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個人的世界（一）

  熊熊燃燒的火堆前，依韻端坐在石頭上。

  火堆上，野豬肉早已經熱了，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一隻手，拿下木架上，穿著野豬肉的黑se直刀。白皙的手指，不怕燙似的夾著處野豬肉，輕輕撕下，成條。

  肉，餵到依韻嘴邊。

  他張嘴，緩緩嚼咬。

  風，吹起黑se的長髮，飛揚飄動，遮擋了妖美的容顏……

  血紅se的長袍，飄起，又落下……

  「呵呵呵呵……又讓你，一個人。」

  依韻面無表情的吞下野豬肉，抬頭，眺望著血紅se的地獄天空，淡淡然道。「地獄有雨嗎？」

  

  喜兒取下腰間那個與依韻一模一樣的扁平酒壺，打開，仰面猛喝了一大口酒。

  風，驟然激烈。

  無雲的血紅se天空，突然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密集的雨點。

  打在依韻的皮膚上，有一點點的、燒傷般的痛。

  地獄，只有混雜了污濁邪氣的酸雨，甚至能夠燒傷皮膚。

  喜兒仍舊仰面，目光迷離的眺望天空，任由落下的酸雨，打得臉上陣陣燒傷疼痛。「呵呵呵呵……依韻，紅se的雨……」

  依韻抬頭，靜靜眺望著漫天落下的，紅se的雨幕……

  很多年前，他記得曾經見過沒有顏se的雨……

  是多少年前？他忘了……

  很多年前，他們曾經在荒僻的山道，一起淋著紅se的雨，很多年後的現在，他們還是在荒僻的地方，一起仰望漫天的紅雨……

  他們忘記眼裡始終蒙著的那層淡淡的紅幕，是否真是殺氣過高造成的……更忘記，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眼裡只有紅se的雨了……因為那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太久，太久……

  地藏王處。

  孔宣張開美麗孔雀屏，直飛上高空。

  他迫不及待的要找尋到依韻，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雨停的時候。

  火堆早已被澆熄。

  直刀仍舊在木架上，刀上串的野豬肉，卻已經沒了。

  依韻拿起直刀，隨意插在腰上纏著的鎖魔鏈之間。直刀是鍛造過的法寶，刀上圖騰印記，還有文字。依韻曾仔細的看過，卻一個字也看不懂。

  石頭上凹陷的縫隙里，積著淡紅se的雨水……

  依韻注視片刻，抓著劍鞘，獨自前行。

  天空，一團五顏六se的彩光，疾投落下。

  依韻驚覺，回頭看時，孔宣已經落在了地上，一臉歡喜的興奮。

  「恩人留步，本以為這通行印記神通需得三十年之功，索xing孔宣頗有根基，只需十五年即可修成，十五年彈指即過，恩人不必再急於獨自冒險出去了？」

  依韻默然。

  他們對時間的概念，差別太大。概念的差別，不存在多說的必要，因為那是彼此都不能通過言語就有體會的差別認知。

  孔宣的興奮，如冷水澆頭，驟然消失無蹤。依韻的沉默，讓他讀懂了拒絕的意思。「十五年恩人還是覺得太久？這……既然如此，孔宣也不敢多言，這裡有些從地藏王處暫借來的地獄黑木錢……」

  「我依韻只取可得、應得、理得之物，平白相贈之物，從不接受。」

  依韻語氣平淡，但已經了解他xing情的孔宣卻明白，他是個不容相勸之人。「若如此說，本也是孔宣欠了你，區區心意，接受只是理所應當。」

  「你我互不相欠。」

  孔宣不禁皺眉，大惑不解，也有些氣惱。「如何不欠？明明是你救我孔宣！」

  「總有一ri你會明白為何。」依韻淡然回應，直讓孔宣更覺得莫名其妙。「此刻就不能說麼？」

  依韻沉默半晌，還是開口道「有些事情，你不懂自己時，知道、不如不知道。」

  孔宣氣結，無奈負氣，不再堅持。「既然恩人不願接受，又有難言之隱，孔宣不問就是，只是一入鎖魔場外的封魔界，如同走進了九死一生的死戰場，恩人果真不再思量？」

  依韻自顧邁步前走，頭也不回……

  孔宣心中生氣，靜立許久，不能釋懷。

  橫空一條白影，飛閃落下。卻是見者孔宣飛過，追來的妲己。她見孔宣神情，連忙詢問為何。

  「拒而不收，言而不盡，我、實在生氣！鎖魔架共處三十三年，為何如此無情？」

  妲己曬然失笑，惹得孔宣更惱，不等他發作，妲己便道「他這人，狂傲自尊，追求自強不息，因而既不願背負自覺未必能還清的人情，又不願讓旁人總覺虧欠，寧可讓人誤會無情。人間所謂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豈不正是如此？」

  孔宣恍然，不由釋然。

  卻見他又神情憂慮的嘆氣道「我見恩人腰插之刀身上，刻有荊族印記……」

  「荊族？魔龍帝！」

  孔宣默默點頭。

  風起，又下起了酸雨。

  孔宣與妲己連忙回飛，路上，孔雀屏一直為妲己遮擋漫天下落的酸雨。

  鎖魔場裡，沒有雨。鎖魔場附近一帶，也見不到雨。鎖魔場沒有任何氣候變化，是地獄中特殊的一片區域。

  在鎖魔場指揮建造事情的霸天，正親昵的摟著個漂亮的花妖。因為他的表現，被孔宣交予重任，於是乎，在孔雀族眼力，霸天儼然成了妲己之外，孔宣最信任、器重的人。

  這些沒有被蚩尤挑走的孔雀族眾，都沒有過人的戰鬥本事，但各種阿諛我詐，拍須遛馬，緊抓大樹之類的本領，卻沒有幾個不jing通。自然而然就有許多巴結討好霸天的。

  霸天此刻懷裡摟著，撫摸玩弄著的花妖只不過是許多投其所好、拿姿se做本錢的妖jing之一。但也是霸天所挑選的，最合適、又最喜歡的女妖jing。霸天決定傳這妖jing魔yu經，他也需要一個會魔yu經的女妖jing一起通過yin陽交合修煉武功。

  看見孔雀和妲己沒有帶著依韻回來，霸天完全放心了。

  『果然，這小子還是江湖時那樣，只知道沒完沒了的練功！整一個可憐蟲，除了武功什麼都沒有，至今不知悔改！下了地獄還不是被喜瘋子丟下一個人……就傻你，以為現在還是江湖？傻練人間的武功有什麼用？哼……總有一ri，會讓你跪在我霸天魔yu經偷來的諸多厲害法術面前！那時候，我會讓你知道，你依韻有多可憐、多孤單……讓你知道自己只是個枉活的蠢貨！』

  霸天信心滿滿。悄悄催動魔yu經，懷裡的花妖，果然在魔yu經催生肉yu的粉紅se能量場中，不由自主的生出不可忍耐的強烈情yu，頓時整個癱軟如泥的，任由霸天當著周圍許多妖魔的面，恣意玩弄，還猶自無知無恥的瘋狂呻吟……

  霸天的內心，充滿了征服、掌控的勝利滿足感。他恨不得狂笑大喊：我魔君霸天，回來了！哈哈哈哈……

  依韻在雨中獨行。

  很多年前……

  我記得，曾一個人在孤獨的埋葬之地……

  很多年前，我記得，曾經在江湖中獨行……

  可是，我忘記那具體是多少年前。

  因為那是太遙遠的、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腥風激烈，酸雨淅瀝瀝的、一直在下。

  紅se的、晃動的光幕，仿佛從大地，直上虛空的盡頭。

  這裡就是鎖魔場外的，封魔界。

  看似只有一道淡紅se、微微晃動的光幕。一旦進入其中，卻是無窮盡的、無限重生的各種yu望魔鬼。無論從地上，還是天空過去，都無法迴避。如果沒有通行印記，地獄中的魔族，大概沒有誰敢闖進去。

  依韻未必是最後一個，卻是第一個。

  如果讓他在鎖魔場等待孔宣十五年後練成通行印記**，他寧可隻身獨劍走進長達百里的封魔界。

  『我爬上人間的巔峰，以為世間再無所懼。才發現，天外還有片天，在這片天的山峰中，人間的巔峰，僅僅在山腳。是繼續不顧一切的向上攀爬？還是放棄回頭？這根本、不需要選擇……』

  依韻一步跨入紅se的光幕。

  景象，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