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局面迥異(上)
2024-11-13 03:16:09
作者: 折花不語
開戰第五日,賀然帶三千精銳緩緩向前行進,此地已深入趙境近百里,隨著各路大軍的向前推進,他的大營也一日數移。
他對當前的戰局發展很是滿意,坐在馬上與穿桶等人說說笑笑,那樣子全然不似是在征戰倒像是在遊玩。不時馳來報信的快馬送來的盡皆是捷報,這讓眾人臉色的笑容愈發的燦爛。
擇地安下營寨後,穿桶及時的更新了地理圖上的兵力動向,標完後喜悅的稟報導:「大將軍那邊已突入近三百里了,飲馬靈水了,王將軍兵抵烏林,何將軍那邊還是早上得的消息,那時就已突破三環嶺,入境已達百里,估計現在已按計劃折向西去打昌邑了,這一下三十餘城馬上就要被圈在其中了!」
賀然瞄了一眼地理圖,道:「打仗不可一味想著攻城占地,要盯著的是敵方軍力,殲滅了敵軍,這些地方自然就是你的了,否則縱占地再多也是無用,反而會因兵力分散而遭敵反噬,那必將是難以收拾的潰敗。」
穿桶聞言頗感觸動,正色道:「穿桶受教了,其實這些我早就爛熟於胸,可在捷報頻傳之下就忘記了,真是被喜悅沖昏了頭,犯了勝而漫的兵家大忌。」
賀然微笑道:「紙上談兵與真刀實戰不可同日而語,你這還不算是真的上戰場,未經血汗磨練不受慘痛教訓誰都難以真正體會兵法精要精要,這怪不得你,說到這裡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你現在身為軍師府長史,在軍中可算位高權重了,千萬要謹言慎行,不但不能妄出機謀,還要敬重統兵的將領,不可隨意評論,不能僅憑几條軍報就對他們的行止加以指責,戰場局勢瞬息萬變,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良將,對所處局勢有自己的判斷,往往他們的判斷都是準確的,這就是為什麼有『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句話的緣由,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因為先前我的那些侍衛們就妄言過將帥功過,你為府內群僚之首,當戒之。」
穿桶鄭重其事的起身領命道:「穿桶謹記了。」
賀然示意他坐下,道:「你是有大才的,我囑咐這些應是多餘的。」
「並非多餘,我之前恃才傲物,常有不羈之語,有了這番警示可讓我以後少挨不少板子。」
賀然笑了笑,轉向紅亯等人道:「剛才說的就是你們,我告誡長史的話也是再次告誡你們,都記牢了吧?」
紅亯等人爭先恐後的點頭應諾。
穿桶用商量的口氣道:「軍師方才說了,不經歷練是難明兵法的,是不是趁此機會讓我也去打幾仗?否則我這長史作的心虛啊。」
「先把我讓你畫的圖畫好再說吧。」
穿桶不甘心的嘆了口氣。
賀然笑道:「你覺得自己能統多少兵馬呢?」
穿桶看到希望,為求穩妥把心中想的數目狠狠的打了個折扣,信心十足道:「五百人!」
紅亯等人忍不住相視而笑。
賀然望著眾人道:「你們這笑的是什麼?是嫌多呢還是覺得少了?」
紅亯道:「自然是多了,長史雖位比將軍,但未上過戰場之人依軍中慣例是不能帶兵的。」說完對穿桶一笑,「嘿嘿,穿大人,得罪了。」
穿桶很沒面子,但與眾人皆熟了,也不怎麼覺得難堪,只是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
賀然笑道:「聽見了?不過呢,你有大才,找機會我安排你上次戰場,破例給你十個人吧。」
在眾人鬨笑聲中,穿桶氣不打一處來,看著他道:「少張口閉口的大才大才的,你這就是取笑我,我去查看防務了!」說著氣哼哼的出了大帳。
眾侍衛又是一陣鬨笑,賀然擺手止住眾人,正色道:「我說他有大才絕非取笑,他性情隨和,你們與他玩笑歸玩笑,但心中卻不可有輕慢之意,長史悟性極高,專於哪一面都可成為此中翹楚。」
眾人收起臉上笑容,雖有心中不服的但見軍師說的如此認真也不敢再說什麼了。
穿桶回來時,紅亯等人都站在帳外,他低聲問:「軍師在靜思?」
紅亯也低聲道:「嗯,吩咐過了,你來了可以進去。」
穿桶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賀然見他進來,指了指一邊的坐席道:「坐吧。」
穿桶安靜的坐下一言不發的等軍師開口。
果然,賀然不動聲色的問道:「縱覽各方情報,你可曾察覺出了什麼?」
「不知軍師指的是哪方面?」穿桶聚精會神的問。
「不拘哪一面,感到哪些可說就說說吧。」
穿桶微一思索,道:「有一點我注意到了,各路人馬均報敵軍撤離前大多都有燒糧之舉,我想這是趙慜下的命令。」
賀然露出欣慰之色,道:「我說你有大才吧,面對眾多繁雜消息能串聯比對並提揀出這一要點絕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何況你還是初掌軍務,剛才我問了幾個僚屬,他們可都沒注意到這一點。」
穿桶見他無絲毫說笑之意,謙遜道:「軍師過譽了,這個……也算不得什麼吧?」
賀然靜靜的看著他道:「若再加上大將軍報來的那邊發現有遷民跡象這條消息,你能想到什麼?」
穿桶皺眉想了想,忽然睜大眼道:「莫非趙國已經打算好了要把這片地域送給我們?燒糧表明放棄短時內復奪城池,遷民則意圖更明顯了。」
「該是如此。」賀然緩緩的說。
「這麼一大片……,若真是如此趙慜出手可真大方。」穿桶咋舌而嘆,隨即又疑惑的問:「先前咱們是推測趙國用來設伏的大軍會屯聚在黃霧山周邊的,大量籌劃都放在了應對這方來敵上,大人覺得這些謀劃用不上了?若我們推斷無誤,趙國這些兵力足夠與我們一決高下,絕無不戰而讓出這麼多城池的道理,其間有詐吧?他們的這些舉動或許就是為要示人以弱,引我們麻痹。」
賀然微微晃動著身子,過了一會才輕輕「嗯「了一聲。
穿桶能聽出他這聲「嗯」並非是對自己觀點的肯定,而只是禮節性的回應,他不由皺眉道:「大人是覺得也可能是趙慜不願此時與咱們硬拼,讓地是真?」
賀然神色平靜道:「我一直在思量,難下判斷,你更傾向哪邊?」
穿桶張了張嘴,又思索了一下,道:「我本是傾向於這是個驕敵之計的,可再一想也不敢斷言了,這事的確費思量。」停了一會見軍師並不搭腔,他嘬了下牙,「軍師是不太好當,這主意只能你拿了。」
賀然聞言笑了,道:「你是心中有貪念所以才覺得主意難拿,預料到趙國可能有意退卻就想多占些城池了,其實只要把握住根本,這主意很好拿,按先前定好的計策行事就是了。」
穿桶盯著地理圖看了一眼,笑道:「大人就真沒一絲貪念?靠著新政我們根本不用在取過來的城池留什麼兵鎮守,一路追擊下去,只要小心些我看可不是多三五座城池的事。」
賀然搖搖頭,道:「再深入新政的作用會越來越小,我是巴不得能平平安安的完成預定計劃,那就已很滿意了,新政如水,雖可開山穿石,卻需時日,看過河水沖刷堤岸嗎?侵蝕軟化一層就衝掉一層,新政於趙國的作用恰似這流水與堤壩,相持越久對我們就越有利,能不戰而勝何必還讓將士去廝殺?還看不出來嗎,這一戰就是收穫這新政先前的成果。」
穿桶領悟了,啞然失笑道:「這可倒容易了,過一兩年收幾十座城池,再過一兩年再收幾十座城池,新政簡直比十萬精兵威力還大。」
「所以我們不急,急的是趙慜,他自然不會任這種狀況發展下去,這也是他寧可不管朝都也要先對付我們的根源。」
「換做是我也得這麼作。」穿桶感慨著,「既然大人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那為何還為此勞神呢?這樣一來豈不是不論他們真退假退都無關緊要了嗎?」
賀然淡淡一笑道:「我思索的是趙慜如果是真退讓,其用意是什麼?」
「退守險要之地,集中兵力,如我們冒進則尋機反噬,無外如此吧?難道還會有別的?」
「我也只想到這些,如果我們猜測的是對的,接下來就有個大問題了,按捨棄的地域看,趙慜必然會遷都,我們先前只是想逐步逼迫趙國遷都,現在看來是不用我們再逼迫了。」
穿桶立刻道:「軍師所說的大問題可是指定陽?」
賀然點頭道:「不錯,定陽乃天下屈指可數的堅城,據定陽可控方圓百里之地,得此城堪比二三十城,絕不能讓順國搶了先。」
穿桶笑道:「看來大人也並非我絲毫貪念啊。」
「別的貪念可以不動,但這個貪念卻不得不生啊。」
「我想這麼一座堅城趙慜是不會隨意丟棄的,要打下來也非易事,甚至可以把定陽當做一個誘餌,在我們調兵全力攻的時候,他們就可以趁機反撲了。」穿桶不無擔憂的說。
「嗯,定陽就算要放棄也頗有可利用的價值,除了你所說的之外,還可以故意送給順國,現在論實力來講我們已超過順國了,到時必然難以甘心讓順國揀這麼大的便宜,定陽就成為了一顆生嫌隙的種子。」
「真是那樣的話,大人會因此和順國撕破臉嗎?」
賀然呼了口氣道:「難說,定陽實在太重要了,以棋為喻,定陽好比是鎮頭之子,任何一方得了,都能有力的遏制住另一方的發展趨勢,這個頭是萬萬不能讓對方按下的,否則這盤棋就太難下了。」
穿桶精於棋道,聽了這一比喻心中就十分明了了,由衷敬佩道:「感情大人都思慮到這一步了,以後可千萬別稱我為大才的,否則我可真要急了。」
賀然微微一笑,道:「不是我思慮的比你遠,只因咱倆所處位置不同而已,你有朝一日若作了軍師,或許思慮比我還長遠,非聰慧故,肩上責任使然耳。」說這話的時候他不由想到了白宮博,趙慜要是真的放棄定陽,白宮博有沒有膽量和易國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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