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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赤帝女桑(上)

2024-11-18 01:43:52 作者: 樹下野狐

  第91章 赤帝女桑(上)

  狂風亂舞,漫天紫火如落英繽紛。光芒耀眼,熱浪滔天,四周剎那化為火海一片。蚩尤沉聲道:「快走!」一手夾住柳浪, 一手抓住烈煙石的手掌,穿過轟然跳躍的火焰,朝著辛九姑等人衝去。

  

  烈煙石縴手被他鐵鉗似的緊緊抓握,全身登時一震,那電流也似的感覺再次流襲全身,呼吸不得,思考不能,滿心歡悅,隨著他輕飄飄地朝前奔去。

  蚩尤將辛九姑四人捆在一處, 高高地背在背上,拉起烈煙石的手,護體真氣蓬然綻放,穿過沖天火海,朝著山下飛也似地疾行穿梭。

  但這宣山上的火焰太過妖異,洶湧猛烈,竟似乎能穿透他碧木真氣的防護罩,灼燒得他腳掌、小腿生疼無匹。

  紫火漫天,繽紛落下,山石隨之處處爆放火焰。

  紅炎青焰,沿著山勢急速朝下蔓延。不過片刻,宣山附近的山丘都已化為滔滔火海,那黃土竟似也能燃燒一般。

  蚩尤透過撲面而來的一團又一團火焰,看見方圓數里、數十里都化作漫漫紅海, 火光跳躍,心中大駭。這火焰如此凶狂, 只怕不消到得山下就要將他護體氣罩灼穿, 自己倒還罷了, 辛九姑四人昏迷不醒,縱然其時不被烈火燒死,也要被煙霧嗆死。

  心中一動:是了!這山石表面炎熱難耐,乃是因為受這紫火熱風的炙烤,山石深處想必沒有這般炎熱。

  當下將辛九姑四人解下,轉身對烈煙石道:「八郡主,你將他們護住!」拔出苗刀,真氣貫注,奮力朝著旁邊峭壁怒斬而去。

  「轟隆」一聲巨響,峭壁迸裂,無數的石塊四下飛射,穿過熊熊火焰,立時燃燒起來。蚩尤朝著那迸裂處又是接連十餘刀。轟鳴巨響,接連不斷,石屑塵土迸爆開來,化為點點火花。

  眼見那裂洞已有七八丈深,蚩尤凝神聚意,大喝一聲,雙手握刀反轉螺旋而起,在紅光烈焰之中折轉翻身,突如怒箭,朝著那裂洞呼嘯沖入。「蓬」的巨響,地動山搖,一蓬石雨從洞中暴射飛出。

  烈煙石此時方知他所思,沒想到他瞧著這般狂野粗獷,卻是粗中有細,剎那之間能有如此決斷。卻不知為何那日在狂風巨石陣中會反那般傻氣,拼著雙腳與那老瘋子鬥氣?想到此處,又不禁微覺莞爾。赤火真氣螺旋盤繞,將她自己與辛九姑四人護在其中。

  突然聽見空中傳來狂風呼嘯之聲,隱隱竟似是一個女子在悲聲哭泣一般。不知為何,那聲音竟如一塊楔子陡然敲入她內心深處。

  周圍火焰沖天,漫天紫光,周圍烈火噼噗作響,那哭泣似的風聲在耳邊迴蕩。烈煙石全身一震,腦中驀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覺得此情此景好生熟悉,似乎從前在哪裡看過、聽過一般。但這感覺一閃即逝,再也回憶不起來。

  回身抬頭望去,只見那帝女桑在烈焰狂風中婆娑扭舞,象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在萬丈火焰之中跳著悲戚而狂烈的舞蹈。剎那之間,她胸口又猛地如遭重錘,那種奇怪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湧入腦海。

  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看見那帝女桑如花怒放,一道紫紅色的光芒沖天而起,那風聲在耳邊呼嘯,聲聲哭泣印入心中。那紫紅色的光芒在空中爆炸幻化,變作一張冷艷悲戚的美人容顏,又倏然化為一隻巨大的手掌,猛地向她抓來!

  烈煙石大吃一驚,只覺一道強烈無比的真氣猶如龍捲風般急速倒旋,那紫紅色的大手猛地將自己硬生生平地拔起,朝著那帝女桑急速飛去。心中大駭,想要調集真氣,卻周身癱軟,動彈不得。

  眼前突然一片紫紅色,意識混沌一片,就在昏迷前的一剎那,她費盡周身力氣,大聲喊道:「蚩尤——」

  蚩尤在那峭壁石洞之內,聽見烈煙石撕心裂肺的長呼聲,心中大駭,猛地縱身躍出,翻上石壁,恰好看見烈煙石隨著一道強烈的紫光直飛向帝女桑,帝女桑樹幹上的紅色紋理突然張裂,猶如一張巨口將她瞬間吞沒!

  蚩尤大驚,當機立斷,將烈火中的辛九姑等人重新背上,閃電似的翻身鑽入震裂出的幽深石洞。將他們一一擺放好之後,又在壁上以真氣刺穿十幾個氣孔,這才衝出石洞,朝著那帝女桑飛掠而去。

  帝女桑在風中招搖擺舞,樹枝綻放如手,仿佛妖魔。風聲如泣,熊熊烈火隨著它的節奏跳躍奔騰,一浪高過一浪地朝蚩尤拍打而來。

  蚩尤凝神聚意,碧木真氣渾身爆漲,綠光從苗刀刀鋒穿越關沖穴、陽池穴……一路沿著手少陽參交經,直貫體內,在全身經絡之間熊熊奔走。

  驀然仰頭狂吼,一道青光從口中沖天飛起,苗刀綠光爆漲,碧木真氣被這烈火一激更加兇猛恢弘。

  蚩尤足尖一點,踏火追風,指著那帝女桑喝道:「妖樹!將八郡主還我!否則蚩尤將你砍成廢柴燒火!」

  那帝女桑在風中擺舞,紫光環繞,風聲呼嘯,發出銀鈴似的哈哈狂笑聲:「來砍我麼?再妙不過!最好將我砍得煙消雲散,勝於再受四百年苦痛折磨。」

  蚩尤凌空踏步,閃電飛到,大喝:「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罷!」苗刀閃動,風雷滾滾,宛如青色狂飆怒斬而下,朝著吞沒烈煙石的樹幹位置直破而入。

  「轟」的一聲,那樹幹紋理再次自動迸裂,一道眩目紫光蓬然怒放,將苗刀青光瞬間交纏,猛地朝里拖拽。蚩尤正自全力劈斬,被她這般虛空扯拽,立時連人帶刀沖跌而入。

  眼前一黑,烈火撲面。蚩尤綻放青光眼凝神查看,自己竟是在一個極大的樹洞之中。那樹洞之內到處是跳躍的紫火,熱浪灼人遠比樹外更盛。這已是他第二次進入巨大的樹洞。

  四年前在湯谷上,被十日鳥催促掉入扶桑木中,與青帝羽卓丞結下不解之緣。四年之後,在這烈火宣山之上,進入帝女桑中,不知又會遇見怎樣的人、怎樣的事?

  耳旁突然響起那銀鈴似的聲音,笑聲響徹。

  蚩尤凝神四顧,只見角落中,烈煙石軟軟臥倒,昏迷不醒。當下衝上前去,想要將她救起,忽覺一股烈猛火浪當胸猛擊而來,真氣之強,竟似不在那火神祝融之下!心下大駭,倉促下猛地一掌拍出,氣浪鼓舞。

  「噗」的一聲輕響,他的碧木真氣竟被瞬間破開,一道炙熱氣浪從自己的掌心沒入,重重地轟在體內,五臟六腑仿佛同時燃燒起來,登時低吼一聲,朝後猛跌出去,撞在樹壁上滑落下來。心中驚駭莫名,這帝女桑中藏匿之人究竟是誰,竟能將自己一掌擊敗!

  那銀鈴似的聲音「咦」了一聲,似乎極為驚訝,喃喃道:「真奇怪,居然捱得我一掌還不得死?」

  蚩尤聽得大怒,猛地跳了起來喝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你當蚩尤是螞蟻麼?適才被你偷襲,不留神著了你的道,有本事再來比比。」

  那聲音格格笑道:「好。這回我打得還是你的右胸。」話音剛落,那道狂烈迅猛的氣浪又排山倒海地朝蚩尤的右胸猛擊而來。

  蚩尤此次早有戒備,氣海真氣澎湃而起,左拳弧行環繞飛擊,一道碧光「蓬」地爆炸開來,從拳頭之上怒射而出,氣勢如虹。正是水族的「大河東去」。以木族真氣輔以水族變化多端的招術,威力更盛。

  又是「撲」的一聲輕響,那道炙熱的氣浪仍是閃電般將碧木真氣劈開,從他拳頭經由經脈直破體內。

  經脈疼痛如灼,蚩尤低吼一聲,再次朝後飛跌出去,雙手撐地,跳將起來,怒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再來!」

  那聲音訝然道:「你是誰?竟然打你不死,好生厲害。難道……難道是你麼?」說到後面幾個字,聲音突然顫抖起來。

  蚩尤自到湯谷之後,從未吃過這樣的敗戰,即便那日與火神祝融的紫火神兵相鬥,他也苦苦支撐了許久。此刻心中驚怒交集,好鬥好強之心大盛,說什麼也要與這神秘人斗上一斗。

  那聲音突然幽幽道:「赤郎,是你麼?當真是你麼?」

  蚩尤一愣,喝道:「要打就打,這般耍詐幹麼?」那聲音又顫抖道:「是了!一定是你!你終於來找我了麼?」

  蚩尤聽她話音淒楚,可憐之極,怒火登時消了一半,道:「我叫蚩尤,不是你說的赤郎。」

  那聲音又道:「是你!定然是你!你……你已經轉世了麼?連我也認不得啦。」 聲音悲苦,如泣如訴。

  蚩尤心想:「難道她也是象羽青帝一樣,是困在此處的某位前輩的元神麼?」突然想起之前烈煙石所說,一百多年前,赤帝長女南陽仙子在這火桑樹上被赤帝以三昧紫火燒化成仙,難道她便是殘留在樹內的南陽仙子的元神麼?

  當下小心翼翼地道:「你……你是南陽仙子?」那女子「啊」的一聲,顫聲道:「赤郎!你記得我啦!」歡喜之下竟似要哭出聲來。

  「糟糕!」蚩尤心道:「這麼一來她可認定我就是那什麼龜蛋赤郎了。」連忙否認。

  果不其然,那女子道:「你不要騙我了,赤郎。倘若你不是赤郎,又怎麼會知道我是南陽仙子?又怎麼會在今日到這宣山來找我?又……又怎麼會和他一樣的狂妄倔強?赤郎!你一定就是赤郎!」

  「呼」的一聲,蚩尤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道紫光,搖曳之後化為一張冷艷悽美的女子臉容,凝視著他玉箸縱橫,泣聲道:「一定是你!赤郎!赤郎!你終於來看我了!」

  那團紫光陡然逼近,咫尺鼻息,在他耳旁一聲聲地哭道:「你這個狠心短命的薄情郎,一百多年來也不肯瞧我一眼,我當真就那麼讓你討厭麼?」

  蚩尤大覺尷尬,進退不得,心想:「不知這前輩有什麼隱秘之事,倘若將自己錯認為情郎,盡數說出來豈不難堪?」當下退了一步,大聲道:「前輩,我並非赤郎,也不是他的轉世。」指了指昏迷的烈煙石道:「我只是來將她帶離此地的。」

  那南陽仙子搖頭道:「天下決計沒有這般巧的事情。不管是什麼原因,今日老天讓你到了這裡,你一定就是赤郎。」

  蚩尤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她認定我是那赤郎,只怕更加不能放我和八郡主離開此地了。」

  南陽仙子道:「你當真認不得我了麼?」見他眼睛始終凝視著烈煙石,登時大怒,厲聲道:「你這個負心漢,才剛剛轉世便將往日之事全忘了?這麼快又和這個賤女人勾搭上了麼?」

  蚩尤還未說話,她突然蹙起眉頭,自言自語道:「是了,這女人既然能在山上瞧見我,定然是與我有些淵源。難道她的身上也有我火族聖女傳承的元識?」突然展顏笑道:「是了!定是因為她有和我相似的元識,所以你才與她相好,是不是?」

  蚩尤心中暗嘆:「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這一路行來,遇上的怎麼竟是古怪的瘋子?」但瞧她適才神情言語,只怕也是一個傷心人,當下倒也不忍就此駁斥。心中計議如何乘她不留神之時,抱起烈煙石逃離此地。

  南陽仙子見他默然不語,只道他已經想起前世之事,顫聲道:「果然如此!赤郎,你……你記起來了麼?」突然「呼」的一聲直往烈煙石衝去。

  蚩尤大驚,喝道:「你要作什麼?」猛撲上前。

  紫光一閃沒入烈煙石體內。

  蚩尤衝到烈煙石身邊,將她抱了起來,卻見烈煙石「嚶嚀」一聲,雙眼緩緩睜開,淡綠色的秋波凝視著他,淚光泫然,抬起纖纖素手撫摩著他的臉頰,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柔聲嘆息道:「赤郎,赤郎,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蚩尤又驚又怒,知道這南陽仙子的元神已經寄入烈煙石體內。以她適才強猛的真氣與元神來看,必定遠勝於烈煙石。倘若這南陽仙子從此賴著烈煙石的軀殼不走,烈煙石只怕永無清醒之日了!

  心中大急,那烈煙石雖然自私冷漠,但畢竟是火族八郡主,事關重大。而且自空中摔落之後,蓋是因為反省的緣故,性情大變,也已沒有此前那般惹人生厭了。如果當真就此被這南陽仙子霸據身體,豈不是糟之極矣麼?

  南陽仙子雙手勾住他的脖頸,凝視他半晌,淚水滾落,緊緊地將他抱住,將頭埋在他的肩上,泣聲道:「為什麼我等了你一百多年了,你竟忍心不來看我?」

  蚩尤心中一動:「是了,先將她穩住,想法子順著她的口風,將她騙出八郡主的身體,然後乘她不注意時抽身離開此地。只要衝出這帝女桑,她的元神便不能奈我們何了。」當下故意皺眉道:「你說我是赤郎,怎地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南陽仙子見他語氣鬆動,大喜道:「你既已轉世,前生之世原本就難以想起。但你能在今日來到這裡,又記得我的名字,這便說明你心底深處還沒有將我忘記。」

  蚩尤咬咬牙,硬著頭皮道:「既是如此,你便和我說說我們前生之事,看看我能不能記得起來。」

  南陽仙子大為歡喜,輕輕地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蚩尤登時面紅耳赤,一把將她推開來,瞧見那張俏臉嫣紅,淡綠的眼波中滿是綿綿情意,分明是烈煙石在含情脈脈地瞧著自己,更為尷尬,怒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你這般胡來,我可要走了。」

  南陽仙子嫣然道:「從前你最喜歡我咬你耳朵,你忘了麼?」

  蚩尤臉上滾燙,喃喃道:「他奶奶的……這姓赤的怎地如此肉麻。」南陽仙子哼了一聲笑道:「你不僅肉麻,簡直就是一個厚顏無恥的無賴!」嘆了一口氣,幽幽道:「我第一次瞧見你的時候,真恨不能一劍將你殺了。」

  蚩尤心想:「既是這等寡廉鮮恥、薄情寡義的無賴,怎地不早一劍殺了?累得我今日在這樹洞之中如此尷尬。」

  南陽仙子輕輕地抓住他的手,柔聲道:「赤郎,你還記得麼?那年春天我們在瑤碧山上的初次相逢?那一年我十八歲,剛剛被長老會授以『火族亞聖女』。人人都說再過十年,我就可以成為火族聖女了。那時在我的心裡,也一心只想成為全族最為高貴聖潔的女子。」

  嘆了一口氣道:「若不是遇見你這個無賴冤家,只怕我早已經是了。爹爹讓我去參加那年夏天的崑崙山蟠桃會,說要在蟠桃會上,將我正式介紹給五族王侯貴族。我長了十八歲從來沒有出過赤炎城,想到能去大荒中最為盛重有趣的蟠桃會,心裡便興奮得緊。」

  「那一年的蟠桃會開得特別早,定在五月初十。四月初,爹爹還在閉關修行,讓我獨自前往崑崙山,一路上也好增加些閱歷。當時天下太平,我的武功和法力又高得緊,他絲毫不擔心我會出些什麼事。怎知,怎知我偏生就遇上了你這個冤家。」

  她溫柔地凝視著蚩尤,笑得又是淒涼又是甜蜜:「我歡歡喜喜地出了城,沿著爹爹所給的路線,朝崑崙山出發。一路上遊山玩水,想著一個月後的蟠桃盛會,心裡快活極了。

  「在鼓鍾城外的驛站里,我遇見了幾個土族的年輕公子,他們也都是前往崑崙山參加蟠桃會的,聽說我是赤帝的長女,都對我大加巴結,要和我一道同行。是了,一個叫平思南的白臉小子,是土族平長老的獨子,自命風流得很,一路上對我大獻殷勤……」

  她見蚩尤皺眉不語,只道他聽了不高興,展顏柔聲道:「你可別不歡喜,那時我的心裡,對男女情愛之事絲毫沒有興趣,見了他那嘴臉,只覺噁心得很。只是我既是亞聖,他又是土族平長老的獨子,事關兩族,我也不能讓他太過難堪,倘若依著我的性子,早已將他的那雙眼睛挖出來餵野狗啦。」

  蚩尤心道:「一枝樹丫九個叉,怎地火族的女子全是一般的脾性?」

  南陽仙子道:「那幾個小子一路跟著我,甩脫不得,我也不理他們,只管一路走去,欣賞沿途大荒景色。經過那瑤碧山時,正是午後。香草茂密,紫情花盛開,風中都是那甜蜜的香氣,在陽光中聞來,仿佛整個人都要融化開來。

  「我站在山腰上,看著絢爛的紫情花開遍山坡,長長的綠草在風裡搖擺,蝴蝶飛來飛去,再也捨不得走開。我沿著山坡,在瑤碧山里閒逛,瞧見山谷中有一個很大的水潭,陽光照在水潭上,晃得我的心都軟了。若不是那幾個討厭的小子一路跟著,我定然要在那水潭裡洗個痛快。」

  「便在此時,我突然聽見那水潭中傳來一陣陣的歌聲,然後那潭面水花翻濺,一個赤條條的男人忽然從水潭裡跳了出來,高高地越過山坡,一絲不掛地站在我的面前。」南陽仙子的眼波變得說不出的溫柔,閃閃地凝視著蚩尤,嫣然道,「赤郎,那就是我第一次遇見你。」

  蚩尤「啊」的一聲,雖然性情狂野,但聽到此處也不禁頗覺尷尬,口裡含糊應諾。

  南陽仙子臉上一紅,突然有些害羞,低聲道:「下午的陽光溫暖燦爛,你……你便這樣赤條條地站在陽光里,對著我。我長了那麼大,從來沒有見過光著身子的男人,一時間呆住了。你似乎也沒有想到山坡上突然多了一個女人,也稍稍愣了愣,然後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問我:『小丫頭,你在這山上偷看了多久啦?』。」

  她「撲哧」一聲,笑道:「你說世間竟有象你這樣無恥的人麼?還道自己美得緊,竟有女子會在一旁偷看這樣丑怪的東西?我當時氣得險些暈了,突然跳出個一絲不掛的男人也就罷了,竟然一口咬定我故意在一旁偷看。那時我可是什麼也沒有見過的大閨女,脾氣又爆得緊,大怒之下便向你出了手。」

  她紅著臉微笑道:「想不到你本事高得很,輕而易舉地將我的進攻化解開來,光著身子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口中竟然還笑嘻嘻地說些風言風語。我氣得快要哭出來了,真想將你剁得稀爛。」

  「便在那時,那幾個土族小子瞧見了,還道是獻殷勤的機會到了,連忙沖將上來齊齊向你出手。卻不知我心裡更加厭恨他們,這等噁心尷尬之事讓他們瞧見了,倘若傳到大荒之上,我還要做人麼?那一刻我直想將他們殺得乾乾淨淨。」

  蚩尤皺眉心想:「別人出手幫她竟還遭她這般忌恨,女人心果然比海底針還要難以捉摸。」

  南陽仙子道:「你竟似乎瞧出了我的心事,突然出手如電,剎那間將那幾個土族小子盡數殺死。我見你突施辣手,不由得呆了。你笑嘻嘻地對我說:『怎能讓這幾個小子毀了你的清譽?』「那一刻,我心裡突然有些感激,想不到你這般厚顏無恥的人,竟然這麼了解女孩的心思。不知為何,對你的恨意立時消減了許多。瞧著你大大咧咧地叉著雙手站在山坡上,忽然發覺原來你的身體竟……竟是這麼的好看。」

  她呆了半晌,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在這樹里備受煎熬的時候,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腦海中出現的,十有八九都是你赤裸著身體,叉手站在陽光燦爛的山坡上的情景。在那一刻之前,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男人的身體也可以如此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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