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風水輪流轉

  這一個年對陳家村來說，註定是不平靜的。

  臘月二十八，外出打工的村民們都回來了，就連陳今弛夫妻倆也回來了。

  陳家村今年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年輕人都跟著村裡的建築合作社走了出去，見識多了，家家戶戶也不再盯著「你揪我一把蔥，我拔你一顆蘿蔔」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梁叔和村領導們有更多的時間拿來發展村建設。

  因為好久沒見，村口圍了不少人。

  「咱村里人都回來了，就獨獨缺了陳國順家的阿宵和曼曼，大過年的不回家，也不知道咋想的。」

  「還能咋想的，不就是因為沒考上大學而覺得丟人嗎？他不回來，還能讓曼曼回來？」

  「我聽我兒子說，只要能吃苦在外頭一年攢個一百都是有的，陳良宵估計又懶又不願意吃苦，沒賺到錢也不好意思回家了。」

  「陳國順大概也是氣狠了，隻字不提這個不孝子，回家來了還帶著小媳婦去做了產檢，要是肚子裡的是兒子，陳國順的家產怕是要便宜小兒子了。」

  「要我說，便宜小兒子那也是應該的。陳良宵丟下兩女兒在家裡，陳國順一把年紀還要出去做學徒賺錢，也是命苦。」

  「陳國順命苦還不是自己作的。當初要是不算計余家，陳果順的日子怕是咱村第一人。不說余奶奶，就陳國泰一家子，靠著陳今弛一家子房子都白得了一套。」

  「你說的那房子我知道，我兒子最近跟著施工隊在縣裡給人造房子，剛好遇上了陳國泰，陳國泰還特意請他們回家吃了一頓飯。我兒子聽工友說，那房子可值錢了，聽說已經漲到好幾萬了。這麼多錢，咱辛辛苦苦一輩子也賺不到。」

  ……

  村領導剛想回家吃飯，就聽到村口一直在說著陳家的事兒，隱隱還聽到幾個陳良宵的名字。

  心一抖，生怕有人覺得陳良宵消失得太過詭異了。

  村領導也顧不上吃飯，轉頭就去尋梁書記，讓他想辦法轉移村民們的注意力。

  幾人一合計，決定給建築合作社的社員們分紅，藉此轉移村民們的注意。

  消息一放出去，村民們果然就消停了。

  合作社的分紅儀式由余妙音主持，餘妙音也不廢話，「咱們的合作社成立了一年，我知道社員們都盼著這個日子，我也不廢話，由梁書記和村領導們給大家發錢。」

  梁書記也不是個扯官方調調的領導，一開口就直說：「咱們村的合作社發展勢頭極好，鎮上乃至縣裡都拿咱們村當先進示範村的典型，那牌子都掛在村辦公室的牆上了，但是同樣的有不少其他村來打聽消息，也想跟咱們學辦一個合作社。」

  村民們急了，「那不可能被別人搶了生意，咱們合作社剛起步呢！」

  梁書記適時抬手，「大家靜一靜！所以，在經過村領導和余社長的協商之後，決定先將所有的支出和收入列為保密，三年之後再公開。這樣也給咱們合作社一個發展的機會。

  但是！分紅還是照發，因為咱們合作社發展得到，第一年村民們入股的份額全數退還！從明年開始就可以年年坐在家裡收利息了！」

  入股的村民們都驚了！

  第一年就能拿回本錢，以後什麼都不用干，坐在家裡就能等著收錢！

  這是天上掉餡餅呀！

  「反正我們也大字不識幾個，余社長和村領導辦事我們放心！這帳本一公開更會讓其他村眼紅，還是別公開了！」

  村民們紛紛附和，「對，讓人搶了咱們合作社的生意就不好了。」

  這可給陳家族人羨慕壞了，可他們不敢對村領導有意見，就只能瞪舊族長陳德勝。

  陳德勝做書記的時候，在陳家村說一不二，小日子也是村里過得最好的。如今眼見著各家條件都好了起來，而他家的養雞場因為非法占用集體土地而被關停……

  所以，陳德勝如今可不光在族裡說話沒有什麼權威，在家裡說話也被子孫陽奉陰違。長子長孫陳東奎寧願被分家出去也要加入合作社，如今他們一大家子也就數陳東奎日子過得最滋潤。

  聽說陳東奎離婚後，就跟著施工隊忙活。後來，被施工隊的老師傅看中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陳東奎還給自己媳婦在華大商場找了個工作，在岳家的補貼下，小倆口在縣裡都買了房。

  也正是如此，陳德勝平常也不愛出門。

  但是這一回，陳德勝厚著臉皮來湊熱鬧就是為了看看合作社會不會吸納新社員。

  他早就已經盤算好了，要是合作社第二次允許大家入股，他要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以後每年就躺著收錢就成。

  村領導們分完錢後，又給第一批學徒工算了工錢。

  在外頭學徒工不光沒錢，還要往裡頭搭錢。沒想到他們村的學徒工竟然還發錢！

  「本來學徒是沒有工錢的，但是因為都是咱們村的工地，大家平時能搭把手就搭把手，這些余社長和我們村領導都看在眼裡，所以特意給每一個學徒工一個大紅包，每個人都有，但是根據上工天數會有多少變化。」

  梁書記喊一個名字，那人上來領紅包。

  「最後，屈麗麗！」

  屈寡婦驚訝地指了指自己，梁書記點頭。「這一年，因為你的專業技能過硬，為我們合作社接了一單又一單的生意，這個紅包是你該得的。」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屈寡婦的紅包最厚，是其他人的五倍之多。

  但是這一次，誰都沒有意見。

  這是屈寡婦該得的。

  一開始，屈寡婦做這個工作時，村裡有不少人都有意見，梁書記就讓村民們自薦，誰想到其他人就是不如屈寡婦出單率高。

  後來，經過余奶奶和梁嬸等有心人的宣傳，才知道屈寡婦為何能勝任這一份工作。

  其一是因為屈寡婦不得不干好這一份工作，因為大丫生病，屈寡婦欠了合作社一大筆錢，要是這份工作沒了，她一個婦道人家下地刨食，養活自己和丫丫都勉強。

  其二是因為屈寡婦這些年的經歷，她年紀輕輕守寡，在婆家受盡刁難，為了能讓自己和女兒少受點委屈就學會了看人眼色。後來，被婆家趕出門就更得看村里人的眼色，如此才成就了她！

  大家熱烈地鼓著掌，屈寡婦身邊的嬸子們也推著屈寡婦趕緊上台領錢。

  梁叔在台上笑著說：「屈麗麗同志作為師傅也絲毫不藏私，為咱們合作社培訓出了一批新的接單員！」

  屈寡婦站了起來，鞠躬感謝大家的支持。

  「梁書記說的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我拿了合作社的工資，不能光拿錢不做事。這個獎金，我受之有愧。」

  屈寡婦頓了頓，「我已經答應了阿弛，明年就去華大商場去上班。」

  社員們齊聲道：「這事我們早知道了，這紅包就是我們合作社給分別禮！」

  屈寡婦微怔，吶吶地看著大家。

  梁書記笑著在台上道：「我們合作社規模小，不該委屈了你這個人才。我由衷地希望，我們合作社只是一個平台，讓我們所有的社員有朝一日可以從村里出去，從合作社出去，走向更大的舞台！」

  社員們熱烈鼓掌：「梁書記說得好！」

  在大家的堅持和鼓勵下，屈寡婦紅著眼上台領了紅包。

  所有的流程走完後，陳家族人急了，「余社長，梁書記，領導們，能不能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也加入合作社？」

  梁書記為難地看向餘妙音，「余社長，都是咱們村的，也不好一半人富了，一半人還在喝稀粥。」

  餘妙音想了想，裝模作樣地和梁書記商量了一陣後，才宣布開放合作社第二批納新。

  第二批納新，新老社員最多只能入股兩百元。

  「如果是老社員，去年已經入股兩百，今年也能入股兩百。但是新會員，最多只能入股二百，不能補上去年的份額。」

  這般一來，既保護了第一批支持合作的社員們，也給了其他村民的第二次機會，皆大歡喜。

  老會員們因為第一年的分紅都已經發到手裡，幾乎各個都投了兩百。

  因為這事兒，村里掀起了分家熱。

  原本如陳德勝這般的人家，除非陳德勝沒了，要不然一家子不會分家。為了多多入股合作社，當天晚上陳德勝就被兒子們要求著分了家。村里其他人家也有樣學樣，全都分了家。

  那些只有一個兒子的人家就不應了，想要將女兒女婿也給遷回村，作為上門女婿。

  不得已，村領導連夜又找餘妙音商量對策，惹得陳今弛怨念十足：大過年的，還讓不讓睡個安穩覺了。

  所以，不等餘妙音出馬，陳今弛就給村領導出主意。

  「本就是精簡化小家庭更有利於齊心，有利於發展，只要他們能分出家來，就隨便他們分唄。而且大家上趕著給合作社送錢還不好嗎？據我所知，去年縣裡的房價就漲了不少，你們能拿出一筆錢來買房分紅吧？當然，這事要經過大家同意。」

  餘妙音沒說話，前世的記憶里2000年後房價才會跌，如今正是可以放手博的時候。

  村領導互相對視了一眼，陳今弛如今做的就是房地產，對市場敏銳度肯定是遠超他們，既然陳今弛說能做，那他們就大膽地試一試！

  「還有，如今國家號召計劃生育，生兒生女都是自家的寶貝，確實不能只給兒子入股的機會，女兒應當也享有。」

  不用想，這個決策一推出，到時候會有多少人擠破頭想要嫁進陳家村，又有多少人想要做陳家村的女婿。

  「正好，趁著這一波，村里組織一個集體婚禮。到時候，村裡的適齡男女都結了婚，就算是陳良宵的事爆發出來，也能有幾年喘息。」

  餘妙音補充道：「還有，我建議將合作社趁早從陳家村獨立出去，若不然村里以後有個什麼糟糕的事情，就會影響到合作社的正常運行。」

  村領導們如臨大敵，當即表示回去以後要好好商議商議。

  等到年三十那天，合作社根據陳今弛建議宣布了入社方式，並宣布合作社正式取名為國建合作社。縣領導十分重視共同富裕將陳家村的合作社作為典型上報，在縣領導的扶持下，特意給合作社申請了辦公室。

  因為梁書記幾人要管理合作社，陳家村的村領導只能重新選舉。

  陳德勝有心再當村領導，剛跟兒子說就被兒子勸了，「您就安安穩穩地坐著等分紅吧，建設村裡的事情就交給年輕人吧。」言下之意，就是讓陳德勝別再去拖後腿了。

  事關村裡的發展，這回村里人誰也沒攀交情，就是根據本事說話，幾乎是全票通過選舉了新的村領導。

  新舊領導一交接工作，新領導班子就忍不住罵娘。

  媽的，新官上任就是陳良宵這一把火。

  因為陳今弛當初將三千塊錢合作社股份全捐給了村里，所以村里不缺錢，新領導們也能撒開膀子做事。

  他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舉辦集體婚禮，酒席全部由村里置辦，接受村民們捐款捐物。

  陳今弛捐了八百，不少家裡要結婚的人家或多或少也都跟著捐了錢物。

  過年的這些天，餘妙音就磕著花生瓜子，在村里看著媒婆們東家竄西家。

  「咱縣裡的媒婆應該差不多都來了咱村吧……」

  原本村里人一直羨慕城裡吃供應糧的，哪家要是娶了個兒媳婦或者嫁了個女婿是城裡的，這能讓一家子得意好幾年。但是這一回，那些有適齡兒女的人家在挑選兒媳婦或女婿時，卻沒將是否是城裡人放在第一位。

  這是讓餘妙音沒想到的，還是梁嬸和其他嬸子們給餘妙音解惑。

  「去年咱村里離了好幾對，這已經足夠讓村里人警醒了。你看陳東奎，條件不錯，長得也不錯，娶了個城裡兒媳婦，到頭來連孩子都不是自己的。要不是發現得早，那不是得幫別人養兒子了？」

  「還有那陳二虎，他媳婦雖然是個農村的，但是卻是個能惹事，鬧得陳二虎有家回不了。要不是陳家賠了不少錢，怕是都離不了婚。」

  ……

  「如今咱們村有合作社分紅，生活有保障，地里也能自給自足，孩子要是讀書的料，村里還有獎金，不是讀書的料就好好學做人做事，爭取以後能被華大商場挑去打工……

  總而言之，咋這小日子，怎麼也不比城裡人差。要不然，城裡人咋巴巴地趕著跟咱結親。這風水開始輪流轉咯。」

  果然，勞動人民在生活中探索，總能總結出一套自己的生活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