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有三盞燈

  期中考試成績和我預料的結果差不多，全班七十多個學生，我占三十四名，這個成績不上不下。同桌李俊傑考得要比我好許多，十六名。就是這樣，他還坐在座位上一個勁兒的嘆氣，說當初有兩道題如果沒做錯，又能提高個名次。

  對待他這種心態，我很有些詫異。不就是一次考試成績嘛，用的著這麼重視。等看到班裡不少同學都露出歡喜憂愁的表情，我才我明白過來，是自己的心態變了。

  從修到開始，我原本活脫的心性逐漸去除浮躁，就好像一杯經過沉澱的渾水，整個人變得清澈踏實起來。

  嗯……拾得起，放得下；進得去，出得來。才是人間修行路。

  期中考試過後，再有一個多月期末考試就要來臨，很多同學學習開始抓緊，爭取考試成績有所提升。我沒有這種緊湊感，日子依然簡簡單單過。白天翻譯揣摩《道藏》，晚上則和阿黃一起修煉。

  不知不覺中，阿黃的變化倒是挺大。記得我剛碰到時，它全身皮毛乾枯灰黃，如今一身皮毛油光發亮，在燈光照射下，還泛著幾分玉澤。

  接近過年，天氣逐漸變冷，我的打坐修道生涯卻沒有間斷。

  一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樣，在寢室熄燈後偷偷起床，踱步來到教學樓樓頂。

  

  周圍的空氣有些冰冷，頭頂月朗星稀。我哈了口氣，盤膝坐下。

  修道，講究入定生靜。

  幾個呼吸間，我心中雜念已經去除，整個人沉寂下來。

  呼……口鼻間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響動，隨即一股氣流如同白線，迅速噴出，在鼻孔前三尺遠的位置消失。

  吸……一口氣綿綿不絕，如絲如縷，投入口鼻，繼而穿行於五臟六腑，順著血脈行至四肢百骸。

  周圍的空氣愈發冷清，我卻完全沉寂在其中。從外邊看，整個人仿佛變成了石頭蛋子，除若有似無的呼吸外，體內各處血脈大筋運轉都逐漸變得遲緩。消化、呼吸，心跳……乃至神識思想都停頓。

  其實我並不是真的變成石頭蛋子，相反腦袋處於一種空明境地，非常奇妙。我再次「看到」了泥洹宮中那把剪刀法寶，而不是用神識感應到。

  剪刀法寶上包裹著一團氣流，應該就是天地元氣。「我」不由自主走向剪刀法寶，和它合二為一。朦朧中，我有種錯覺，仿佛自己要變成剪刀法寶。

  轟轟！！剛剛融合的瞬間，似乎有雷霆入體。我感覺到腦海中轟隆大響，接著頭皮發麻，天靈蓋微微起伏，像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

  微閉的雙眼前一閃一閃著亮光，若天邊寥寥的幾個星辰墜入腦海。整個人也從地面上飄起來，迷失在星辰中，漸行漸遠，融於虛無。能「看見」自我，卻又感覺不到手足存在。

  我真的看到了……「我」飄身而出，看到身旁那具盤膝打坐的軀體，以及阿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跑到了身體外邊！！

  試想一個人不通過鏡面反射，突然看到自己面孔會是什麼感覺。我心中大駭不已，只感覺渾身發冷發抖，說不出的冷寂，整個人仿佛赤身裸體被丟進冰窟窿里一般。

  阿黃此刻也發現了我的存在，驚恐的竄跳而起。它扭頭看了看身旁的軀體，繼而又衝著半空中的我吱吱亂叫。

  回去，快回去！剛生出念頭，我就感覺億萬點光亮從軀體外滲透進腦海，隨機凝聚成片。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根本沒有另一個「我」。…。

  難道我練錯了什麼……回想起剛才那種恐怖景象，我趕忙躍身站起，不敢再修煉下去，然後感應了一下身體，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一念清靈，魂識未散，如夢如影，其類乎鬼，此陰神也。」我腦海中突然冒出《道藏》中的一句話，和剛才的情況很類似。不是練錯了，這就是陰神一境中的出竅？

  《道藏三十六術》將陰神劃分為五重境界：出竅、燃三燭、凝道像、通六竅、燃心火。按照上邊的描述「凝天地元氣，數載可達陰神一境」，而我只練了短短几個月時間就到第一境。這恐怕不是自己資質超絕，而是因為腦袋中那剪刀法寶。

  哎……說到底還是道心不穩呀。稍遇到異常，整個人便手足無措。知道自己沒有練錯，我的心神漸漸平靜下來。回想起剛才的情景，頓時萌生再嘗試一番的念頭。

  隨即盤膝坐下，運起法訣。

  有了剛才的經歷，我這次非常清醒，「看著」自已非常緩慢地飄出去。

  見樓頂再次出現兩個「我」，阿黃又吱吱大叫起來，眼睛中露出迷茫的色彩。

  蘇軾的《前赤壁賦》我剛讀過不久，裡邊有句話來形容現在的景象再合適不過：「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我現在就和仙人般，心中剛有所想，陰神就開始升空。

  升空四五丈高，突然感覺身旁大風呼嘯而過，竟然把陰神差點吹散。我嚇一跳，忙降低高度，落在樓頂。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我突然又想起蘇軾的兩句詞。能寫出這樣符合妙境的詩詞，蘇東坡不會也有過陰神出竅的經歷。

  既然不能在天上飛行，我就到地下轉一圈。望著十幾丈深的地面，我猛然一動，輕飄飄已經從樓頂躍下。

  落地無聲，和我預想的一樣，沒事。

  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是福。後來我才知道，第一次陰神出竅的修道者，像我這樣大膽的根本沒有。很多人練出陰神初期，都不會離開軀體太遠，否則很容易出意外。

  我一路飄飄忽忽，幾個呼吸間來到學校大門前。

  「汪汪」大門口拴著的那條小黑狗突然對著我狂叫起來。黑狗離陰神有幾丈遠，我就有種不舒服的感覺。似乎它身上帶有什麼東西，強烈炙烤著我，令我不敢靠近。

  這個時候，看大門的老爺爺披著衣服走出來，舉起礦燈四下亂照。最近鎮上新開了幾家遊戲廳，晚上翻院牆出去打遊戲的學生很多，因此這老爺子晚上都是披著衣服睡覺。一聽見狗叫，立刻起身出門。

  壞了，這下要被人發現。我吃了一驚，急忙想扭身躲避，哪知道那燈光在我身上一掃而過，又照到別的地方。

  他沒有發現我，看對方並沒有朝這裡看，我才放下心來。

  老爺子四周照了個遍，並沒有發現有人翻院牆。見黑狗仍然一個勁兒的叫，他只當這畜生胡鬧，訓斥兩句，又披著衣服進屋睡覺。

  自從見識過阿黃可以迷惑藏獒後，我就明白農村的很多傳說並不都是迷信。眼前這條令人恐懼的黑狗，使我想到了農村流傳的一種說法：黑狗血可以驅邪避禍，如果將用黑狗血撒在房子周圍，那麼外邪鬼怪便難以靠近。很多剛出生的小孩，帶著黑狗牙手鍊就是因為這個，帶桃木牌也是相同的道理。

  更讓我驚訝的還是那守門的老爺爺剛出現時，身上竟然頂著三團火。頭頂，雙肩各一盞。

  小時候，奶奶常交代我，「晚上走夜路的時候，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千萬不要向兩邊張望，因為一扭頭，就可能把火吹滅了，招來鬼魂。」

  原來這也是有道理的，那三盞燈就是人體內的陽火。平常人看不到，陰神鬼物卻能看的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