那人不是姑射姐姐,她為何又會看見我呢?」

  拓拔野微微一怔,正要尋詞,卻聽西王母淡淡道:「昨夜姑射妹子是和我一起去犀脊峰的。」眾人愕然,想不到竟連西王母也攪了進來。

  西王母道:「白帝認拓拔太子義妹為女,乃是翌日便要公布的大事。我有許多事情想和拓拔太子商量,但深更半夜,我身為金族聖女,不便登門拜訪。白帝又有要事,走不開來。無奈之下,我便找來姑射妹子一齊前往。不想在山崖邊瞧見虹虹仙子慌張御風而去。」

  眾人恍然點頭,深以為然。

  烏絲蘭瑪、句芒等人雖知真相,恨得牙根痒痒,卻無法辯駁。句芒嘆道:「既是如此,王母何不早說,也省得這場誤會風波。」他話裡帶話,仍是暗示王母為拓拔野掩飾。

  西王母淡然道:「我見句木神說得如此篤定,還以為我走了之後,姑射妹子又去找拓拔野了呢。聽楚國主告白,才知句木神誤會了。」

  目光如電,凝視著虹虹仙子,冷冷道:「虹虹仙子,不知你法眼為何如許厲害,竟能瞧出姑射妹子的守宮砂是事後重新點上的東海珊瑚蜥?恕我眼拙,沒瞧出差別所在。」

  虹虹仙子不想王母竟會橫相干預,如此逼問,格格笑道:「我也只是猜測,當不得真……」

  西王母大怒,忽然劈頭喝道:「放肆!聖女乃一族天尊,神聖不可侵犯,豈容你惡意揣度,玷污清名!身為臣民,竟敢狂肆傲慢,再三褻瀆聖女,罪大惡極!若在本族,早已寸磔凌遲,哪容得你在此大放厥詞!」

  眾人凜然,虹虹仙子被她這般雷霆暴雨般地一頓怒罵,登時氣焰大餒,自覺理虧,不敢應答。拓拔野等人更是聽得大快。

  姑射仙子心下感激,淡淡道:「多謝王母。」

  拓拔野暗自佩服,知她這一番厲斥指桑罵槐,旨在逼使其它人不敢再對姑射仙子有不敬言行,忖道:「難怪天下人說五族聖女之中,以西王母最是厲害。這等雷厲風行,不怒自威的氣勢,果然遠非其它幾位所能比擬。」想到當夜在雁門大澤,她備受烏絲蘭瑪要挾,剛韌不屈,甚至不惜親手擊殺畢生摯愛,更是慨然。

  木族群雄被外人這般斥責,極是尷尬,卻又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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