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蜜意濃情(下)
2024-11-18 01:40:49
作者: 樹下野狐
第11章 蜜意濃情(下)
陽光明媚,雨師妾那張妖艷的臉上滿是歡喜、擔憂、急切與懊悔的神色,杏目中瀅光閃動,突然撲簌簌地掉下淚來。見他無恙,又破涕為笑,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道:「臭小子,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姐姐可擔心壞啦。」
拓拔野喉中乾渴,發不出聲來,只是伸手指指自己的嘴。雨師妾柔聲道:「想要喝水麼?」取過一個羊皮壺,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唇邊,先滋潤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後一點一點地倒了進去。
清涼甘甜,竟是露水調勻的花蜜。蜜水入腹,體內燥熱稍有緩解,他的精神也振奮了一些。這才發現自己是斜倚在雨師妾的懷中,全身被黑色長袍裹住。兩人正騎著象龍獸朝前飛奔。
雨師妾抱住他的腰,朝上扶正。拓拔野坐直了,四下環顧。陽光耀眼,樹木倒掠,似是在山丘原野之間奔走,只瞧得片刻,便又頭昏眼花,煩悶噁心之意涌將上來,腹內那燥熱之氣直貫腦頂,登時又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是夜裡。他斜斜靠在一株榕樹上,榕須在夜風中輕輕搖擺,面前一條大河,波光粼粼。雨師妾在河邊清洗某物,身側橫亘了一隻小山般大小的怪獸屍體。
見他醒來,雨師妾歡喜不已,跑過來和他說話。但他耳中轟隆作響,竟一句話也聽不真切,只瞧見她美艷的笑靨上沾了點點污泥,仿佛春泥桃花。拓拔野微微一笑,伸手去擦她臉上的泥點,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怔怔地望著他,眼淚又撲簌簌的落下來。
拓拔野體內熱浪翻滾不息,寒熱不定,正想說些什麼,胸口又被幾道真氣狠狠撞著,窒悶之下,重又昏迷。迷迷糊糊間,聽到雨師妾的呼喚,感覺到柔軟的手指輕輕分開他的嘴唇,溫軟濕潤的嘴唇壓在他的嘴上,將一股冰涼苦澀的液體灌了進來。
如此昏昏沉沉,也不知過了多久,依稀覺得靠在雨師妾的身上,軟玉溫香,似乎依偎著跑了很長的路,吃了許多研磨的汁液,或酸或甜或苦,有時還摻雜著她冰涼的淚水,苦澀的滋味在舌根泛開,一滴滴滲入他的心底。
第三次醒來時正是黎明,晨星寥落,朝露在草地上閃閃發亮。他躺在厚厚的羊毛毯中,頭枕在龍女修長柔軟的腿上,雨師妾痴痴地瞧著他。
東方魚肚白,萬縷霞光突然沖天而起,一輪艷紅的紅日噴薄而出。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鍍上了一層金光,她眼角的那滴淚珠滑過潔白的臉頰,在朝陽下閃過七彩的眩光。
拓拔野呆呆地望著她,心想:「倘若她不是水族的妖女,倘若我沒有遇上仙女姐姐,定要親她一親,將她的淚水吻去……」眼前突然閃過了許多畫面,似曾相識,稍縱即逝。心中大痛,狂熱的真氣隨之瞬間爆發,「啊」的一聲大喊,再度昏迷。
此後斷斷續續醒來多次,有時瞧見雨師妾在研磨一些奇異的花果,有時瞧見她在清洗怪獸身上取出的各種珠子,有時瞧見她怔怔地望著自己,雙眼紅得如同桃子。恍惚之間又吃下許多奇奇怪怪的汁液。冰涼的汁液滑過咽喉,全身清涼。體內燥熱之氣也逐漸停息。
那夜醒來之時,雷聲滾滾,烏雲翻卷,暴雨傾盆。
他與雨師妾坐在一個透明的淡黑色氣罩里,雨水擊打在氣罩上,光波晃動,無法滲入,沿著四周倏然滑落。
雨師妾赤著身子,盤腿而坐,雙手抵在他的胸上,一股清涼的力道源源不斷地涌將進來,周身運轉,將他體內的真氣導引得川流不息,舒服之極。
他突然發覺她的肩膀與手臂上多了十幾條細長的血絲,恍恍惚惚地想起,曾瞧見她近身搏殺巨大的怪獸,剖取怪獸體內的珠子。難道這血絲便是與怪獸搏鬥時留下的麼?可她有駕御萬獸的蒼龍角為何又要貼身相搏呢?
諸多困惑涌將上來,迷糊間又沉沉睡去,夢中隱約感受到吹氣如蘭的氣息與潮濕溫暖的吻。
大雨滂沱,閃電接連亮起,照得拓拔野沉睡的臉如玉石雕琢一般。臉上微微掛著一絲無邪的微笑,是在夢中想著她麼?
雨師妾溫柔的望著拓拔野,痴痴地想。
十六年來,自己再也未曾喜歡上任何男人。想不到今日竟會對這十四歲的少年如此動心。那日見他發狂倒地,她心中懊悔,難過不已,竟然無緣無故地痛哭失聲。
此後只要瞧見拓拔野在夢中的痛苦,她便忍不住心如針扎,流淚難過。這三天流的眼淚居然比十六年間加起來還要多。
難道命中注定她要與這少年有一段未解的緣分麼?否則,為何第一眼瞧見他時,便仿佛似曾相識?聽見他說話的聲音,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樣子,又為何無緣無由地怦然心跳?早已決定了不再為任何一個男子牽腸掛肚,又為何為了這陌生的少年意動神搖?
他體內沉埋了十五道霸道已極的真氣,衝擊肆流,如果不加引導,三日之內必然將臟腑爆裂、骨骼盡碎而死。
當日她以真力疏導他體內真氣時,竟被那雄渾的真氣震飛出數丈之外,勁力之強,當真匪夷所思。
這幾日帶著他四處奔走,殺死了十七隻巨型靈獸。生怕蒼龍角的凌厲聲音,重傷拓拔野,她不得不徒手搏殺十七隻怪獸,取它們的靈珠與諸種仙草靈果混合,研磨成清涼斂氣的藥水,日日餵他服下,這才將那至剛至烈的真氣逐漸降解。
每夜至陰時分,她便要與他赤身相對,以純陰元炁引導他體內的至陽真氣緩速周轉,散布到丹田以及全身蘊氣大穴。今夜疏導之後,那十五股真氣已逐漸化入他經脈與氣穴之中,日後只需每日運氣導引,便可逐漸吸納為用。
只是他傷病一好,會不會又象那夜那般,悄然離去呢?就像……就像十六年前的那人一樣?想到此處,她登時心中劇痛,眼淚又不自禁地涌了出來。
昨日禁不住好奇,展開神帝的血書偷看。她冰雪聰明,稍加推斷,便猜到來龍去脈。但想到神帝已死,非但沒有絲毫慶幸,反而有說不出的擔憂。以他大哥的性情,倘若知道神帝已死,真會善罷甘休麼?這少年身為神帝使者,未來的命運又當如何?
整整一夜,她痴痴地坐在拓拔野的身側,思緒萬千,柔腸百轉,直至天明。
翌日拓拔野醒來時,晴空萬里,陽光媚好。體內那興風作浪的真氣已大為安分,雖仍偶有竄起,但那鬱熱煩悶的感覺已經一掃而空。丹田內熱氣周轉,精神奕奕。
他依舊靠在雨師妾的胸口,那甜美的氣息撲鼻而來,不由怦然心動,悄悄抬頭一望,雨師妾正凝視著他抿嘴微笑。妖艷依舊,只是臉容頗有些憔悴,想來這幾日奔波轉徙,很是勞累。
拓拔野心中暗暗感激,泛起異樣的感覺,忍不住側頭吻在她雪白柔軟的臂膀上。雨師妾「啊」的一聲,渾身酥軟,竟然滿臉飛紅,有些害羞,伸手重重地掐了一把拓拔野的大腿,嗔道:「討厭。小壞蛋一醒來便這般不老實。」
拓拔野吃痛,大呼小叫。雨師妾大驚,又是一陣輕撫呵護,見他嘴角泛起狡猾的微笑,方知上當,揮手輕輕地打了他一耳光,「呸」道:「病好了麼?這般精神。早知不替你醫,讓你再昏上三天。」
拓拔野微笑道:「痛在我身,疼在你心。我要是再昏迷,仙姑妹子豈不是要哭乾眼淚麼?」
雨師妾格格笑道:「美得你麼?什麼『仙姑妹子』、『仙姑姐姐』地混叫,姐姐叫雨師妾,你可記住啦。」
拓拔野道:「雨師妾?又是雨,又是濕,又是泣的,難怪這麼多眼淚。」他挺挺胸道:「我叫拓拔野。」
雨師妾吃吃笑道:「脫了衣服撒野麼?」兩人哈哈大笑。
他們坐在象龍獸的背上,奔跑如飛,四野儘是高高低低的樹木和起伏不定的丘陵,鳥語花香,蝶舞翩翩。以太陽的方位來看,當是往正北方而去。
拓拔野想起與段聿鎧的約定、自己身上的重要信物,以及蜃樓城的使命,登時清醒過來,昏迷三天,眼下距七日之約不過兩天了,心中大急,問道:「眼淚袋子,咱們這是上哪兒去?」
雨師妾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你是想趕到蜃樓城去麼?」拓拔野心想:「我們終究還是敵人。」心下微感難過,點頭不語。
雨師妾沉默片刻,低聲道:「小傻蛋,你可知蜃樓城已被數萬水族兵團圍困,幾日之內便會破城麼?你現在趕去,便是自尋死路……」
拓拔野搖頭道:「受神帝所託,不能不去。」
雨師妾心想倘若他當真去了蜃樓城,那便是與水族為敵,縱然大哥礙於神帝之命,暫且退兵,但這梁子一旦結下,將永無化解之日。日後與他再相見,想要如同今時今日,只怕也再無可能了。
想到此處,心如刀絞,咬了咬嘴唇,道:「只要你進了蜃樓城,那便是我朝陽穀的敵人,今後可就沒有回頭的路啦。不如……不如將那神木令交與其它人,然後跟我一道回雨師國去吧?」
拓拔野瞧她目光熱切,俏臉上滿是期盼哀求的神色,想起這三日來她對自己的諸多照顧,心中一軟,險些便要脫口應允,但旋即警醒,倘若自己隨她而去,必將辜負神帝所託,一場戰禍將無法避免。當下又狠心搖頭。
雨師妾心中失望,說不出的難過,卻嫣然一笑,道:「小傻蛋,你當姐姐真的稀罕你嗎?我這就把你丟到蜃樓城去,你可別後悔。將來如再相見,再這麼沒羞沒臊地又親又抱,姐姐老大耳刮子抽你。」掉轉象龍獸頭頸,朝蜃樓城方向風馳電掣而去。
拓拔野心中也是難受已極。這三日間,兩人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他心底,此刻的雨師妾也遠非初見時的那個冶盪妖女了。倘若當真就此別離,他也會思念不已吧。
兩人強按心中的惆悵,說說笑笑,一路馳騁。傍晚時分,來到了啟羅山腳下。雨師妾道:「再往東四百餘里,便是蜃樓城地界。前面有個驛站,今晚我們便在那裡歇腳吧。」
其實四百里路程,以象龍獸腳力,當夜便可趕到,但她實在不願立刻與拓拔野分離。
拓拔野笑道:「正好,我肚子也餓啦,咱們先去吃點東西。」正說話間,南邊響起呼喝聲,蹄聲急促,塵煙漫舞,兩人扭頭望去,只見一行各色衣裳的大漢騎著龍馬等靈獸疾馳而來。
拓拔野微覺詫異,大荒中五族服色各異,決不混淆。除了五帝、五族聖女與巫祝可以稍微隨意地著裝之外,金族族人必須穿著白色,木族族人須穿著青色,水族族人穿著黑色,火族族人穿著紅色,土族族人穿著黃色。每族中尋常族人服色縱有變化,也是在其主色範圍之內。譬如雨師妾便可以穿著深紫以及黑為主色的花紋衣服。
但像他們這麼服色各異,五彩斑斕而成一隊的,實在罕見。五族中人若非特別緣故,絕少混雜,不知他們是誰?
那行人奔得甚快,轉眼就從兩人身邊掠過,瞥見一紅髮艷女穿著黑色長袍,將一個俊秀的少年裹在懷中,似乎都頗為詫異,紛紛回頭。
一個大漢瞧見雨師妾腰間的蒼龍角與耳垂上的催蛇,面色大變,低聲嘀咕了幾句,眾人似乎都很吃驚,又紛紛掉頭望去,除了被她艷光所懾的恍惚神態,更多的是鄙夷恐懼。
雨師妾知道他們認出自己身份,對於各族視自己為妖女,早已習以為常,不以為忤,但今日瞧見他們不屑的目光,卻不知為何羞慚惱怒,登時便想發作。
那行人不敢多看,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拓拔野心想自己必定也被他們視作水妖,而且還是雨師妾的玩物,微微有些尷尬,旋即又想:「拓拔野呀拓拔野,龍女姐姐一片真心待你,費盡周折才救了你一條小命,你卻在乎這些不相干人等的想法,那不成了禽獸也不如了?」當下故意大笑道:「這些人當真可笑,沒見過美男美女麼?眼巴巴地這等羨慕。」
雨師妾臉色稍霽,格格笑道:「你很美麼?我看是臭美得緊。」
兩人不願超過那行人,於是讓龍獸緩步慢行。但過不多久,身後叱呵聲起,又有一批各色衣服的人策馬奔來。與他們擦肩時,也都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但忌憚雨師妾,不敢多瞧,匆匆忙忙地朝前奔去。
短短一刻鐘,竟有四批這般裝束的大漢疾掠而過。
雨師妾恍然大悟,格格笑道:「小傻蛋,這些傢伙跟你可都是一夥兒的,也是去蜃樓城幫忙的。」拓拔野「咦」了一聲,道:「我瞧裡面還有穿黑色衣服的,那不是水族的麼?」
雨師妾哼了一聲道:「那都是從本族叛逃出來的。五族裡好些人,不願受族規束縛,或者犯了事,在族裡呆不下去了,便從族裡逃出來,做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這些人便是野鬼啦。」原來這些人都是從各地趕來的大荒遊俠,去蜃樓城助陣的。
雨師妾瞟了他一眼,嘆道:「都是些傻蛋。明知是火坑,還要望里跳。」拓拔野微微一笑。雨師妾道:「被他們瞧見你和我一路,只怕你到了蜃樓城,也沒好果子吃啦。」
她屈指一彈,將路邊一株梧桐樹打得反彈回來,左手輕輕抓住樹枝,右手五指曲張拂掃,轉眼便從樹葉中抽出一大團綠絲。
拓拔野見她手指穿梭不停,抽出一捆又一捆的綠絲,甚為不解,問她她只是笑著不答。過不多時,她道:「夠啦。」纖纖素手從綠絲間穿過,也不知使了什麼法術,手臂一振,便抖出了一卷青色布匹。
她側著頭抿嘴笑道:「我給你做的這件衣服,你可不許丟掉。要是下回我瞧見你穿了其它衣服,我可不睬你啦。」拓拔野方知她是給自己做新衣,笑道:「要是這衣服洗了呢?我豈不是要光屁股?」
雨師妾不理他,三下五除二,竟真的裁出一件衣衫,將拓拔野從懷中拖出,套入那衣衫之中,大小肥瘦恰好合適。拓拔野嘖嘖稱奇,雨師妾白了他一眼道:「抱了你幾天,難道連你的尺寸還不知道麼?」
兩人相對大笑。
拓拔野從她溫軟香膩的懷中出來,不知怎地,竟隱隱有點兒悵然若失。兩人整頓衣冠,騎著龍獸繼續前行。
日落時,兩人來到了驛站。驛站頗大,有兩層樓,俱是用金剛木建成,遠遠望去倒象是一個城堡。門外栓了百餘匹龍馬,裡面人聲鼎沸,甚是熱鬧。
兩人將龍獸牽到門前,眾龍馬紛紛驚嘶讓開。進了大門,廳堂內百餘大漢的目光齊刷刷地瞧了過來,面色紛紛大變,互相使使眼色,手都輕按到兵器上。這些漢子中一大半都是先前路上遇到的五族遊俠。
雨師妾裊裊娜娜地走了進去,看也不看他們一眼,牽著拓拔野的手,徑直到角落裡的空位坐下。
見她叫了堂倌點酒菜,只管與那青衫少年談笑,似無敵意,眾人稍稍放心,均想:「這妖女單槍匹馬,即使真動起手來,咱們也不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當下紛紛恢復原狀。
過不片刻,驛站內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消失殆盡,眾人又開始觥籌交錯,喧鬧談笑,逐漸忘了在那角落之中還有一個駕御百獸的水族龍女。但仍有不少人被她容光所惑,心旌搖盪,借著酒勁兒,不時地偷偷瞥望。
拓拔野已經數日未曾好好吃過東西,加之被那十五道真氣沖透經脈後,肌肉骨骼急劇擴張,所需能量倍增倍漲,是以胃口更增。酒菜一上來,便風捲殘雲,狼吞虎咽。
雨師妾瞧得莞爾而笑,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倘若能永遠這麼待在他身邊,瞧著他這麼吃我燒的飯,比起做什麼雨師國主、水族亞聖,都要快活得多啦。」臉上熱辣辣地一陣燒燙。但想到十六年前的往事,想到與這少年分手在即,頓時又是一陣酸楚淒惘。
忽然聽見一個大漢大聲道:「石頭姥姥不開花!咱們這一路也不知闖了多少關,才來到這兒,經過的八座木族城池,竟然一座也不放我們通行。難道木族真的和那幫水妖湊一塊兒了嗎?」
見眾人轉頭看來,他忙又不好意思地抱拳笑了笑:「各位水族的好朋友,我可不是說你們。」十幾個黑衣漢子笑著舉杯示意。
一個青衣大漢道:「齊兄弟,木族和蜃樓城的梁子都結了三十年,沒有幫著水妖圍攻蜃樓城便不錯啦。」
那姓齊的大漢憤憤道:「石頭姥姥的,封鎖所有捷徑,不讓咱們過境,那和幫著水妖打蜃樓城又有什麼兩樣?」
一個黑衣漢子道:「我聽水族的朋友說,科老妖帶著十四少去玉屏山找青帝,豈料玉屏山上上下下連個人影都沒有。想來是青帝不想趟這灘混水,自行躲起來了。科老妖倒是在山上遇著了蜃樓城的段狂人。」
拓拔野聽到他們談及段狂,登時豎起耳朵傾聽。那青衣大漢笑道:「段狂人我也瞧見啦。前天在東始山下,他騎著白龍鹿在等人,還順帶幫我們宰了幾個水妖呢。」
雨師妾心中一動,笑吟吟地盯著拓拔野,暗想,原來那日你在那裡等的是他。拓拔野微笑不語,知道段狂人安然無恙,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那姓齊的大漢笑道:「要是科老妖和段狂人打起架來,這一戰倒有得瞧啦。」一個黃衣漢子沉吟道:「段狂人跑到玉屏山找青帝,倒真是奇怪,只怕這次蜃樓城真是困境重重。」
眾人都紛紛點頭,面有憂色。
那青衣漢子又道:「喬城主殺藍翼海龍獸時受了重傷,前些日子聽說在海上和水妖對峙時又折了好幾個猛將,眼下城裡人心惶惶,都覺得藍翼海龍獸的凶兆難以化解。」
眾人又紛紛感慨一陣,均是擔憂蜃樓城的局勢。這些人自四面八方趕來,路上得了不少消息,又是一路闖將過來的,是以對目前形勢頗為了解。
拓拔野聽了一陣,大約知曉了全局。蜃樓城是東海灣的一個島城,海上已被水妖包圍,切斷海路,陸上又儘是水妖的阻兵,木族城境連日封閉,禁止交通。蜃樓城已經是重兵圍困下的孤島。這些人明知前途兇險,仍是義無返顧地前去增援,這份俠義委實難得。不由對他們增加了許多好感。
姓齊的漢子對那黃衣大漢笑道:「陸平兄弟,這次西邊水妖最多,你能沖得過來當真了得。」
黃衣大漢陸平臉上一紅,嘆道:「齊兄弟笑話了。倘若不是路上有高人相助,我哪能到達這裡?」
原來那日他與十餘個遊俠約好同行,到了子桐山時,被水族的狂獸群衝散,又遇到百餘名朝陽穀水妖,激鬥良久逐漸不支,危急之際被一個白髮男子所救。
聽到此處,又有幾十個人齊聲驚呼,紛紛道:「那白髮男子是否帶著一個小女孩,腰間插了一支珊瑚笛子?」
陸平大奇道:「正是,難道你們也瞧見他了麼?」
這幾十個大漢七嘴八舌,十分驚異。原來這廳堂中竟有六成人都受了白髮男子的援助。
陸平皺眉道:「那位恩公所施的武功與法術,似乎也是水族的。頗為高明。陸某生平見所未見。」
水族的遊俠中也有人受過那白髮人的援助,紛紛點頭,大家猜了一陣那人的來歷,遍數水族中聲名顯赫的遊俠,均對不上號。
拓拔野心想:「這人腰間插了一支笛子,倒和我是同好。」忽見雨師妾滿臉奇怪的神色,眼波流轉,似笑非笑地想著什麼,頗為好奇,問道:「雨師姐姐,你在想什麼?」
雨師妾嫣然一笑,道:「沒什麼。」
此時外面忽然捲起一陣狂風,窗戶桌球大作。烏雲蔽月,樹影搖曳。龍馬驚嘶不已。眾人紛紛起身,面面相覷,難道是水妖追來了嗎?
過了片刻,大門「吱呀」一聲推開了,一個青衫漢子牽著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女孩的手走了進來。那男子長長的白髮束於腦後,面容清俊,兩撇八字鬍俊逸挺秀,滿臉蕭索寂寞,青衫鼓舞,腰間斜斜插了一支珊瑚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