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衛明曦，她值得你為她這麼做嗎？」

  風語聞言也忍不住變色，開口問道。

  她見過清醒時候的顧成歡，那時候她剛剛做完抽髓手術，臉色蒼白，身子虛弱，坐在輪椅上，像是一陣風都能將她吹走。

  後來顧成歡因為衛晉城的死而深受打擊，整個人都像是被走了靈魂一般，看上去呆呆木木的，不哭也不鬧，卻讓人有一種心碎的感覺。

  然而，她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見慣了死人，因而對於她因為一個男人就要生要死的樣子很是不喜歡。

  她覺得顧成歡實在是配不上衛明曦這樣的男子。

  

  再怎麼樣，也不能脆弱到隨隨便便就想死啊！

  雲染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唯有休斯有過豐富的人生閱歷，還有司空晨因為心裡也有一個能夠讓他捨棄一切去護去愛的人，因此能夠明白他的心思。

  有時候愛一個人，並沒有什麼值得與不值得的。

  愛了，她就值得了。

  衛明曦則是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他的眼裡只有那個渾身染血的人兒，輕輕的一個字，已經說盡了他的心意：「值得！」

  實驗室里瞬間沉寂，雲染和風語臉上是無法控制的震動。

  司空晨輕輕嘆息一聲，伸手將風語輕輕的擁入懷裡，在她耳邊低語：「你也值得的。」

  你也值得，我用性命去為你！

  風語震驚的回頭，看到他眼裡的寵溺，那樣的深那樣的沉，如一個漩渦，將她吸扯進去，心，瞬間跳動激烈。

  司空晨溫柔一笑，在她額上輕輕印下一吻，未語，卻已經道出了心中的情意。

  風語只覺得整個人都仿佛飄起來，那種又甜又酸脹的感覺，讓她十分不適應。

  「你亂說些什麼。」她嬌顏紅透，眼波因情絲流轉而更加嫵媚動人，她掩飾自己的害羞，沒好氣的推開他：「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來添亂！」

  休斯博士感嘆了一回，馬上說道：「既然他這樣選擇，我們也只能選擇尊重他，希望他真的能夠撐過去，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要做好一切準備，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最後的時刻，我們也要盡力挽救他們。」

  雲染點點頭，一邊與休斯討論一邊動起手調整好各種儀器，實驗室里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歡歡！」

  裡面的衛明曦不知道外面大家都為了他們而費盡心思，他眼看著就要來到顧成歡身邊了，卻忽的看到一顆不知道哪個方向激射過來的石塊朝她砸過去，如果被砸到的話，不要等到跌到深淵底下了，當即她就要魂飛魄散了。

  他眼裡閃過一抹駭然，心跳瞬間停止，身子卻已經比念頭動得更快，他一掌拍開身邊的石塊將身子移到一邊，瞬間背部就被狠狠砸中，只聽得咔嚓咔嚓的骨頭斷裂的聲音，血肉模糊的一片沒人注意，他的身子已經順勢朝她激射而去，在那塊石頭即將要砸中她的時候，終於來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抱住，緊緊的將她護在懷裡。

  下一刻，那激射而來的大石頭砸中他的後心，他一口血噴射而出，頓時面如金紙。

  顧成歡震驚的回頭，看到他眼裡有一抹釋然，心裡不知為何突然間就痛了，臉上的血跡灼熱得仿佛要將她的心洞穿。

  「你，這又是何苦？」許久，她才幽幽一嘆。

  心下更是惘然。

  她恨他厭棄他至此。為何他還要這麼對她，連命都不要？

  「因為你是我媳婦兒啊，傻瓜！」他卻朝她燦然一笑，卻牽動傷勢，吐出更多的血來。

  「可我不愛你，一有機會，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她神色複雜的說。

  「嗯。」唇邊鮮艷的血漬讓他整張臉都美得詭異：「就算是死在你手裡，我也甘之如飴。」

  她心裡漲漲的，痛痛的，很難受，很難受。

  她忽的發火：「衛明曦，你不要以為做這些說這些我就會原諒你，我就會跟你在一起，就算你立時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有半分的猶豫！只要一想到還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恨不得自己再死一百次一千次！」

  「就這麼痛恨我？就這麼不想跟我在一起？」

  他眼裡的傷讓她慌亂讓她不敢看他。

  「是是是！」她發脾氣一般叫嚷，抬手要推開他：「你放開我，我就算是死，也不要和你在一起。」

  他眼裡頓時一片黯然：「好，我成全你，我放手！放你自由，可是歡歡，你要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著，一定不能夠再放棄自己，一定要，幸福！」

  哪怕那個讓你幸福的人不是我，哪怕我將會為之心痛至死，可若是能讓你開心，那麼，我願意。

  用我的性命，來換你一生幸福。

  「顧成歡，我放開你，你要記得，答應過我的話！」

  風聲在耳邊呼嘯，他的聲音被風吹散，他忽的緊緊的用力將她抱住，那麼緊，那麼悲傷，仿佛要將她揉進他的骨血里一般。

  顧成歡卻覺得有些心亂。

  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已經一把將她拉開，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猛地用力將她推向一邊。

  「啊！」她被這驟然的變故驚嚇到，尖叫不已。

  衛明曦望著她的方向，輕輕的張開罪：「顧成歡，我愛你！」

  瞬間身子就如失去了生命力的紙鳶一般往下掉。

  顧成歡的身子砸到山壁時，才回過神來，他竟然將她拋到了這山壁間的凹陷之處，那些如雨一般的石塊不會再傷害到她，只要她乖乖的呆在這裡，她就會平安無事。

  可是他呢？

  她猛地渾身一顫，連忙爬到山壁邊緣，只看到哪一點白，直直的朝深淵深處砸去。

  粉身碎骨，將會是他唯一的選擇。

  明明是她崩潰了這天地，只想埋葬自己，他既然能夠進來，定然也能想辦法逃出去，他明明還有生路，卻為了她，想也不想的跳下來，想也不想的替她擋住了那些飛濺而來的碎石，想也不想，就將生的希望給了她。

  一滴淚，在眼裡凝起，砸落。

  「傻瓜！」她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