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生命光輝

  金色的光輝在大地上輕輕閃動，斜斜插在地面上的上千把武器，每一把都散發著淡淡金色光暈，柔和卻又讓人無法接近的殺氣。

  羅本已經變得虛幻的身影被固定在原定，碎散的光輝從他身上飄起，看起來已經愈發黯淡……

  風從大地遠方吹來，沙塵在地面緩緩爬行，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驚訝於這力挽狂瀾的人類最後的結局……

  「牙……你……」羅本想說話，但即使身軀已經幾近透明，甚至不再是實體，可被成百上千的神具穿透身體，依舊痛不欲生。

  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這是唯一和家人團聚的機會，羅本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雖然沒有真正結交多久，但卻深覺發自真心可以相信的摯友，居然……

  「呼…………」細細的沙塵爬到了牙的腳下。

  「羅本，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按照自己的願望來發展，你曾告訴我，這……就是所謂宿命。」牙的背後一片金色光暈閃動，面色安寧。

  「等……等一下……」羅本極力掙扎，但現在已經再沒有任何可用的力量。

  沙塵的陰影中，一個人形怒喝著爆發而起，無法辨識的身影中一點寒芒攝人心魄。

  幾乎與此同時，風暴般的幽藍色大劍從遠處襲來，魯達的大劍裹著暴風，轟然在牙背後炸響，所有人滿面狂怒從風暴中現身，仿佛無數道人影瞬間包圍了牙，每個人都近乎瘋狂的向牙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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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輕輕嘆息。

  光輪轉動，牙背後的金色光暈中伸出無數到金色光芒，數以萬計的神具霍然炸裂開來，以比任何人都要快的速度。比任何人都要狂暴的力量瘋狂旋轉，擴張。

  一輪一輪。

  無數神具以牙為中心如光圈般向四面八方激射，狂暴絕倫的神聖力量爆發開來，所有欺近牙周圍的身影全部被這無法抗拒的巨力撞飛了出去。

  唯獨一道人影留在了原地，莎莎手中的短刃已經完全崩碎，無數道輻射狀的長長傷口密布全身，鮮血隨著牙的狂暴力量飄灑半空。

  莎莎的手腕被牙輕輕抓住。

  「人類……真是讓人吃驚。」牙望著莎莎，「你已經懂得光明必然半生黑暗，在光影中行動，了不起……」

  「但。僅此而已……」

  「撲通！」莎莎僵硬的身體倒在了地上，純淨的黑眸中，憤怒和恐懼慢慢消散，化為空洞……

  「莎莎……莎莎！！」羅本聲嘶力竭的吼叫，渾身幾近透明的身體瘋狂掙扎。光影破碎，羅本仿佛一團火般扭曲起來……

  牙雙手聚合。深深吸氣。激射到天空中難以計數的神具猛的懸停在半空，飛速返回牙的身邊。

  金色的光輝在這一刻似乎都被牙凝固在空氣之中，無數神具回到牙周身百米範圍之內再次停住，赫然組成了一道無可撼動的銅牆鐵壁，將自己周圍所有的方向全部封死，沒有任何死角的絕對防禦。

  在這金色壁壘形成的剎那。羅本全身出現了無數細小的光刺，仿佛那些神具的分身，瘋狂掙扎的羅本頓時再無法動作，仿佛被無數鎖鏈死死纏住。

  「這樣。就不會再受到打擾了。」牙向外開了一眼，鋪天蓋地的魔法閃光和鬥氣光暈已經撞在金色壁壘上，才被擊退的眾人已經瘋狂反撲，但這所有的攻擊只能激起一些金色的防禦光芒，甚至連聲響都無法傳進這個壁壘。

  轉身，牙丟下羅本，來到了十幾步開外。

  「你……就是這個世界殘存的神靈嗎？」牙望著茶碗，目光中依稀閃動著幾分激動的光彩。

  茶碗依舊坐在這裡，這一張茶桌的方圓之地內仿佛是她獨立的空間，牙的所有武器都沒能在這裡留下痕跡，萬千把神具殺氣盈然，茶碗大神坐在那裡，悠閒喝著自己的茶，自在寫意。

  「人類，真是神奇。」茶碗大神發下茶碗，嘖嘖稱奇的看著牙。

  「我不是人類。」

  「我是說羅本，他身邊的人都在偏離命運的軌跡，人類，神族，魔族，甚至……」

  牙搖頭，「我不曾是生命，也不曾有過命運這種東西。」

  茶碗大神手中的茶碗倏然落下，輕輕砸到了桌邊的一把鎏金大劍上，碎片紛飛，茶水灑落一地。

  牙一愣，正不解中，卻猛的發現那把劍上根本沒有茶水，地面也根本沒有茶碗的碎片，愕然抬頭，卻見茶碗大神依舊捧著那隻茶碗，笑呵呵的在喝茶。

  「一隻茶碗也有它的命運，所謂命運，只不過是時間的流動而已，也並非很神秘的東西。」

  牙的嘴唇緊緊抿著，似乎在飛快思考什麼。

  「你……想說什麼？」茶碗大神似有期待。

  「羅本……他在強調秩序。」牙望著茶碗大神，目光再次亮了起來，「我相信，那並不是屬於他的力量。

  「是的。」茶碗大神簡單的回答，「以某些事為代價，他得到了我的部分力量。」

  牙只感到心中狠狠一緊，仿佛被什麼抓住，「你……你是秩序之神？」

  「這世界中，居然有人知曉我的存在。」茶碗大神十分意外，「我想就算你的主人神王也不曾知道這些，甚至於光明神。」

  「我不曾有過生命，所以總是窺視這世界生靈界線之外的事物，我曾懷疑，這眾神隕落之後，依舊保存著眾神時代秩序的世界，依舊存在某些遠古的神靈。」

  「存在即是痕跡，果然如此……」茶碗大神輕輕而笑，「我還能被人察覺，這真是一件好事，或許在這之後，你不會忘記這些事。」

  牙第一次，抬手輕撫心口，仿佛柔弱女子一樣輕輕吐氣。似乎什麼無限沉重的東西在心中緩緩放下。

  「可以了……」牙滿足似的說道。

  「哦？」茶碗大神卻有些不解，「可以什麼？」

  「就像羅本總對我說的，這個世界……依舊如此美好。」牙笑著，離開了茶碗大神身邊。

  茶碗大神緩緩搖頭，「所謂生命，就是隨時光不斷向前而已，你也不會例外……」

  牙並不回頭，「我不曾擁有生命，也不曾擁有命運。」

  「你只是偏離了自己的生命軌跡而已……」茶碗大神站起身來，終於將茶碗放下。「看來，已經沒有可看的東西了。

  茶桌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茶碗和茶壺，茶壺中空空如也，甚至沒有熱氣冒出，似乎根本沒人使用過。茶碗大神已經飄然離去……

  「羅本……」牙來到羅本面前，長嘆般的輕輕呼喚。羅本的身體已經只剩下一個透明的痕跡。甚至於面目都開始模糊起來。

  「牙……你……為什麼……」羅本的身體隱約顫抖，細碎的光片慢慢剝離半空，仿佛隨時都會破碎消散。

  「不，其實我更喜歡『安』這個名字。」牙輕輕繞著羅本走著，走過代表她生命軌跡的無數神具，走過莎莎僵硬的身體旁……

  「這個名字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我虛幻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了同伴的想法，可惜……你只是人類。」牙輕輕嘆息。

  「牙……莎莎……她……」

  「安，你曾說生命美麗無比。你曾說生命是諸神最偉大的賜福，現在……你依舊如此想嘛？」牙仿佛聽不到羅本的話，自顧的走著，說著。

  「牙！！」羅本竭盡所能大喊，「你沒有理由……你不能奪走她！！」

  牙終於停下腳步，就停在莎莎的身邊，「不，安……並非我奪走她，而是你失去她。」

  羅本飄渺的身軀顫抖了幾下，幅度微弱的幾乎無法辨識……

  「牙，你到底想……」

  牙凝望著羅本，面上帶著幾分憐憫，「安，我的誕生就是為了守護這個神界，雖然那並非我最強烈的願望，但……卻是必須要去做的事，這也是我不完整存在的理由，或許，這就是另外一種宿命。」

  羅本慢慢閉上了雙目，「你是說……神王嗎？」

  「神王是我的創造者，是無法違抗的主人。」

  緩緩點頭，羅本虛幻的面孔上多了幾分慨然，「牙，你……也該嘗試掙脫宿命。」

  「是嗎……可惜，我從沒有同伴，也無可借鑑……」

  伸手輕輕撩撥著羅本身體上浮動的光輝，牙眼眸中閃動著無法理解的光芒，「安，這是你最後的時刻了，你的生命讓我震撼，我不曾見過如此的生命，你對我說的那些生命的奇蹟，居然在你身上一一印證，我甚至茫然，沒有生命的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你，而如今……你的生命即將落幕，在這個時候，當你最後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

  牙輕輕停頓，「你是否……依舊認為自己的生命擁有意義，安……你的一生，真的無怨無悔？」

  盯著羅本，牙似乎想要在羅本那已經模糊的面孔上發現些什麼，慢慢的……牙駭然的睜大了雙眼。

  羅本破碎的手輕輕滑動，金芒閃爍的神具和細小光刺將這已經近乎無形的手切割的支離破碎，用這幾乎已經看不出形狀的手，羅本輕輕撫摸牙的面龐……

  「願諸神憐憫世人，願逝者安息，願生者堅強……」

  破碎的光隨風而去，羅本的手臂消散在空氣中……

  牙驚的退了一步，駭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你……你不恨我？」

  「我的生命或有遺憾，但我不曾恨任何人……牙，我的生命之火即將燃燒殆盡，我不知道我對於你還有什麼意義，但……能把莎莎帶過來一些，最後……我想在看看這個傻妞。」

  「你要救她……」牙似乎並不意外，臉上的駭然之色也逐漸消失，「最後一絲生命之火，想要留給她嗎？這就是你的選擇！你的生命……」

  「抱歉，牙……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留給你了，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最後的……」牙胸口微微起伏，「你其他的家人，他們的命運，今後人類的命運，你已經不再去想這些了嗎？」

  「不……只是我即將在這一切中逝去，雖然遺憾，我已經無法再思考這些，但生者依舊堅強，我的家人從不是軟弱之輩，只要活下去，就會有奇蹟，這些歲月里，並非我在創造奇蹟，而是他們……我將化為這世界的虛無，但我相信，我依舊能感受到他們，我不會離開……」

  「這……就是一個生命將死的覺悟嗎？」牙輕輕拔起了身邊的一柄寬刃短劍。

  「是……」羅本輕笑，「畢竟，我也是第一次真的死去。」

  牙緩緩點頭，目光慢慢從羅本身上移開，凝望半空無數金色光輝流動的神具，「這些……就足夠了。」

  「足夠？」

  「我不曾擁有生命，也不曾理解生命。」牙輕輕舉起手中的短劍，「我目睹過過無數死亡與毀滅，但那對我毫無意義，但你的生命……並不相同，雖然你將走向生命的異端，但我相信我感受到了偉大的生命，感受到了死亡的意義。」

  「如果這能算一份禮物，我的遺憾會減少一分。」羅本完全光化，只剩下一個淡白的痕跡，「牙，我可以要一些回贈嗎，我的妻子不該死在這裡……」

  金色的短劍上開始流動異樣的光輝，「安，那並沒有意義。」

  璀璨的金色光輝中，牙悄然出現在羅本身前，那把金色的短劍深深插進了羅本的心臟。

  即使已經瀕臨崩潰，羅本依舊輕哼了一聲，難以言喻的痛苦讓羅本將要崩碎的身軀愈發模糊。

  「安……永別了！」

  牙飄上了半空，背後的金色光暈急速流轉，漫天神具齊齊顫抖，發出細細的嗡鳴之聲，狂風逆卷，收縮的劍陣如逆流的漩渦般飛旋，落日的最後一縷餘暉中，牙恍若巨大的太陽發出了萬丈豪光，充塞天地的金色光芒迴旋流轉，浩淼長空之上，如墜億萬落星。

  所有活著的人駭然的望著天空，包括已經走到這個世界盡頭，即將離去的羅本。

  羅本望著天空，望著那洋洋灑灑，耀眼而璀璨的流光，已經無法再起任何波瀾的靈魂深處仿佛有什麼深藏的東西動了一下。

  這景象……似曾相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