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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你兒子姓馬啊

2024-05-06 17:00:03 作者: 鍵盤戰鬥家

  登萊發生的事情,暫時還沒有在金州大規模的傳開,因為金州正在裁軍。

  古人對戰爭的描寫,留下了大量可歌可泣,宏偉悲壯,史詩英雄等類型的詩詞歌曲。

  但戰爭是殘酷的,是無情的。

  真正經歷百戰的老兵,他們的內心是麻木的,已經千瘡百孔。

  第三鎮節制使朱秀。

  「關於軍校畢業生擔任中下層軍官的培養事宜,以及從民間招募新兵事宜,應以緩為重,不可急躁。」

  字如其人,朱秀性格沉穩,他的字也像他的性格一樣,看上去方圓體正。

  第三鎮是特殊的,屬於軍司直管,朱秀權利並不大,但是沒人敢小覷他。

  

  「報。」

  門外的聲音,打斷了朱秀的思路。

  「李伯升參將求見。」

  「請進。」

  朱秀放下筆,抬起頭,聲音厚重。

  四十一歲朱秀,身材魁梧,相貌偉岸,是金江軍大佬中難得的美男子。

  厚積薄發,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他是除東海堡將領出身外,軍中將領的第一人,論軍中的威望,彭大海也不如他。

  遍數軍中諸帥,只有將軍的義弟,劉承敏節制使才能壓他半頭。

  「參見朱使。」

  李伯升進門,行禮。

  「快請坐。」

  朱秀起身。

  「有何事找到我這裡來了?」

  等李伯升落座後,朱秀笑著問道。

  老兵們念家啊。

  家裡幾十畝田,有婆娘,有孩子,很多人不願意打仗了。

  當然,有些人想要建功立業。

  但是更多的人,只求溫飽而已。

  相比安詳的生活,誰會喜歡吃苦呢。

  金江軍軍紀嚴明,不允許屠戮劫掠坑害百姓,士兵們願意為了家鄉而戰,卻不願意離開家鄉。

  三年的休生養息,鋒利的刀刃不知不覺間染了鏽,需要用磨刀石好好磨一磨。

  所以第三鎮上下很忙碌,作為參將的李伯升更是忙得腳不沾地,因此朱秀才有此問。

  「聽說了登萊的事,會不會導致生變?」

  朱秀思量了片刻,認為李伯升作為參將,有資格知道此事,點了點頭,認可了他的擔憂。

  「此事目前還沒有定論,但你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

  如果軍司改變戰略,當下能調動的只有第三鎮。

  李伯升眉頭皺起,急忙道,「那現在應該停止裁軍。」

  很多老兵已經不適合軍營,身體和心都飛了,強求不來,因此第三鎮除了加強操練,另外就是同意部分老兵的退伍申請。

  一邊撤裁老兵,一邊補充新兵。

  這些年裡,從國內移民了近兩百萬的流民,要在其中招募新兵,擴大流民在官方的聲音,是將軍定下的調子。

  和當年將軍光復金州後,加強遼東百姓出身的將領官員是一個道理。

  還有軍學校的畢業生。

  以前大戰連連,戰損不低,導致每年畢業的學生人數不定,如今形勢改變,也導致軍學校每年的畢業生越來越穩定。

  平均每年五六百到近千不等。

  軍司因地制宜,提出了新計劃,通過這次的裁軍,把在軍中從軍數年的軍校生出身的軍人提拔起來。

  然後把新兩年畢業的軍校生,補充為伍長,什長,甚至隊長,帶領新兵。

  新老搭配,保證金江軍的戰鬥力。

  「老兵要退伍的人不少,必定會導致軍心混亂,戰鬥力的下滑,原本是給了一到兩年的時日來操練,現在形式有變,咱們要考慮一二。」

  「此事要分兩方面來看。」

  朱秀的聲音不急不躁。

  在他看來,不論形勢怎麼變,金江軍都不會被動搖。

  因為主動權在金江鎮。

  以他們的政通人和,又占據主動,已經是立於不敗之地,沒有必要輕易打斷自己的步伐。

  「兩百後生蛋子就能拿下登萊,應該慌亂的不是我們,而是朝廷呀。」

  朱秀感嘆道。

  「老兵忠勇,他們退伍後回到民間,就是咱們在地方上最穩定的力量,從長遠來看,是有利金江鎮的。」

  李伯升愣了愣,他倒是沒想這麼遠。

  「老夥計,目光要放長一點,不能只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哦。」

  朱秀開了個玩笑。

  「嘿嘿。」

  李伯升不好意思的笑了兩聲。

  對於朱秀的提點,李伯升感激對方的好意,不過他是個粗人,打仗的事他別無二話,更多的事情,他就不願意想那麼詳細。

  流民出身,靠著戰功走到今日,雖然學了文字,讀了書,到底思路僵硬,很難轉過彎來。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朱秀,響應將軍的號召,軍中將領,特別是大將,每日都要讀書。

  朱秀十年如一日,從來沒有把書本放下。

  近水樓台先得月,朱秀只有有空,就會去軍學校,和那幫子教官討論。

  朱秀猶如定海神針。

  他不慌不急,整個第三鎮上下有條不紊,按照軍司的要求,一步步的落實政令。

  以大連灣一帶,到牧場驛,旅順,中左所各地,分設數營。

  兩萬餘軍,仿佛沒有聲音,除了操練就是操練,老兵的退伍,新兵的加入,將領的去留,不起半點波瀾。

  不久。

  軍司下達軍令,第三鎮準備冬季大練兵。

  金江軍的老軍,四年前的數量為九萬。

  後來陸續抽調金江軍老兵,組建新合軍。

  第一鎮,以八千金江軍為骨幹,組建的一萬新合軍。

  第二鎮,以六千金江軍為骨幹,組建的一萬五千新合軍。

  第三鎮例外,沒有新合軍,只有兩萬六千金江軍。

  第四鎮,以一萬金江軍為骨幹,組建的四萬四千新合軍。

  金州直屬將軍的親衛營,是九千金江軍。

  然後就是散落在瀋陽,遼陽,海州,復州,鎮江,昌圖各地,合計近三萬金江軍。

  全軍各族兵,合計四萬五千。

  金江軍數量降低為六萬五千兵,金江軍與新合軍合計總兵力為十三萬餘。

  軍司的冬季大練兵,對象為遼東全境的六萬五千金江軍。

  三年的時光下來,軍司要摸底。

  兵額過半的新合軍,經過多年的戰鬥,內部之間的磨合漸穩,戰鬥力逐步上升,肉眼可見。

  而金江軍的戰鬥力還保持了多少,誰心裡也沒底。

  畢竟三年沒打仗,實戰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實戰不可求。

  於是選擇了最惡劣的環境,在大自然的殘酷中,探探金江軍當下的底子。

  以軍學生充實軍中低層,以此為根基的軍事戰略,是否能達到軍司的要求,就在這一場大練兵,來考驗軍司三年的成果。

  謝有成為此離開了金州,巡視各地,與各處的將領聯絡,每到一地都會告誡各地的主官。

  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將領們,謝有成沒有客氣,更沒有與眾人寒暄。

  「誰在這場大練兵中丟人,誰就脫下軍裝離開軍隊,回鄉里種地安詳晚安去吧。」

  眾人不敢懈怠,紛紛保證不丟人。

  謝有成可是一手建立軍司,把軍中山頭打壓的毫無脾氣,手段狠辣的人物。

  沒人會敢認為他說空話。

  ……

  「嘚嘚嘚。」

  秋雨綿綿,給人一種蕭瑟的感覺,樹葉黃了,已經開始凋落,彰顯嚴冬即將到來。

  幾名騎手進入金州,身上的蓑衣濕漉漉的,腳下的軍靴水滴答答的流下。

  陳凱武拜訪了烏順。

  軍司謝有成因為登萊的事避嫌,同時為了證明軍司,也為了了解金江軍的戰鬥力,提出了冬季大練兵,離開了金州,為此事打前站。

  現在金州負責軍司的人是陶傑,陳凱武準備通過烏順,先探清楚將軍的想法。

  「馬定國是我的兒子。」

  陳凱武開門見山。

  烏順詫愕,不知道如何接話。

  「你兒子姓馬啊。」

  笑著打趣了一句,見陳凱武神情嚴肅,烏順親手倒了一杯茶,熱氣騰騰的茶盅,被陳凱武放到案几上。

  「我明白了。」

  烏順點頭說道。

  陳凱武是個異數。

  論金江軍中的元老,陳凱武貨真價實的有資格如此自稱,但偏偏他還只是參將。

  論武勇。

  都言陳凱武最會來事,最懂人情往來,但他又的確追隨將軍打了很多硬仗。

  將軍出海後,最初期的戰事,他一次也沒有缺少。

  論忠心。

  當年趙緱用圖謀鎮江,陳凱武發揮了重大的作用,串聯了鎮江的將領,逼迫趙緱用孤身回金州,挫敗了趙緱用的野心。

  所以人們雖然笑談陳凱武,但沒有人不給陳凱武面子,反而很多人喜歡他。

  因為陳凱武做事有底線。

  例如唐清安第一次見陳凱武的時候,所有的舊日同僚反感不願同流合污的馬玄,只有陳凱武為馬玄打掩護。

  種種事不提,陳凱武今日找烏順只有一件事。

  將軍準備如何處置登萊。

  「我只有這麼一個義子,比我的親兒子都還要親,對他寄予了厚望,希望英雄之後,能繼承父志。」

  陳凱武對人向來是笑臉說話。

  因為當年趙緱用之事,還有人暗地裡說陳凱武是笑面虎,笑面虎也正是陳凱武在廣寧右屯衛的綽號。

  此時的他,臉上有前所未有的凝重。

  烏順感到了壓力,低沉了起來。

  「我送他去軍學堂,托請了很多人,除了請人看在我的薄面上關照他,還有就是要求軍學堂嚴格對待他。」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結。

  陳凱武一直對馬玄的事情感到惋惜和羞愧。

  在他看來,馬玄那一身的正氣,不正是軍學堂想要打造出來的楷模嗎。

  只可惜造化弄人,機遇啊。

  「這孩子沒有讓人失望,很多人告訴我,他是個很不錯的苗子,心裡滿是仁義,並且付出行動,帶動了很多同學。」

  「我感到很欣慰,這輩子,我成為不了他父親那樣的人,但是我幫助他父親,為他把他的兒子,培養成了他那樣的人。」

  烏順作為軍司的衙推,有傳聞他很快就要升職,要擔任軍司掌書,介時整個金江鎮的軍事,他都能說的上話。

  他性格謹慎,陳凱武的要求,讓他很為難。

  作為將軍的親族,烏順當然知道將軍的心意,但知道歸知道,他不敢透漏。

  陳凱武點點頭,沒有為難烏順,起身決然的往外走。

  「唉,你呀。」

  烏順攔住陳凱武,一臉的抱怨。

  「你呀你。」

  烏順哪陳凱武沒有辦法,既然身為將軍的親族,他當然要努力維持將軍和將領們的關係。

  此事當然不會讓陳凱武會對將軍心中不滿,但是烏順必須要避免這些事。

  不是不可以鬆動,因人而異嘛。

  「你想想,將軍對軍學堂有多麼重視?」

  「你是說?」

  陳凱武露出不確定的眼神。

  「將軍最愛人才,難道會不愛自己培養出來的人才?懲罰肯定會有,但也不會一竿子拍死。」

  既然已經說了,烏順索性直截了當。

  「當年鄭昂鄭剛兩兄弟的事你忘了?那時候比起現在不嚴重?」

  烏順提起了游擊區的舊事。

  陳凱武露出喜意,感動的拉著烏順。

  「大恩不言謝。」

  「誒,你謝我幹什麼,都是為了將軍效力,誰不是希望金江鎮越來越好。」

  烏順推諉了一番,感嘆道。

  「只是學生們本事大,脾氣硬,不好管啊。」

  在軍司辦差,烏順並沒有亂說。

  軍學堂是個怪物,培養出來的當然也是怪物。

  如將軍所言,當下的時代,充足的食物,豐富的營養,封閉式的全新環境,搜集古今中外的知識,嫻熟武藝,瞭然軍事。

  軍學生是普通人,但是當成百上千人聚在一起後,武德豐沛的氣氛中,隔壁女子學堂的刺激下,就形成了傲骨。

  軍學生們以怕死為恥,以榮耀為念,以仁義為道,以知識為術,比起軍中老派的軍人,他們更桀驁不馴。

  越是本事低下的將領,越是受他們的歧視。

  現在傳統的將領,還能靠經驗壓他們一頭,但隨著時間的流失,軍學生們會越來越擠壓傳統的將領們。

  除非將軍出手打壓軍學校。

  否則未來的金江軍,必定是軍學堂出身派系的天下。

  這也是當下,很多老兵申請退伍的原因,與軍學校出身的軍人相比,兩者之間的差距,讓他們內心升起了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深知競爭不過對方,軍中的前程無望,也就不願意繼續熬下去,放棄了留在軍中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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