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殺意

  幽谷內的大部分地面，都鋪著厚重的青石板，沾染著晨間雨露，空氣中都是濕潤的，透著些許寒意。

  

  但此刻的燁，並不覺得冷，牽著他的手很暖，如同火爐，一旁女子的步伐很慢，身側血色的輕紗沉浸在雲霧中，似真似幻，她的神情極為冷淡，仿佛方才的笑意，只是他的幻覺。

  燁悄悄回身望了一眼，原本身後同行的一群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跡，四周入目皆是看不透的濃霧。

  他心中提起了十二分的警醒，微微垂下了頭，由於年紀尚小，眼底不免透出了一絲恐懼。

  女子身上的血色輕紗，他曾經見過，披著這一層血紗的人，皆是古神。

  在人族之中，古神二字，足以止小兒夜啼，此刻的燁不免懷疑，自己可能要被吃掉了。

  石嵐察覺到了一旁男孩略顯紊亂的呼吸，跳動的愈發劇烈的脈搏透過纖細的手腕傳遞而來，稍加思索，她便猜到了幾分，旋即停下腳步，鬆開了手。

  燁瞳孔微微放大，後退了半步，額間浮現出了一絲薄汗，他面相還未曾長開，嘴唇極薄，幾乎能看到血色。

  此刻的他無疑是恐懼的，並不算深厚的真元在體內瘋狂奔涌，直面死亡，幾乎讓他無法抑制轉身逃跑的欲望。

  可是，他卻不能逃，觸怒古神的後果，不僅僅是他一人承擔，整個部落可能都會因他現在的舉動，而招致滅頂之災。

  過了片刻，他便平靜了下來，面色中帶著一絲坦然。

  「你踏足修行路的初衷是什麼？」石嵐彎下腰，俯身平視著燁，眸光中帶著審視。

  方才一見面，她便感受到了，眼前這個孩子的修行天資，高的可怕，幾乎是她平生僅見，甚至要強於戎玄青，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如此一塊瑰寶，自然是讓石嵐頗有些驚喜，但在引導燁修行之前，石嵐要先摸清他的本性如何。

  膨脹的力量，會扭曲人心，石嵐需要的是能夠領著凌陽人族前行的人，至少要在心性上，要具備一定堅忍。

  燁的修行資質已經達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境地，未來的他，在凌陽人族之內，必然會擁有一定話語權，到了那一步，就不是光有力量就足夠的了，更需要大局觀。

  「想吃飽。」

  聽到石嵐突如其來的詢問，燁顯然怔住了，稍作猶豫後，實話實說：「讓爹娘，兄長，部落里的族人都能吃飽。」

  『吃飽』並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這一片大地上，只要不是被古獸占據的地盤，都是有主的，以人族如今的地位，根本沒有足夠繁衍生息的土地。

  就連古獸存在的區域，也大多有生靈盯著，沒有經過允許，私自打獵也會被殺。

  天地間的靈氣是有限的，一片區域之中，若是生存了太多生靈，光靠靈氣，就已經無法供給正常需求了，必須要進食，如今的石嵐，若是在尋常地界，呼吸間就能抽乾方圓數以萬里計的靈氣。

  如果不是在靈氣濃郁的聖地，與石嵐身處於一片地界的生靈，都要餓肚子。

  這種聖地，顯然與人族無緣。

  修行武道，尤其是剛剛開始打基礎的階段，沒有血肉進食，根本不行，人口眾多，帶來的自然是巨大的生存壓力，加上各種妖魔以及古獸的襲擾，人族本就不多的強者，更是疲於奔命。

  在這種種惡劣條件之下，想要填飽肚子，生存下去，部分修為低下的人族，只能被雜血古神乃至於妖魔豢養，至少能苟活著。

  「吃飽之後呢？想過要做什麼嗎？」

  這個問題，對於一個不過六七歲的孩童而言，顯然有些複雜。

  「找女人生孩子。」

  燁想了半晌，略帶一絲羞澀的開口：「我爹說的。」

  「如果有朝一日，你擁有了能夠殺死古神的力量，你會做什麼？」石嵐神色未動，再度開口發問。

  「不會有那一天的……」燁的面色瞬間煞白，連連擺手，緊跟著垂下了頭，好似極為恐懼：「神是不會死的。」

  燁終究還是個孩子，儘管表現的極為正常，但石嵐還是察覺到了他身上一閃即逝的殺機。

  石嵐沒有再開口，再度牽起了燁的手，緩步走向一座石殿。

  不恨古神，那才不正常，小小年紀，能有這般隱忍，已是殊為不易了，這孩子或許真能成大事。

  「要去哪裡？」

  走了兩步，看著越來越近的石殿，燁終究是按捺不住了，小聲詢問。

  「填飽肚子。」

  得到這個答覆，燁的面龐血色褪盡，更白了一份，眼中透著絕望，如同提線木偶，踉蹌前行。

  話音剛落，一股熾烈的暖流自手腕之處湧入了他的身軀，瞬間化去了他的一身真元。

  石嵐未曾理會燁此刻的心路歷程，陷入了沉思，修行她的道，燁的根基太薄弱了，遠遠不夠，需要從頭再來。

  …………

  …………

  轉眼之間，已過數月，距離瑤成年禮那日，也已過去了六年之久。

  這六年時間，石嵐並未急著修行，除了偶爾出門狩獵古獸，純化自身的血脈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系統虛擬空間之內推演武經。

  她的修為雖然已經踏入了虛境，但武經的推演，才堪堪推至成道之前，成道涉及到的因素過於龐雜，甚至可以說是影響著未來的成就上限，她一直在百般嘗試，做出調整。

  武經是一門熔煉了無數武道真訣的秘典，每個人從中得到的修行體悟，都會有些許差距，踏入谷內的人族少年，包括燁在內，石嵐都不準備教他們殺伐之術，她所能傳授的，只有一條能踏足武道之巔的通天之路。

  嗡——

  虛空傳來一陣波動，將正在推演武經的石嵐喚醒，是瑤的手信。

  這些年，瑤每過兩年都會來上一次，邀她結伴出門獵殺古獸，她們去的區域，都是純血古神管控的高端狩獵場，就連雜血都沒有資格靠近，遑論妖魔以及人族。

  有些核心區域，就連古神族內部，也鮮少有人有資格涉足，那是強大家族的專屬，沒有瑤的陪同，石嵐也無法靠近。

  畢竟嚴格意義上而言，她如今不算是凌陽古神族內的人。

  當石嵐趕至谷口時，此地已經有了一行身影，瑤的身側除了夏之外，還有兩尊純血古神，三位初代雜血，以及一名紫發過肩的魔族。

  成年禮那一日，神王為瑤一共挑選了六位夫君候選，這名魔族，是最大的黑馬，自一眾天驕之中橫空殺出，擊敗了古神族年輕一代絕大部分英傑，甚至得到了神王的讚許。

  石嵐對於此人印象頗深，只因為那少見的姓氏。

  帝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