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7章 錐魂蝕骨寒 異動震清氣（上）

  問天殿內，以莫清風為首的宗主六個親傳弟子各自站在所帶弟子群前，七級弟子分錯站好，如密麻棋子般將問天殿這一偌大棋盤填充。金子夜帶滅滄瀾由側門踏入，繞過人群邊緣尋到七級弟子集合之處，指令他站在末端，不要言語。

  眾人看都不看滅滄瀾一眼，但卻站的緊密，一時滅滄瀾站不到群體之中。於是滅滄瀾放輕了身段，慢慢擠過人群夾縫，想要蹭過身去。所過之處，滅滄瀾清晰耳聞不滿嘖嘖低聲，那些少年如同被不喜之物蹭了身子般厭惡發聲。

  

  滅滄瀾終是站到人群淹沒之處，而金子夜帶了他來就不再管，幾步走向莫清風，頷首低語道，「大師兄，有件事……」

  「等功體檢查結束之後再說。」莫清風清俊面容上不露一絲動搖，如寒冰般處處堅硬，做事更是絲絲入扣，半分不得亂。金子夜知道大師兄性子，抿抿嘴唇不再多言，低頭退入一排同門人中最末一處。

  莫清風環顧殿內，一雙清目如藏閃電，不一時便要破空而出。他天生便是通身威懾的氣勢，讓人望之不敢妄動妄言。但見弟子已到齊全，莫清風幾步走入問天殿中央，轉身向大殿金階之上一片銀白色紗帳頷首行禮，「弟子俱已到全，請宗主示下。」

  殿內無風，卻見那片銀白紗帳如水散漣漪般緩緩波動，簾角輕輕盪起，一片波動微光中現出一清淡人影。但見輪廓，不見其貌，卻有無形震懾透出簾幕，直入眾人心中，隱見那人高冠長袍，似有淡淡仙樂之聲於無風處輕盪不止。

  人影甫現，問天殿內眾人以七大導師為首，七級弟子分錯立定，齊齊向那高階之上、簾幕之內的人影行恭敬大禮，「參見宗主。」

  青蓮宗宗主天不知修為高深，天下聞名，然而宗中弟子卻見不到宗主真容，只有他的七個親傳弟子，以及宗中最為優秀、指為接班之人的再傳弟子能暗中相見。眼下天不知隱身簾幕之中，微微起聲便聽沉雅中年男子之聲擴至全殿，「今日功體檢查務必用心，依我對宗中弟子修為的計算，應有幾個突出之人可以再入你們座下。」

  七大導師本已各自有再傳弟子，除去三級弟子導師當年月。而此次功體檢查，應有其他弟子亦夠資格進入再傳弟子之列，天不知一向對師傳之事頗為謹慎，因此親自來督視此次檢查。

  莫清風恭聲道，「弟子明白。」但見銀白色簾幕內清光氤氳，如薄霧四散，莫清風心下明了，便轉身輕揮雲袖道，「開始吧。」

  宗中弟子各自心情不一，有的急於知道自己進步多少，有的自恃優秀倒無所謂，總之是個個心中有動，只待導師檢查功體。內中由莫清風所帶領的第一級弟子們自是個個都心若止水，他們知道就算是功體稍有瑕疵，也是這宗中頭籌的所在，心下只是暗暗揣測，不知誰的功體大進，能成導師的親傳弟子，若是如此就更比他人不同，在這宗中顏面更加光彩。

  除了當年月，其他六名導師身邊都跟著一個已經收入的再傳弟子，陪同檢查眾弟子功體。一時各級弟子分散，清光漫溢，問天殿內薄霧升騰，如入幻境，都是各位導師非凡的氣法所致。

  滅滄瀾站在七級弟子的最末，分明已經瀰漫了滿殿的清光卻照不到他，只有層層人影將他遮住。他卻仍能看清金子夜走到弟子群前，將沈明心召了出去，為他檢查功體。只見二人雙手相握，只此一個動作便能血脈相通，金子夜便可通過自身的真氣流動感應沈明心體內的功體結構、鍊氣精度，閉目凝眉間笑意漸現。

  「沈明心，」金子夜驀然一收手指，周身上下翻騰的清光也倏然一落，「你已是六級弟子的功體了，恭喜。」

  沈明心眉眼一亮，差點一聲笑呼脫口而出，卻裝著儒雅之相強咽了下去，行禮道，「多謝導師的栽培。」

  身後眾七級弟子各發讚嘆，嫉妒和讚賞之意卻是混雜，沈明心無心細辯，只覺得意，捻了髮絲回到眾人中間，被身周少年輕輕圍上耳語低聲。

  金子夜微微一笑，暗想若是沈明心一直精進，今後可收他為再傳弟子也未為不可。但他亦看出了沈明心些許的野心，他自恃天資不錯，怕是日後精進，便直接越過金子夜這七位導師中輩分最末之人，想要去攀其他師兄師姐的座下了。

  「若果真如此，只能說還不是個真正的修道之人……」金子夜心中苦笑，面上卻是繼續做事，召來下一位弟子繼續檢查功體。

  滅滄瀾不知自己站在這裡有何意義，連鍊氣清光的精華之氣都沾不到一點，一點擦邊的福蔭都不屑沾他。只看那邊眾導師各自檢查弟子功體，或有面色雀躍者，或有眼神沮喪者，皆如眾生戲相，與他全無關聯。

  無端枯站，滅滄瀾卻覺方才殘餘的眩暈又涌了上來，應是被人群遮擋許久，昏暗且空氣不通，使得胸中腦中又是一團悶氣。正暗想間，眩暈已然越來越清晰，撥動胸中一團天生寒氣上下翻滾，似嘔吐之感又如隱隱疼痛，突如其來弄得滅滄瀾百般不適。

  滅滄瀾咽喉發緊，捂住憋悶胸口連連干吞幾下，胸中寒氣卻是翻湧得更厲害，同時眼前冒出點點零星，黑中帶紅，竟是細碎飄渺地又漸漸組成了那眼睛般的漩渦圖形。

  「滅滄瀾，你晃什麼晃！」前面有少年感到滅滄瀾在搖晃，不顧他似是眩暈不穩，回手厭惡地推了他一下。滅滄瀾本自腳下發軟，突陷冰峰之中的莫名寒冷又洶湧而來，被這少年揚手一推立刻腳下踉蹌，向後一折。身後正是問天殿高聳渾重的大柱，結實磕上後腦，滅滄瀾不由低呼一聲，只覺頭顱如一口破鍾，猛遭一敲便發出破碎震鳴。

  「呃……」滅滄瀾只覺全身不適，冰寒顫抖，一時站立不住，順著大柱滑下身去，一手按地強撐不倒。方才那推了他一把的少年雖是疑惑，卻全無一絲不安，不覺自己似是傷了一人，撇嘴哼氣便轉頭不顧。

  滅滄瀾更被擋得嚴實，單膝著地被淹沒在大殿清光陰影之下。但是幻覺中的黑紅眼睛卻是越聚越多，如漫天亂星傾瀉而下，胸中欲嘔之感更加躁動，咽喉更是冷氣纏繞，如同冰針刺痛。

  「怎麼了……」滅滄瀾被這突來的眩暈鉗制四肢，只覺全身灌鉛般地發冷，而就在此時，只見問天殿最高處的銀白色紗簾輕輕掀動，本已模糊了人影輪廓的宗主天不知又顯出形影，暗暗抬手捻發。

  此動作一出，金階之下正為一級弟子檢查功體到一半人數的莫清風凜然一驚，他已接到宗主的心識傳音，「問天殿內為何有異動？」

  「宗主莫急，弟子這就查看。」莫清風同樣回了恭敬心聲，立刻按下真氣感察四周，於重重真氣流光中撥開一道缺口，只覺有一處氣息沉重不已，且冰寒錐人，內中瀰漫的精氣沉濁不清，隱藏卻是極深，連他也一時難以窺得其里。

  「這是怎麼回事？」莫清風也覺有異，忙是重新調動真氣，仔細感察了一下異樣氣息之所在，回身對身邊的再傳弟子東凝低聲道，「你先看好眾弟子，我有些事。」

  「是，師父。」東凝雖然疑惑師父突然有何事務，但是遵禮不問，身形一錯輕輕擋住莫清風走開的背影，正對面前眾一級弟子們的不解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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