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妖夜風雲(下)
2024-11-18 01:40:52
作者: 樹下野狐
第13章 妖夜風雲(下)
夜風陰冷,烏雲聚散。
雨師妾騎著象龍獸電也似的狂奔,面頰冰冷,珠淚縱橫。直到奔離驛站數十里處,她才放任自己肆意地哭出聲來,心中的難過悲痛,竟遠甚於自己的預估。
六年前那人拋離自己,絕情遠去時,她也如今日這般傷心。原以為自己的眼淚已於那時流盡,想不到十六年之後,自己竟又為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如此難過。所不同之處,當日是那人悄然離去,而今日卻是她自己抽身而退。
以她脾性,斷斷不會讓自己心愛之物徒然失去。但不知為何,始終未曾想過將拓拔野強留身邊,帶回雨師國去。自己宮中的數十男嬪,不都是這般擄去的麼?
與拓拔野在一起的這短短几日,只盼著他能快樂,他笑了,她比他還要歡喜;他難過了,她比他還要傷心。這感情來得如此突然又如此不可思議,短短三天內便情根深種,不能自已。
是因為他宛然舊識的音容笑語?還是因為他身上魔魅的氣息?或者是因為上蒼註定他是她的第二次劫難呢?在驛站中瞧著他被眾人蜂擁、意氣風發之時,突然覺得自己距離他好生遙遠,仿佛他註定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
這種宿命的無奈感竟比當初的被拋棄更令她疼不可抑。原想與他一道渡過難忘的最後一夜,但她於那刻發覺,倘若自己在他身邊待到翌日黎明,她將再無法離去。她之後的日子,會不會比這十六年來更為傷心呢?
咸澀的淚水流過面頰,滋潤著她的嘴唇。拓拔野的氣息還在唇間纏繞,但是明日這味道將逐漸淡去,終將消失甚至無法記憶。想到此處她心中更為難過,猛地一拍龍獸,龍獸嘶吼,狂奔而去。
突然龍獸驚懼嘶鳴,猛然頓住,險些將雨師妾掀飛出去。前面的林間小路上,霧氣迷濛,影影綽綽站著一個黑衣人,面目被一個烏木面具罩住,一雙眼睛在夜色中精光四射。
木面人負手而立,盯著雨師妾嘆了一口氣道:「你喜歡誰都可以,為什麼偏偏要喜歡那個來歷不明的流浪兒?」
雨師妾仰起俏臉,淚光閃閃,冷冷道:「我偏就喜歡他,你管得著麼?」
木面人道:「平日你怎生任性都也罷了,但這次事關重大。那小子身上的神木令來歷殊為可疑,又拿此令要挾咱們,決計不能放過。倘若不能生擒,那便讓他連髮絲也不能剩下一根。」
雨師妾俏臉凝霜,叱道:「你敢!」肩頭顫動,極是生氣。
那木面人道:「就算我念著你,不對他下手,旁人也會放過他麼?燭真神的命令,又有誰敢違抗?」
雨師妾冷笑道:「好。眼下他和科汗淮在一起,我倒要瞧瞧你們能拿他如何。」
木面人道:「科汗淮背族叛祖,天地不容,給他改新的機會,又不識好歹,那也是非死不可。」
他頓了頓,盯著雨師妾一字字道:「倘若你現下回去,將他們擒住,那便是奇功一件。」
雨師妾冷冷道:「倘若我不回去呢?」木面人凝望她半晌,嘆道:「你為何這等固執。那小乞丐有什麼好?你非要幫著他?」
雨師妾咬唇道:「十六年來我就喜歡了這麼一個人,你為什麼偏要殺他?」眼中珠淚欲流,忍不住哽咽道,「倘若他死了,我……我……」喉中窒堵,竟說不出話來。
木面人搖頭道:「你便是再傷心也沒有用了。」他的目光望向驛站方向,飄渺游離,低聲道:「此刻那裡只怕已經血流成河。」
燭火搖曳,那顆淚珠在燭光下剔透欲滴,拓拔野輕輕撫摩著,心中依舊是迷茫一片。忽然瞧見那小女孩手托著腮,饒有興味的盯著自己,大眼撲閃撲閃,滿臉儘是狡獪的微笑。
拓拔野臉上一紅,道:「你笑什麼?」
小女孩搖搖頭道:「我左瞧右瞧也瞧不出你好在哪裡,為什麼她就那麼喜歡你呢?哎,女人心,海底針。」
科汗淮叱道:「纖纖,你小女孩家知道什麼。」
那女孩纖纖道:「我可不小啦。再說這傢伙又有多大?那還不是和爹爹的老相好又親又抱的麼?」
科汗淮拿她沒轍,只有苦笑,朝著拓拔野搖頭道:「小兄弟,小女素來口不擇言,你只當沒聽見便是。」
拓拔野正要回答,忽然卷進一陣陰風,將桌上蠟燭吹滅。不知何時,窗外已經烏雲漫布,黑壓壓地籠罩上空。
樹木搖擺,越來越劇,整片樹林翻卷如浪。龍馬驚嘶聲此起彼伏。接著狂風大起,飛沙走石,黃蒙蒙的一大片席天蓋地卷了進來。
驛站內的燈火登時全熄滅了。眾遊俠已喝得臉紅心跳,咬著舌頭道:「怎地今晚風颳個不停?堂倌,快來掌燈!」
科汗淮忽然起身,氣運丹田,沉聲道:「各位小心,有敵人來了。」聲音雖不大,卻清清楚楚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眾人登時為之一醒。
屋外風聲呼嘯,「格啦啦」地倒了幾株大樹。突然聽見四面八方傳來鬼哭狼嚎的聲音,悽厲獰邪,悠悠蕩蕩,說不出的可怖。群雄酒意全消,紛紛拔出兵器,罵道:「什麼東西,在這裡裝神弄鬼!」
科汗淮道:「火族的朋友,請點燃三昧真火。大伙兒背靠背圍成一圈,聽我號令。小兄弟,你和纖纖站在圈子裡面。」
眾遊俠對科汗淮極是敬仰,欣然從命。
群雄圍成一圈,將拓拔野和纖纖護住。幾個火族遊俠點燃一個暗紫色的火摺子,火焰跳躍,任憑狂風卷舞,越燒越亮。
那悽厲的嚎叫聲越來越響,仿佛就在窗外、頭頂。陰風陣陣,眾人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冒將起來。
科汗淮大聲道:「故人來訪,為何藏頭縮尾?出來罷。」
一人冷冰冰地道:「一別十年,科兄風采依舊,可喜可賀。」突然哭聲四起,狂風怒舞,「砰」地一聲巨響,幾隻巨大的紅蟒似的東西破牆而入,塵土激揚,那幾條東西縱橫飛舞,猛地向上捲起,勾住屋樑。
「咯噠噠」巨響聲中,偌大的驛站屋頂竟被硬生生拔起,稻草般被卷得七零八落,在空中飄舞。四壁迸飛,桌椅「嘩啦啦」四下傾倒,盡皆騰空而起,從眾人頭頂掠過,拋到了遠處樹林中。
剎那間,眾人周圍空蕩無物,站在一片空曠的平地上。
群雄「啊」地齊聲驚呼,只見夜色下,一隻巨大無比的怪獸昂然而立,藍幽幽的巨眼如鬼火燃燒。
那怪物高約七丈,通體鮮紅,身形如巨大章魚,九隻碩大的觸手如巨蟒般遊走跳動,想來適才撞破牆壁、捲走屋頂的便是這九隻觸角。口中萬千觸鬚在風中張舞。
章魚怪上坐著一個藍衣人,長得倒算清秀,只是那張臉慘白得接近透明,青筋條條可見,眼睛似閉非閉,偶一張開,精光暴射。身形瘦長,坐在章魚怪上如弱柳扶風,隨時會被颳倒。
他腰上掛了一柄長約八尺的長劍,劍身如他一般細長。四周六十餘顆骷髏環繞飛舞,骷髏黑洞洞的雙眼似有熒火閃動,口中竟發出慘烈的淒號之聲。
水族遊俠見到此人,臉上紛紛變色。
此人姓海,無名,所以叫做海少爺。性格陰鬱好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居於北海白水宮,年幼時沉於海底險些淹死,大荒傳聞他實已淹死,現在的這個不過是幽靈而已。故又有人稱「水鬼海少爺」。
他每殺一人,必取其頭骨,製成「水鬼靈仆」,據稱可以封印死者亡靈,御鬼殺人。被他的「水鬼靈仆」咬中則必死無疑。
坐騎靈獸是北海九爪章魚獸,水族凶獸,嗜殺成性,勇悍絕倫,性子倒是與他自己頗為相近。
十年前他忽然消失,不知所蹤,想不到今日卻出現在這裡。
科汗淮淡淡道:「十年前紫石崖一別,以為海兄當洗心革面,沒想到一點長進也沒有。早知如此,當日我便該取你一臂。」聽得此言,眾人隱隱猜出海少爺昔年的神秘失蹤必與科汗淮有關。
海少爺面色微變,依舊冷冰冰地說道:「只要科兄有本事,莫說一隻手臂,今日連我的性命也一併拿去。」他將十年前的那一次敗戰視為生平奇恥大辱,十年來潛藏北海,日夜苦練,便是為了一雪前恥。眼下見科汗淮當眾揭短,心中憤怒已極。
科汗淮原非如此刻薄之輩,說此話不過是為了激怒海少爺,見他已然動怒,便又道:「既然海兄如此慷慨,那麼科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緩步走出,昂首立身。
海少爺蒼白的臉上突然泛起奇異的桃紅,仰天大笑,笑聲悽厲,竟比那骷髏發出的悲嚎還要可怖。
他森然道:「科汗淮,海某十年來每時每刻都在等待今日。當年聽說你葬身崑崙,海某簡直痛不欲生。上蒼有眼,讓你活到今日。」
陰風慘澹,烏雲壓頂。
十數枝三昧火炬光芒閃爍,照得海少爺的臉上陰晴不定,恍如鬼魅。六十餘只骷髏淒號旋轉,在空中盤旋成一道圓弧,隨著他的手指緩慢飛舞。那九爪章魚獸觸手揚舞,體內紅光明暗閃爍,發出低沉而怪異的吼聲。
狂風的呼號聲越來越大,森冷的寒意絲絲滲入眾人體內,四周儘是腥臭之氣,令人煩悶欲嘔。群雄甚為緊張,屏息靜觀。
拓拔野感到那腥臭之氣如波浪般,一道道洶湧拍來。體內的真氣自然而然被微微激起,熱流在經脈緩緩周轉,過得片刻,那煩悶之意稍減,氣浪的排擊感也不如先前明顯。突然想起纖纖,急忙移身擋在她的前面。
海少爺手指一轉,那六十餘只骷髏轟然散開,漫天旋轉,厲嚎著向眾遊俠撲去。
科汗淮喝道:「全部後退!」十指飛彈,十道藍光閃動,將沖在最先的十個骷髏射中,如事先計算好了一般,次第撞在後面的骷髏上,乒桌球乓擊得沖天飛起。
便在科汗淮彈指之際,章魚獸突然怒吼一聲,前沖疾沖,六隻巨大的觸角以雷霆萬鈞之勢猛擊而下。同時亮光一閃,海少爺的長劍向他當頭斫去。這一劍看似平平無奇,卻包含諸多變化,更有開山裂地之力。
眾人驚呼,海少爺這聲東擊西的狡計虛中有實,又可謂一石二鳥。
科汗淮閃電般掠起,在六隻觸角的空隙間穿過,六隻觸角猛擊在地。轟然巨響,塵土石塊四下激濺,地上赫然多了六道深一丈余的裂坑。
劍光迎面劈到,他屈指一彈,一道藍光電射劍鋒。火光激迸,強大的氣浪將兩人震得向後退去。科汗淮借勢後掠,在十丈之外站穩。海少爺如樹葉般飄忽不定,又輕飄飄地回到章魚獸身上。
兩人心下均是一凜,適才這一擊,看來並無普通之處,卻已發出至少六成的力道,竟不能將對方擊倒。
科汗淮真氣流轉不息,衣袂翻飛,朝外層層鼓起。十年再戰,海少爺的真氣雖有長進,但武器與招式似乎並無變化。但他並不因此掉以輕心,倘若海少爺沒有必勝的把握,又怎敢來此挑釁?他必是將殺手鐧雪藏,待自己輕敵大意之時迅猛攻擊。當下凝神戒備,靜待良機。
海少爺劍光縱橫,章魚獸觸角如巨蟒飛舞,向科汗淮接二連三的攻去,每一擊皆是千鈞之力。地上塵土岩石四下飛濺,塵煙瀰漫。科汗淮只守不攻,外人瞧來似是他為海少爺壓迫,不斷閃避而無還手之力。
骷髏在空中翻滾哀號,突然又疾沖而下。眾人兵刃飛舞,叮叮噹噹將骷髏擊飛,骷髏去而復返,鬼哭神號地不斷攻來。
拓拔野與纖纖站在中心,被群雄保護得頗為安全,透過重重人影,望見科汗淮游龍般閃舞,在章魚獸的觸角與道道雪白的劍光中騰挪閃避。
纖纖不住地嘆氣,拓拔野奇道:「你嘆什麼氣,擔心你爹麼?」
纖纖搖頭道:「這病癆鬼的修為太過稀疏平常,砍砍柴,捕捕魚哪,那也罷了,要與我爹爹斗,哼哼。」她噘個嘴哼鼻音的模樣頗為有趣,拓拔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與雨師妾分別後的鬱悶之意稍解。
人影翻飛,巨獸嘶吼,轉眼間那兩人便鬥了一百餘合。
海少爺除了最初一劍氣勢滔滔之外,隨後一百餘劍雖然劍勢凌厲,但如銀蛇吐信,蓄勁不發。科汗淮也是如此。兩人只是互相試探,未盡全力。
科汗淮瞧微笑道:「海兄這十年潛心苦練的,就是這麼一點雕蟲小技麼?」
海少爺臉色轉為慘綠,冷笑道:「科兄也沒什麼長進呀,倒是嘴上功夫犀利了不少。」突然手臂也轉為慘碧之色,通身泛起幽綠的光暈。手腕一抖,「嗤」的一聲響,那長劍突然斷裂,漫天劍光迸散為點點銀光,急風暴雨般地朝科汗淮射去。
科汗淮雙掌拍出,氣浪翻湧,將那漫天銀珠倒射回去。
海少爺手腕轉動,銀珠剎那間凝集,竟然重新聚合為那柄長劍,長劍仿佛融化了一般,在空中如水一般的流動,上下左右,迴旋如意。
眾遊俠瞧得目瞪口呆,水族遊俠中有人驚呼道:「春水劍!白水宮的春水劍!」
海少爺傲然道:「正是春水劍。科汗淮,今日我要拿你的血來祭此劍。」劍光如水,傾瀉迴旋,聚散分合,無孔不入。瞬息間將科汗淮全身罩住。
春水劍是水族白水宮的玄秘絕學,據說已經失傳四百多年。據說由白水宮第三代宮主海石光所創,可以化劍為水,也可以化水為劍,運轉如意,聚散隨心。有「水族第九神兵」之譽。
之所以失傳,據說是因為四百年前的白水宮主認為「春水劍」太過妖異,練此法術,需將自身經脈倒轉,使得血液冷熱不定,以自身的血液的順流、逆流、聚散離合來控制手中之物的變化。春水劍消耗真元極大,倘若自身真元減弱到不足以控制春水劍時,手中液體倒流至體內,周身血液逆轉,非死即傷。
不知海少爺從何處覓回這失傳的心法,冒險修煉。
春水劍已經四百年未現於天下,知者雖眾,見過者卻沒有一個,更不用說知曉如何破解了。
劍無形而聚散無常。劍光如水銀瀉地,分流合聚,不可阻擋。科汗淮促不及防,被逼得急速飛退。饒是他武功卓絕,剎那之間衣袖仍被刺穿了十數個洞,而那章魚獸九爪扭轉飛揚,又讓他不得不分心兩用。
海少爺面目扭曲,狂笑不已,春水劍光芒縱橫,道道銀光劃破夜色,直欲刺透烏雲而去。
周遭樹枝斷折紛飛,在塵土中旋舞。而樹梢草地的夜露被春水劍吸引,四面八方凌空飛起,匯聚而來,漫天晶瑩,巍為壯觀。那春水劍凝集露水,越來越大,越來越長,銀帶般飄舞不定。
眾人瞧得手心滿是汗水,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相比之下,那些呼嘯而來、淒嚎而去的水鬼靈仆倒沒讓他們這般擔心,刀劍揮舞,便可將它們擊飛。大半的時間都在緊張地觀看科汗淮與海少爺的對決。
那姓齊的漢子叫做齊毅,與拓拔野已頗為熟稔,不住口地與他解說諸種險惡之處,拓拔野聽得入神,心想,不知我何時才能有這麼一身本領?纖纖卻大為不屑,只是搖頭嘆息,倒象是非常擔憂海少爺一般。
突聽眾人齊聲驚呼,那章魚獸九爪並飛,將科汗淮全身緊緊纏住。
海少爺狂吼聲中,春水劍猛然炸開,在空中彈吐迴旋,變成數十道劍光從四面八方激射向科汗淮。他這一劍傾力而發,勢在必得。劍即是水,而且是圓轉如意、變化多端的水。
科汗淮大喝一聲,周身衣裳暴漲,青光隱隱,護住全身,「噗」的一聲,章魚怪發出一聲狂烈的痛吼,九隻觸角如受電擊,驀然收縮,朝後翻卷疾退。
科汗淮右臂衣袖「嗤」的裂開,一道青色的氣芒破衣而出。
纖纖拍手笑道:「爹爹的斷浪刀出鞘啦!」
眾人又驚又喜,心下均想:「科大俠的斷浪刀不是長六尺,白如冰雪麼?怎地今日只見青氣?」正迷惑間,只見科汗淮右臂揮舞,那道青光蓬然縱橫,氣旋飛舞。
春水劍幾十道強勁無比的劍光突然在空中迸碎,飛花碎玉般灑落開來,落入氣旋之中,迴旋斗轉,又被那道青光吸附。猛然間那青光暴漲十倍,將春水劍盡數吸納,變成一道長四丈余的無形長刀。
科汗淮側身昂立,右臂高舉。氣旋迴轉,青光吞吐,無形長刀迎風傲立。
海少爺面色慘碧,滿臉驚愕,突然捧住胸,噴了一口鮮血。
他傾盡全力砍下的這一劍,居然被科汗淮輕而易舉地化解,所有滔滔真氣竟被他的「斷浪氣旋斬」一舉吸納。十年不分寒暑的苦練眼看付諸流水,心中之頹唐悲憤遠比內傷的疼痛為甚。
眾人歡呼雀躍,鼓掌叫好。那漫天骷髏仿佛也在剎那間失去力量,突然自半空紛紛跌落,在地上翻滾呼號。
海少爺盯著科汗淮,眼中失落、悲憤、難過、驚疑、仇視諸多神色閃爍不定,咳嗽著喘息道:「這便是你的……你的斷浪氣旋斬麼?」
科汗淮淡淡道:「科某的氣旋斬不過是這十年在東海上百無聊賴時隨心所創,比不上白水宮春水劍博大精深。但是比海兄略強之處,在於科某一腔正氣,氣隨意轉,所以氣刀不可阻擋。而海兄的水劍雖然氣勢滔滔,但是心不正氣不純,故而無根。倘若海兄能擯除心中邪念,必可練成浩然正氣,那春水劍打敗科某也不無可能。」
他苦口婆心,仍希望海少爺能就此領悟,斬斷心魔。
海少爺哈哈狂笑,森然道:「隨心所創的氣刀便要比我白水宮數百年的神兵更強麼?科汗淮呀科汗淮,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他臉色由慘碧轉為蒼白,又逐漸泛起一絲艷紅之色,全身簌簌發抖,搖擺不定。
齊毅等人哈哈笑道:「病癆水鬼,你也不必怕成這樣吧?」「爛木奶奶的,我看他不是水鬼,是膽小鬼。」眾人對海少爺原本就是鄙夷多於畏懼,此刻更是譏嘲笑罵,不絕於口。
海少爺厲聲長笑,全身突然癱了下來,仿佛液體般熔化了。眾人驚呼聲中,那九爪章魚獸的頭頂驀然裂開,竟將海少爺整個吞了進去。
章魚獸嘶聲狂吼,周身陡然膨脹,又忽然縮小,九隻巨大的觸角胡亂翻舞擊打,將幾塊巨石轟然擊裂。
有人突然醒悟,驚道:「人獸合一,這病癆鬼要和章魚怪並體!」
眾人正議論不已,忽聽四周狂風怒嘯,隱隱有怪獸嘶吼,林間簌簌,黑影閃動,仿佛有千軍萬馬隱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